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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节
    看来,还真让她当初一语成谶,素书说不定就得和萧淮与待一起了。她眯起眼睛扬声唤了缀衣进来,给杨素书写了一封信,然后召了礼部尚书来觐见。
    “连太妃去世,一切事宜交给礼部来办。”
    礼部尚书闻言很识相的没有问为什么本该是内务府做的事,会落到他们礼部头上。毕竟有头脑的稍稍想想就知道,这位看样子是准备拿内务府开刀。于是他只是借机哭穷哭人少,又是担忧从没做过这事生怕做不好让太后娘娘怪罪,又是怕委屈了已逝的连太妃,说来说去就是要好处还不想为可能有的失误负责。
    柳清棠自从重生后是越来越直接,手段也从上辈子的迂回变得简单粗暴起来。虽然有时候显得暴力了些,但是这样行事确实让人觉得心情舒畅。她身后有柳家苏家,朝中武官几乎都在掌握,文官也培养了不少,这样的情况下不需像以前那样要管皇帝外甥怎么想,她是前所未有的轻松,抛去了一副枷锁似得。
    等礼部尚书说完,柳清棠只轻飘飘的告诉他,要钱与户部商议,要人与兵部借调,做不好就能回家养老把手里的权交给年轻人。一番话说得礼部尚书苦着脸,灰溜溜的走了,只觉得这位太后娘娘虽然不像以前那样每日上朝,但是每次去都有事,当真是愈发喜欢压榨他们这些臣子。
    至于秦束这边,因为看出了太后娘娘想要立威,重新清洗一番内务府的心,就更是简单粗暴。他直接抓起了内务府一干管事,听也不听他们口中那些什么威胁抑或讨好的话,大手一挥,这些以往在宫内外作威作福俨然主子姿态的管事们,就成为了新成立的‘宫狱’里第一批亡魂,用鲜血给这座宫狱打响了名号。
    秦束和柳清棠办事都雷厉风行,等皇帝萧淮旭知道内务府已经腥风血雨人心惶惶的时候,礼部关于连太妃的葬礼事宜都呈到了他的案上。
    “朕还当姨母真的甘心辅佐,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异心,可见这江山人人都爱。”萧淮旭独自坐在殿中,脸上带笑,眼里却沉沉看不出情绪。
    第四十八章
    柳清棠一直在慈安宫等着皇帝外甥,等着他来质问内务府的处置问题。只是到了傍晚也没见他来,不由感叹还是小看了她这皇帝外甥,当真是沉得住气。
    第二日早朝,柳清棠说起这事,让人把内务府一些管事在宫外兴风作浪收受贿赂的罪状一条条念出来,最后还做出了宫内奴才有罪一律交由宫狱处置的决定,光明正大的收了内务府一部分权。可就连这时候,柳清棠也没见到皇帝脸上有什么特殊的表情。
    正常过头了那就是不正常,他是皇帝,怎么会对她这种揽权的行为无动于衷,只是冷静的明白这时候他还需要忍耐罢了。
    柳清棠又觉得自己上辈子傻了,为什么就看不出来他是个厉害人物,还一直以为他这个样子是涉世未深,认为他需要保护,日夜担忧把国家大事压在他身上他会不会承受得住。
    被欺骗的感觉着实不好,即使上辈子在后宫磨砺了十几年,差不多把最初那位柳家小姐柳清棠的棱角都磨没了,但是这一朝重生回到现在,她身上那种许久没出现的臭毛病倒是有复苏的迹象。
    十五岁的柳清棠还是个嫉恶如仇活泼爱笑,性子直来直去的小姑娘,她现在的身体二十近二十一岁了,颇有往回生长的感觉。上辈子她觉得十几岁的样子不好,现在却觉得那时候才过的最真实。说不定再过几年,她的心态行事风格都要变回十五岁的柳清棠了。
    散朝的时候,柳清棠无意间看到魏征那家伙舔着脸追着岳父吴尚书,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又惹得吴尚书吹胡子瞪眼,顿时心里忍俊不禁。
    魏征这家伙总是不管说什么都能惹未来岳父生气,不过吴尚书那么疼女儿的人,估计就是魏征再好再会说话也不会给他好脸色。会说话那就是油嘴滑舌不靠谱,不会说话那就是木讷呆板不懂事。
    每次上朝都要看到吴尚书嫌弃的样子,和魏征想讨好却没办法的样子,也是有趣。柳清棠心里一边幸灾乐祸,一边又替魏征感到欣慰,他和吴小姐七月里就要成婚了,这一对终于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眼睛一转,柳清棠又远远看到自家哥哥也在看她,还对着她挥了一下手,便下意识的瞪过去。他确实进了户部,也和探花郎荆楚言成为了好友,但是要说柳清棠对他有什么不满,还是没给她找个嫂子的事。
    也许是上辈子柳家断绝了的事让她受到了刺激,现在迫切的想看到柳家有下一代出生,或许新诞生的生命才能让她这种没来由的焦灼平复一些。
    柳清棠下意识的把拥有柳家血脉的萧淮旭遗忘了,或许在她心里,这已经不是当年让她为之坚强努力的小外甥。
    她爹自从娘死后就是个老光棍,一点没有再娶的意思,一个姨娘也没有,不用指望他老当益壮再给她添个弟弟妹妹。她自己这身份也不可能生孩子,而且秦束也不能生……说起来如果能的话,她说不定真的会不顾这身份给秦束生个孩子。
    总之,他们都没办法,只能靠她哥哥,结果她哥哥一把年纪了还找不到看对眼的,还好意思整天看到她就嬉皮笑脸,欠欺负!
    偏偏前些日子她的父亲又称病不上朝了,说是为一年后打仗做准备,每日在家里活动筋骨,顺带一心教导新收的那位天赋极高的徒弟席蓝。柳清棠明白父亲是不想看到女儿和外孙面和心不合,干脆就眼不见为净。
    只是她上朝想看一眼家人,就只能看这个哥哥了,真是忍不住想瞪他,一把年纪还不给她好好成家立业。
    这边刚念叨完哥哥,回到慈安宫,柳清棠就收到了杨素书的回信。
    “放心不下,要照顾他……商议之事暂缓?”柳清棠露出了然的神色,素书果然是对萧淮与有那么点意思的,有那个趋势就好,就怕她依旧和以前一样对什么人都无动于衷看不上眼。萧淮与是傻,但是这样一来素书身边好歹有个人陪着了。
    至于素书说暂缓的商议之事,她昨日建议让素书恢复原本的杨家小姐‘杨素锦’身份,名正言顺的嫁给纯王当纯王妃,然后平日依旧是用现在这个杨素书男子的身份示人。对外只需要说当年杨素锦不是早逝,而是身体不好养在庐阳的老家,现在接回来说亲。
    反正也没有人会去特地注意多年前一个太医家的小姐。不能见外人养在深闺的‘药罐子’小姐,和什么事都不知道的傻王爷,恰好免了人去打扰,那什么人情往来也少了,对素书来说应该也是最合适的。
    柳清棠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觉得素书这事有谱,而且越想越觉得合适。她上辈子加这辈子,为好友操心了这么多年的终身大事眼看就能解决,不由得心情舒畅。好友亲人上辈子的悲剧是柳清棠心里的结,他们这次能得到幸福,能过得好了,柳清棠这个结就解开了。
    随着时间流逝,柳清棠越发觉得,重生的这辈子不是给她铭记仇恨用的,最重要的是把那些遗憾都化解。虽然她现在心里仍旧有仇恨,但是已经不止是仇恨。她还有不能辜负的人,关心喜爱想要补偿陪伴的人。
    连太妃的死随着一场至少外表看上去很隆重的丧礼结束落下帷幕。
    去参加丧礼那些面色沉重的人,没有一个真心在意真正悲伤,而真正在意,会为之悲伤的恐怕除了和连太妃相处了一段时间的杨素书之外,只有那么个被世人认为是傻子什么都不知道的萧淮与。
    杨素书这些日子一直都在纯王府帮忙操持,她是亲眼看着连太妃去世的,连太妃去世前还苦苦哀求她多照顾一些自己的儿子,像无数爱着孩子怎么都不放心的娘亲一样,顾不得杨素书其实和他们没有关系,顾不得自己的要求其实很唐突。她最后是带着掩饰不住的深切担忧和不舍去世的。
    从连太妃闭上眼睛后,萧淮与就拉着她的手怔怔的,许久都没动。杨素书小心的碰了碰他的肩,却见他目光定定的盯着连太妃的面容,清澈的眼里忽然涌出泪水,珠子似得一颗接一颗的从面颊滚落。他脸上依旧是没有表情,哭也没有声音,可光看他那双眼睛就让人觉得难受,里面的悲伤浓重的都快要溢出来。那种深切的痛和脸上的木然对比起来,越发显得触目惊心。
    人人都以为这傻王爷什么都不知道,说不了话,连啊啊的声音都很少,除了发呆就是发呆。他确实对很多事都反应很迟钝,但是杨素书觉得他比起许多人都要重感情,只要认真去观察了解他,就会知道,他呆傻的外表下有一颗纯粹干净的心。他或许不太懂得表达自己的心情和感觉,但是他并不是没有感觉的。
    杨素书始终记得,那时候萧淮与抱着她给他抓的药,递到连太妃病床前的样子。
    杨素书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怔然落泪的萧淮与,只能陪着坐在一边。等到连太妃该装棺的时候,杨素书还在担心该如何让萧淮与放开连太妃的手,却见他仿佛明白似得自己轻轻放开了那只已然冰冷的手。然后他便站在那里,守着那棺木,好像变成了庙里的菩萨——除了一副壳子,什么都没有了。
    一直等到连太妃下葬的那日,众人都散去了。杨素书担心萧淮与,便一直跟着他,然后她看着他沉默的回了纯王府,像以往的每一日一样,站在门口看着连太妃睡着的那张床,就像那里依旧躺着形容憔悴却会对着他温柔招手的人。
    他站在那里站了很久,仿佛忘记了时间,或者变成了一块石头。
    杨素书就在不远处,她将视线从萧淮与的背影上拉开,转头看向天上渐渐出现的星子,露出一个认命般的苦笑。然后,她提步走到萧淮与身边,拉住了他的手,像以往连太妃做的那样,用额头在他额上抵了一下。
    “淮与,太妃托我照顾你,我答应了,日后我会替她好好照顾你。”
    这段日子以来杨素书一直称呼他纯王殿下,虽然和他相处的时间很多但并不太亲近。可是此刻,她却主动的靠近,并且说出了对她来说相当于誓言的话。
    人总是会有种趋利避害的本能,之所以刻意的想保持距离,恐怕正是因为害怕自己真的有一天去在意了。但是有些时候,有些事,又不是自己所能决定的。
    “淮与,不要让太妃担心。你好好的,和我回家好不好?”杨素书认真的看着萧淮与的眼睛,慢慢的说。等了很久……也可能只是一会儿,她握着他的手,感觉到了一点轻微的回握的力道。
    杨素书牵着萧淮与的手,把他带回了杨家。
    第二日,柳清棠就收到了杨素书的信。
    “哈哈哈~素书这么快就想清楚啦~”柳清棠拿着信笑的开心,一把扑到旁边的秦束背上,把正在用一个小锤给她砸坚果吃的秦束,压得身子往下一弯。
    “秦束秦束,我现在觉得开心极了~”柳清棠把脸抵在秦束肩上,双臂搂住他的脖子,笑的张扬。她最要好的朋友,最担心的朋友,终于也愿意接纳一个人了,她怎么能不为她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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