蒙古兔儿年的四月初,十多万蒙古军开始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远征。
战马经过大半个春天的修养生息,虽然还很瘦弱,但却已经恢复了元气,并且已经过了马儿交配的季节。钢刀已经被磨光,箭矢塞满了箭袋,蒙古的士兵纷纷跳上了战马,去征服那遥远的一个国家,收割生命。
年过半百的者别和速不台满身戎装,来到了成吉思汗铁木真的面前,他们的眼中充满着攻城拔寨获取的渴望,这一刻他们的身形敏捷地如同年轻了二十岁。
“大汗,我们二人就要出发了,做您的先锋之军!”者别与速不台道。
“出发!”高岗上,铁木真骑在马上,大手一挥命令道。他看着眼前的雄壮的军队,跃跃欲试的战士,和各种式样的风中猎猎的军旗,心中无比的豪迈。
“是!”两位先锋官得令便下去传达军令了。两人退下,正遇到正带着零碎赶来的赵诚。
“不儿罕,你的家产不少啊!”者别见到他,开玩笑道,“看,两辆车都装得满满的!你不怕你的马儿拉不动?”
“是啊,你难道连一块布也要带着跟大汗行军吗?”速不台也取笑道。
“二位将军何必笑话我,应该说我这是勤俭持家,值得尊敬!”赵诚却说道。
“对、对,勤俭持家!”速不台嘴中附和着,心里当然不是这么认为的。
者别见赵诚的腰着挎着自己送于他的那支黑色的铁弓,跟他的身材不太协调,心中却很是欢喜,便问道:“我送你这铁弓,你现在拉得动吗?”
“现在还拉不动,不过快了、快了!”赵诚口中答道,却忙着吩咐朱贵赶好马车,“老朱,小心点,可别让我破财了!”
者别和速不台两人相视一笑,连忙赶到自己的军队之中,领军先行出发了。
高山上的雪水借着地势,沿着山谷无数的小溪,注入怯绿连河,清澈的怯绿连河水瞬间变得暴躁起来,似千军万马奔腾而下,撞在蜿蜒的河岸上,激起一片浪花,只有在草原的深处才变得平静起来。蒙古大军沿着怯绿连河逆流而上,蹂躏着脚下绽放的大片大片的白色的马兰花,沿岸是挺拔的杨树和柳树。而那不儿罕圣山那威压的身影不久便在众人的眼前。
赵诚再一次打量了这座圣山,那刀削般的峻岭如蒙古士兵手中的长枪,连绵的群峰如无数高大骏马的头颅,一路朝北方延伸。山巅的密林中间或仍有白色的雪川,传说中在密林中住着一位神通无边的神明,掌握人间的一切兴败生死,谁若是没有敬畏之心,灾难便要降临到他用头上。
铁木真也在注视着不儿罕圣山,这座圣山,寄托着他的精神和所有的哀荣,当他的父亲刚死不久,族人纷纷离他而去之时,他曾在不儿罕山上向长生天祈祷,他要为父报仇,恢复祖先的荣耀;当他的妻子孛儿帖被蔑儿乞人掳去,他独立无支之时,是不儿罕圣山让他得以藏身;当他发誓向蔑儿乞人报仇雪恨之时,他登上不儿罕圣山之巅,借得神力好血债血偿,并许诺他和他的子子孙孙要常来祭祀;当他灭了蔑儿乞部、泰赤乌部和塔塔儿部,自己的安答与义父的部落以及后来的乃蛮部之后,他又一次上了不儿罕圣山,因为当时他的目标是沙漠瀚海以南的金国。
苦难可以让人消沉,在苦难中灭亡;苦难也可以让人坚强,在苦难中学会残虐;苦难还可以让人奋发向上,从苦难中崛起。
“长生天是站在我的一边,伟大的长生天是我的庇护之神,有了长生天的保护,我蒙古大军将战无不克。”成吉思汗心中这么想。
他回头对着身后的忠诚的士兵们说:“一个光荣的蒙古儿郎,不应该老死于床上,而是在战场上流光了血而死。我们这些做儿子的人,走得越远,就是为了我们的草原越安全,神灵在我们的草原上居住,我们不能让任何人打扰了神灵!”
“是的,大汗!”众人响应着,有人叫道,“就怕敌人投降得太快!”
众人大笑,胯下的战马加快地脚步,大旗在风中猎猎,草原在战马铁蹄之下延伸向远方,将战火引向关山万里之外。刀已出鞘,箭已上弓,只得着猎物在面前出现。
驴背草原是个稀草草原,由于南边沙漠的影响,它处于半荒漠状态,表面坑坑洼洼的,低处分布着盐碱地,这里生长耐旱的植物,还有那数不清驴背样的丘陵。赵诚骑在赤兔马之上,平生第二次穿越了驴背草原,心中却在想着成吉思汗铁木真说的那句话。
就在赵诚脑中还在长久地回想着成吉思汗的话的时候,长长的行军队伍行到了斡耳寒河发源地的杭爱山前。巍峨的杭爱山如静默的老人,沉默不语,注视着又一支大军的到来。
铁木真故地重游,心中也很有感慨:“当年我蒙古与乃蛮就大战于此,恐怕至今已经有十多年了!”
“回大汗,至今已经有十五年零一个月!”怯薛千户长阿儿孩道。
“难得你记得如此清楚!”铁木真道。
“大汗,正是那一年的春天,我们跟随您在此围猎,有人报告乃蛮太阳汗要进攻我蒙古。也就是那个春天,您将全蒙古的军队重新编制,而我正是那时候成了怯薛千户长的,平时做您忠诚的护卫,战时做您的勇敢的先锋!”阿儿孩道。
“是啊,大汗,当年的春天刚刚到来,比现在这个季节还要早,我们的战马瘦弱不堪!”铁木真的最忠诚的将领博尔术道。
“哈哈,我记得当年我们的战马太瘦了,许多人都说要等到秋高马肥的时候再与太阳汗交战,可是我那聪明的幼弟斡惕赤斤和我那同父异母的弟弟别勒古台却反对,他们说人生在世,被敌人夺走弓矢,那活着还有什么用处,男儿生当做大丈夫,死则要使弓矢与尸体同卧。”铁木真笑着道,“后来的事实表明,那太阳汗不过是一个妇人般懦弱,什么‘天无二日,地无二汗’,这只不过是他胆怯的反话罢了。”
“大汗,当年我们的马儿太瘦,不得不一边放牧,一边打猎,等到了秋天我们才到了此地。”阿儿孩道。
“就在此处,我们的探马与太阳汗的军队遇上了。”博尔术道,“很不巧,我们的一匹瘦弱的青白色的马儿跑到了乃蛮人的营地里了去,那破马鞍都反转了,乃蛮人见我们的战马都如此瘦弱,以为战马连马鞍都驮不住,自以为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战胜我们!”
“记得,当然记得,当时我的扯必儿官朵歹建议说,每人点火五处,多设疑兵,让各个营盘分散,乃蛮人在杭爱山上一眼望下去,以为山下到处都是我们的儿郎,比天上的星辰还要多。”铁木真回忆到昔日的情景,心中满是自豪。
“还是大汗英明,若不是大汗善于听从贤人的建议,哪能一战成功呢,让我蒙古兵锋直指阿勒坛山!”有人拍着马屁。
铁木真心中挺得意,他忽然冲着人群和怯薛外围的赵诚说道:“不儿罕,你说我军算不算得上自古以来最厉害的一支军队?我们这战法在你那书里也曾提到吧?”
赵诚骑在马上道:“大汗所言甚是,蒙古军当然是最厉害的一支军队!”
铁木真高声说道:“将来你要替我写一本书,就从苍狼与白鹿的故事写起,将我们蒙古人的祖先的荣耀忠实地写下,要让子孙万世记祝蝴们的本源!”
“如您所愿,大汗!”赵诚道。他没想到他曾跟耶律文山说过的一句戏言,竟然成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