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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节
    听完后,陈阳的脸顿时黑了。
    娘的,防来防去,原来狼就在身边,难怪他一直看岑卫东那么不顺眼,原来是来抢他妹妹的。
    这个人,也不看看他多大年纪了,福香才多大。而且他是什么身份,福香是什么身份?
    不是陈阳贬低自己的妹妹,但自古婚姻之事,讲究门当户对,虽然不清楚岑卫东的具体来历,但就闫部长都要对他客客气气的,他显然来头不小。可他们家呢,只不过是最普通的农民,福香在村里还有个傻子扫把星的名声,岑卫东图啥?
    他不知见过多少漂亮有文化的女学生、女护士呢!能对福香有几分真心?到最后受伤的还不是福香。
    回头伤养好了,他倒是拍拍屁股走了,福香怎么办?
    而他这个当哥哥的,连对方住哪儿,单位在哪儿都不知道,想给福香讨个公道都不行。
    “哥哥,你怎么啦?脸色这么难看。”陈福香偏头不解地看着他,“你是因为我收了卫东哥的百雀羚生气吗?卫东哥说这个挺便宜的,要不了两毛钱,要不你给我两毛,我把钱给他。哥哥,你别生气了,你不喜欢我替卫东哥试这百雀羚的效果,那我下次不答应就是。”
    狗屁的试效果,百雀羚的效果还用试啊,公社那些女干部哪个不说好,省吃俭用都要买。还有不到两毛钱,也就骗骗福香这种没见识的小姑娘,他可是听公社的女干部讨论过,说要七八毛一瓶,都够吃一斤猪肉了。
    非亲非故,送这么贵的礼给福香,肯定是不安好心。
    陈阳强忍着破骂岑卫东一顿的欲望,努力平和地说:“福香,你跟岑卫东很熟啊,能不能跟我说一说你们平时都聊啥。他有牵过你的……”
    靠,说不下去了,陈阳转而道,“你就跟哥哥说说,你们平时是怎么相处的,一五一十的,说详细点。”
    “哦,好吧,你要听哪一天的?”陈福香想了想,“上次碰到卫东哥就是你们实弹射击训练那天……”
    陈阳听完后,除了百雀羚外,其他不算过分,就是很正常的相处,脸色好了几分,接着道:“还有呢,就说你在四奶奶家碰到他都做了些什么?”
    他妹妹这么单纯,别被这个不安好心的家伙占了便宜吧。
    陈福香一件一件地说给他听,事无巨细,听到最后,陈阳沉重的脸色稍微和缓了一些。还好,岑卫东这个狗东西,没对他妹妹下手,听福香的叙说,两人就是很正常的相处,有点像忘年交一样,没什么不对劲儿的。
    可这盒百雀羚怎么说?
    平白无故送这么贵的礼,还编出什么替他妈试试效果来哄福香,怎么看,怎么不安好心。
    好在这个家伙只是来他们这儿治病,过一阵就会离开。他只需要这段时间将自家妹妹跟他隔离开,少让他们见们就行。
    强制要求福香肯定不行,陈阳并不想告诉福香他的怀疑。思忖半晌,陈阳想出了一个主意:“福香,咱们家有只母鸡最近天天躲鸡窝里想孵蛋,正好你这段时间不上学,咱们孵一窝小鸡。”
    “好啊。”陈福香马上答应了。
    陈阳借机说:“孵小鸡白天得要人盯着,不然要是老母鸡出去找吃的了,鸡蛋就孵化不出来。所以这段时间,你不要跑远了,知道吗?”
    “知道了,哥哥。”陈福香一口答应了。
    第35章
    岑卫东发现,自己好几天没见到陈福香了。
    这姑娘平时就跟四奶奶家来往得比较多,以前三天两头过来玩,可这次放假却一直没过来,难不成是上工去了?那不知被晒成什么样了,想到她那张白白净净的小脸晒成小黑炭,岑卫东心里就不大舒服,可他有什么立场管呢?
    而且劳动光荣,懒惰可耻,他要怂恿陈福香不上工,回头他倒是走了不受什么影响,可陈福香还要在村子里生活。他以为的好意可能给人带来伤害。
    所以哪怕心里有诸多想法,岑卫东也只能按下不表。
    他能沉得住气,可陈向上就憋不住了。
    吃饭的时候,陈向上耷着脑袋,挑起碗里的黄瓜,长叹了口气。
    “叹啥气呢?”四奶奶瞪了他一眼,“黄瓜还不好?有的吃就不错了,我小时候,连树根都要靠……”
    陈向上郁闷滴打断了她:“奶奶,这话你已经念了一百遍了,你也说了,你小时候,那是什么时候,旧中国,现在可是新社会,人民当家作主了。”
    “向上怎么啦?”岑卫东笑看着他。
    陈向上撇了撇嘴:“我想吃肉,嘴里都快淡出鸟味了!”
    为了多挣工分,陈向上这段时间也发奋了,每天上午都去割小麦,下午再去割猪草,13岁的孩子,每天也要干十几个小时,天亮就出门,天黑才回家,短短几天,就被晒得小脸黝黑,人也瘦了一大圈。
    四奶奶看了也心疼,可她上哪儿去拿肉,就是她舍得这个钱,也没有票啊,只能心疼地对陈向上说:“明天我给你做干鱼吃。”
    过年做的干鱼,还剩一条没舍得吃。
    干鱼有什么油水啊?陈向上心里不得劲儿,但也知道,这已经是他奶奶拿得出来的最好的东西。
    他将下巴磕在桌子上,长长地叹了口气,嘟囔:“哎,福香不肯出门,要是她肯出门就好了。”
    闻言,岑卫东停下了手里的筷子,诧异地问:“福香没去上工?”
    “没有,陈阳没让她去。福香的身子骨弱,虽然这几个月养了些回来,到底是亏了底子,再说他们家就两个人,若是福香也上了工,家里的事谁做啊?”四奶奶解释道。她可不想别人说福香是个懒女娃子。
    “这样啊,“岑卫东笑开了,“陈阳做得不错,身体最要紧。”
    四奶奶点头:“可不是,要累坏了,多少工分都补不回来。”
    “没错,不过她天天闷在家里做什么?”岑卫东好奇地问,这都放假一个星期了,硬是没看到过她的人影。
    陈向上嘟哝道:“都是阳哥啦,他心血来潮想孵什么小鸡,让福香在家里看着。不然我们可以带着栗子去山上掏鸟蛋,找野鸡蛋。”
    岑卫东没养过鸡,但也听说过:“孵小鸡不是母鸡的事吗?”她看着有什么用。
    陈向上不懂,搬出了陈阳的那番说辞:“阳哥怕没人看着,母鸡出去找东西吃,迟迟不回来,小鸡孵不出来,成死蛋了。”
    “陈阳应该是怕福香在外面晃悠,被人看见了说闲话,所以叫她不要出门。”四奶奶解释。
    母鸡孵小鸡是天性,它们才不会乱跑呢,就是吃东西也会很快回去,她觉得这是陈阳怕村里人看到福香不上工有意见。村民们大多虽然都很质朴,但也不乏红眼病和见不得别人好的。
    旁的不说,她可是知道陈燕红今年都上工割麦子了,回头看到福香什么都不做,小脸蛋还是白生生的,她能高兴吗?
    岑卫东听了点头:“这样啊,那陈阳考虑得蛮周到的。”
    四奶奶对这点赞不绝口:“可不是,阳阳虽然年轻,但村里二三十岁的后生都没他聪明能干。向上啊,你可要好好向你阳哥学习。”
    陈向上点头:“我知道了,我也要像阳哥一样努力干活养家,让奶奶过上好日子。”
    岑卫东拍了拍他的肩:“有志气,好好干。”
    在饭桌上岑卫东没表态,但心里却决定要去弄点肉回来给他们补一补,祖孙俩为了收割都累得不轻。四奶奶对他有大恩,一点肉算什么?
    次日大清早岑卫东天不亮就就直接去了公社,用朋友给他寄来的全国粮票,在公社找人高价换了一斤肉票。除了肉,他还买了两根不要票的猪筒骨。
    买好东西,岑卫东匆匆赶了回去,正好赶上吃早饭。
    四奶奶看到他手里拎的东西,顿时很不好意思:“卫东啊,向上不懂事,你别听他的,这太费钱了,我们已经跟着你吃了不少好东西,你以后别这样了,不然奶奶这张老脸都没地搁。”
    “四奶奶说的什么话,这不关向上的事,是我自己想吃肉了。”岑卫东把肉递给四奶奶。
    四奶奶接过,很是心疼:“你咋买这么多,这得花多少钱,还有两根这么大的筒骨,怎么吃得完啊。”
    天气炎热,肉也不耐放,只能当天吃。
    岑卫东笑眯眯地说:“四奶奶你看着安排吧,实在吃不完,把骨头分点给邻居们吧。”
    四奶奶也有这个心思,因为他买的骨头实在太多了,差不多有三四斤,自己家就三个人,哪吃得完。可这到底是岑卫东花钱买来的,拿人家的东西去送人多不合适。
    看出四奶奶的犹豫,岑卫东对陈向上说:“你把骨头拿一半去给福香他们吧,前天咱们还吃了他们家的西瓜,礼尚往来。”
    陈向上看了四奶奶一眼,见她没反对,便应了:“好嘞。”
    走了两步,他又折了回去,对岑卫东说:“卫东哥,你今天上午不忙吧。”
    “不忙,怎么啦?”岑卫东问道。
    陈向上嘿嘿笑了笑说:“卫东哥能不能帮忙,替福香看半天的母鸡,我想跟福香上山去掏鸟蛋。”
    岑卫东挑眉:“你自己带着栗子去不就行了?你今天上午不上工?”
    陈向上挠了挠头,苦兮兮地说:“我们今天要割的那块地麦子还不大熟,有点青,明天再割,让孩子们今天不用去了。栗子不听我的,上山就跑得没踪影了。”
    岑卫东点头:“这样啊,那确实少不了她,不过四奶奶昨天的话,你也已经听到了,母鸡不用人看的。”
    “可是福香很听阳哥的话,她怕母鸡跑了,不会答应的。”陈向上还是更了解小伙伴一点。
    岑卫东想起福香的性子,确实又软又乖巧,尤其听哥哥的话,会这么做一点都不奇怪。
    他点头:“行吧,我跟你一块儿过去。”
    “吃完饭再过去吧,现在人多。”四奶奶叫住了他们,免得待会儿被上下工的人看到。
    于是两人又折回去吃了饭,等大家都去上工了才一起去福香家。
    ——
    陈福香早上起来,先做好了饭,等哥哥吃完了饭去上工后,她将锅碗刷了就出去收拾自留地。
    夏天到了,阳光水分充足,自留地里的野草疯长了起来,几天不拔,地里就长了一茬。
    她蹲在地上拔了没多久,就看到陈燕红戴着草帽,拿着镰刀慢吞吞地走过来。
    自从辍学后,陈燕红也跟着上工了,从春种一直忙到夏收,就没几天停歇的时候。
    整天下地,才知道念书的日子是多么的美好。无数次,午夜梦回,陈燕红都梦到自己坐在教室里读书习字,耳边是朗朗的读书声和同学们打闹的嬉笑声,可早上醒来,却发现这只是一场梦。
    短短几个月,她原本还算白的脸蛋被晒成了小麦色,暗黄暗黄的,细腻的手指也被割了好几道伤口,食指中指的指节上都布满了茧子,跟老槐树皮一样,摸着她自己都嫌粗糙。
    可以前那个过得远远不如她的陈福香呢?
    对方的小脸瓷白,白里还透着一点点的粉色,脸上的绒毛纤细,毛孔细得几乎看不到,一双手也白白嫩嫩的,像刚□□的小葱。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陈燕红心里泛起一股浓浓的自卑,她下意识地将手缩进了袖子里。手能藏起来,脸可藏不起来。
    她咬着下唇,低着头,快速地穿过福香家的自留地,一刻都没停留。
    直到走远了,她才停下了脚步,咬唇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福香一眼,陈福香还蹲在那里拔草,明显是不打算去上工了。
    摊上陈阳这么个哥哥,陈福香还真是命好。
    她怎么就没有那么一个疼她爱她,舍不得她吃苦的哥哥的呢?
    想到这半年多以来,她在家里的地位急转直下,除了上工,还要帮着做饭收拾家里帮陈小鹏洗衣服,陈燕红的神色就越发暗淡,再多瞧陈福香一眼,她心里就会多升起一份不甘和嫉妒。
    算了,同人不同命!陈燕红叹了口气,正欲收回目光,但刚扭头就看到陈向上和那个叫岑卫东的病秧子提着一根长长的筒骨过来。
    她立即停下了脚步。
    那两人走到地边,跟陈福香不知说了一句什么,然后三个人就一起回了家。
    看到这一幕,陈燕红心里更嫉妒了,不用说,那两个人肯定是给陈家送猪筒骨去的。几个月没吃过猪肉的她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去上工的时候,陈燕红都还在想这个事。那个叫岑卫东的听说是来治病的,四奶奶家里的中药味就没断过,每次从她家屋后路过,都能闻到药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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