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一天,一切都不同了。
我,躺在自己的床上,看着母亲用匕首割破了自己的脖颈,远处传来那个我要称之为父亲的人迎娶正妻的礼乐声,真吵啊,虽然喜气洋洋的,但还是很吵。
母亲的身躯倒了下去,倒在她自己的血泊中,我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她要死,却非要死在我面前呢?真的很想问问她啊,可是,她再也不会醒来了吧…
我睁大双眼,尽力地睁大,努力地望着她的尸体,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我一定要看着这一切,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忽然间,有个人影从母亲的尸体里飘了出来,那影子越来越清晰,我仔细辨认,竟然是母亲。她,不是死了吗!?虽然我今年只有8岁,但是我却比什么都清楚的知道死亡是什么,我究竟是从哪里知道的呢?我歪着头想了想,恩,好象从出生开始就知道了,从出生开始就知道我的归宿是死亡,而死亡又是一切的开始。
母亲的影子,不,应该称之为鬼吧,她在哭泣。我皱了皱眉,对她的哭泣很是不耐烦。这个女人生前为了那个我必须称之为父亲的人哭,死后还要哭,她不烦我都烦了。
“你很烦诶!别哭了!”忍不住,我终于说出来了,话一出口,多年的郁闷仿似一扫而空,心情顿时好了起来。
成为鬼的母亲诧异地抬起头看了看我,嘴角忽然上挑,一个凄美的笑容呈现在她脸上。不得不承认,她很美,这个笑容是个男人看了都会为她心痛不忍吧,但是我却十分讨厌这种柔弱的美。
她对我又好象对着自己喃喃说道:“情劫未过,即使永生还是如此痛苦,如果要守着这份痛苦过千百年,那我宁愿魂飞魄散!”
话毕,从她身上耀出无数的黑色光点,她那本来已经凝实的身影竟然一点一点的慢慢消散了。可是她仍然在哭泣,一边笑着一边流泪。我知道,这回她是真的消失了,再也…见不到她了…
而我,鬼巫第十代传人,因为第十六代传人情劫未过自散魂魄,终于从无尽的沉眠中苏醒过来了。
而鬼巫前十六代的记忆也同时进入了我的心中,我笑了,整整十六代传人,竟然没有一位成为真正的鬼巫,竟然每位传人都情劫未过自散魂魄,我愤怒了!
“愚蠢!”轻启朱唇,我微笑着吐出这两个字。站起身来,走到母亲消逝的地方,捏紧小小的拳头,我发誓,我,第十代鬼巫传人,萤泪,要成为千古以来第一位鬼巫!
(二)
自母亲消逝后,三年过去了。母亲的死也没有换来那个男人,我的父亲,他的回头一顾。
他与他的正妻,那位强势帝姬的婚姻生活貌似不太和谐,不然他也不会在三年里接二连三地纳妾娶小了。
不过从他宠妾的类型上看,我的这位父亲偏爱柔弱型的女子,怪不得会看上我的母亲,怪不得会与那位帝姬貌合神离,呵呵。
抬眼望着头上的桃花,它开的是那么艳,那么肆无忌惮,仿佛我唇边衔着的那抹笑意。花瓣飘落,落在头上,我没有拂去,只是肆意放纵自己,在这微风里,在这桃花雨下,单薄的轻纱衣裙飘飘扬扬,勾起无数的细弱娇羞。
“谁在那里?”一声沉喝,从桃花林外传来。
我转过身去,换上泪光流转的眼波,微低螓首,低低弱弱的唤了声:“父亲…大人…”语带哽咽,断不成声。
“泪儿!?”我的父亲,青龙国宰执,秦守恭秦大人,用着惊疑不信的语气问着我这个三年未见的女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啊,他是该不信,三年未见一面,当初那个稚嫩的小女孩已经长成如今娇弱的小小少女了。
“父亲大人,孩儿昨夜梦见母亲于桃花树下与孩儿嬉戏,所以…”话未说完,就见面前的这个男人陷入恍惚的神情。怎么?想起当年母亲与他的桃花林下初相遇了吗?低着头,一边想一边微嘲的略起唇角。
秦守恭抬起手,捻住我额发前附着的花瓣,眼中一片的痴迷。
“父亲?”带着些怯怯,带着些惶惶,借着一阵清风,轻扬额发之际,抬起眼眸,望进对方那一片恍惚之中。
四目相对,眼光胶着,一个是迷神恍然,一个是娇羞孱弱。只是娇羞孱弱的那个,眼神清亮,灿若秋水,使得秦守恭一个激灵从自己的痴迷当中清醒了过来,赶紧言道:“泪儿,你身子弱,虽已春暮,但是天气仍寒得紧,你穿的也太单薄了,为父送你回去吧。”
“好的,父亲。”漫天花雨中,低下头应诺,等待着这个男人先行,一身的寂寥孤弱,拨动眼前男人的保护欲。
秦守恭拉起我的手,不再看过来,带着我当先向我住的别院走去。11岁小小少女的手在这个中年男人的手心里显得是那么的小,那么的脆弱,仿佛轻轻一握就会融化,故意带着些颤抖欲要抽回,只惹来对方更为坚定地握紧,但又不敢太用力。强大的热力自那大大是手心传来,温暖着那一小片冰凉,仿佛诉说着守护的诺言。
我再次低下头去,肩膀微抖,眼里却是满溢游戏获胜后自得的笑意,我成功的引起了这个男人的注意,并把自己放进了他的心里。
勾引,从现在开始。
(三)
自从桃花林内一相逢后,我的父亲秦守恭大人,仿佛一下子意识到自己还有个体弱待怜的女儿,经常到我的别院来探望。虽然他也曾向我提过搬到更大更好的别院去,毕竟现在住的这座别院不仅小而且地处偏僻,但是我以心怀故母的理由拒绝了。因此他更觉愧疚,补品首饰衣裙送个不停,往往没空也要抽出空来到我这里报下道。
因为我,我父亲的那些姬妾们倍受冷落,而我也等来了父亲最宠的小妾找上门来示好。我怯弱恭敬的接待了这位小妾,并暗示对方会向父亲提起她今天看望我的情谊。
当天秦守恭来的时候,我含笑迎了上去,他惊喜的问我:“泪儿,什么事如此开心。”
多天来,我面对这个男人一直是怯弱伤怀的模样,如今他看到我笑得双颊红晕渐生,怎能不又惊又喜。
我微带兴奋地诉说了今天某人的来访,一边夸着对方的容貌谈吐,一边浅浅道出自己的孤寂。秦向恭的神情就复杂得多了,一面是欣喜我的开怀担忧我的神伤,一面是让人难懂的阴沉和嫉妒,至于为什么,我懒得多想。
之后我听说,我的父亲赏赐了那个小妾不少好东西,就因为她令我开怀一笑。从此,我的别院也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借机探望交好的人简直快要把别院的门槛踏破了。
这天,那位青龙国帝姬,秦守恭的正妻,青鸾公主驾临我的别院。她,终于来了。我低首笑看着踏入我圈套的女人。我,就是要你主动来见我。
青鸾公主不能说不美,只是这种带着英气的美不是我父亲所喜的吧,所以才会下嫁那个男人不久就被冷落。因此,这艳光灼人面容也染上了深深的哀怨。
“你就是秦萤泪?”青鸾公主语带灼灼地问,质问。
“回禀公主,小女并非秦萤泪,小女的名字只是萤泪。”抬眉,柔弱却并不失倔强地回道。一语点出我母亲并没有正式的身份,就连妾都不是的事实,所以我,不姓秦,也不屑姓秦。
青鸾公主听了这意外的回答,怔了一下,开始重新仔细打量起眼前这个弱小的女孩,她丈夫的女儿。
她听出了少女话中的深刻怨毒,看出了少女柔弱倔强中的寂寥恨意,这怨毒恨意不是对她的,是对那个男人的,这种心情是如此似曾相识,她丈夫现在最疼爱的这个宝贝女儿,竟然不承认他是她的父亲。多么好笑吖!就象她自己一样好笑!
她曾经是骄傲的公主,可是现在却是一个充满闺怨的怨妇,青鸾公主自己都恨自己,为什么会爱上那个男人,为什么要爱上那个男人!如果不爱上他,就不会象如今这么痛苦了吧?爱而不得,和得而不爱,反而恨之,一样的可笑,一样的可怜。
是太过寂寞了吗?还是同病相怜?青鸾公主望着眼前这个瘦小得仿佛轻轻一推就会随风消散的少女,突然觉得对方不怎么碍眼了,只觉得对方与自己一样只是想找个人来爱,找个人来疼惜。
“你…很寂寞吗?”我开口问着眼前虽然笑得端庄威严可眼神却在哭的公主。叹了口气,伸出手,覆上公主的眼睛,“想哭就哭吧,现在没人能看见你的眼泪了。”
她寂寞吗?从来没人问过青鸾,在别人眼里,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她是高贵骄傲的青龙帝国长公主。可是,是的,她好寂寞,真的…好寂寞…
青鸾公主一把抱住我那有些过于瘦弱的身体,嘤嘤哭了起来,哭的象个婴儿,哭的如此淋漓,毫无掩饰。泪水透过我指间的缝隙流淌下来,温温的,湿湿的,浸染了我整个手掌,就象浸染进青鸾公主身体里的寂寞。
我俯下身,环抱住公主,让我的身体温暖她的泪。轻轻的说道:“没事了,我会在你身边的。”
手臂下的身体轻微一颤,随后是公主更为用力地环紧我的腰身,仿佛怕我下一刻会离开,仿佛怕我下一刻会消失。
我又一次在游戏中获胜了。
(四)
青鸾公主如同一个走失的孩童最后终于找到了失散的亲人般,整天拉着我不肯放手,望着脸上写满依恋的公主,我最后只好无奈地同意跟她一起搬去她的主院住。
在管家侍女惊异、惊奇甚至惊恐的眼神下,整整两天我与她同吃同睡,焦不离孟。
直到两天后在皇宫处理政务的秦守恭回来,才结束了青鸾公主紧迫粘人的生活。
据说秦守恭刚听说我被青鸾公主带走时震怒异常,当他气冲冲的来到公主所住的主院,看到我和公主不但相处融洽,而且青鸾公主用几近讨好的态度对我,我想他可能在怀疑他是否在做白日梦,做梦都没有这么离谱。
望着秦守恭充满疑惑的眼神,还有那尽量掩饰的妒忌,我语声低低漫漫地唤了句父亲。带着几分疏离,几分清冷。
他,慌了。大步向前,急急的想要抓住我的手。可是青鸾公主却象护犊情急的老母鸡一样,护在我的身前,不让他靠近我。秦守恭厌恶地看了眼青鸾公主,随手拨开了她的身体,用力过猛,使得公主跌倒向地。我大喊着公主,扑了过去,似拉似救,可终因身弱力小,与青鸾摔在了一起。
秦守恭急得上前抱起我,焦急的眼神扫过我的全身,一边检查我是否摔伤一边问道:“泪儿,没摔着吧?快告诉为父你哪里痛?”
我语带气愤地大声对秦向恭吼道:“我没事!快放我下来,公主摔伤了!”
可能是我从来没有这么大声跟他说过话,也可能是我竟然在为青鸾公主担心,使秦向恭一时愣住了。
我的泪流了下来,大声质问着这个男人:“你也是如此对我母亲的吗!?”
望着眼前这个不知所措的男人,我突然觉得,我的戏有点做过头了,这声质问,我自己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了….
从此,我留在了青鸾公主身边,她当我是她的亲女儿,秦向恭对青鸾公主的态度也好转了很多。但是青鸾公主却不再在乎秦向恭对她的态度了,她现在只关心我,只希望我能得到她所没有得到的幸福。
青鸾公主对此很是执着,真是有些执着的可爱。
虽然,幸福对我来说根本无关紧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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