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们两个是新来的,对他们以前的恩恩怨怨与各家门道都全然不知,所以一律客客气气,那便够了。
就在他们俩低声交流这片刻功夫,那中年男子已经走到他们面前,正笑着看向程维哲:“这位公子是新开的福满楼老板?”
杨中元跟程维哲对视一眼,刚才施言良张口就叫对了程维哲跟杨中元的姓名,可见来之前已经打听清楚了他们的情况。无论怎么说,也算是挺有诚意的,而眼前这位,显然还不知道他们叫什么?
而且,他光从衣着来判断他们二人谁是老板,也似乎太过武断了。
今日为了做流水席,所以杨中元特地选了一身并不太新的旧衣穿,虽说是旧衣,但也是上好的芒锦,就算看上去比程维哲那身新置办的衣裳要差一些,但怎么看也不像上不得台面的样子。
程维哲见杨中元低头打量自己的衣裳,不由有些好笑道:“这间铺子是我跟我夫君一同开的,我们两个都是老板,我姓程,他姓杨,前辈如果不嫌弃,便叫我们一声小杨小程吧。”
那中年男子一听,立马笑着说:“哎呀哎呀,我年纪大了眼拙,杨老板可别生气。快别说什么前辈晚辈的话,能在宝珠街做生意的都是能人,跟年纪可没得关系。在下是锦绣园老板,姓关,今日听说你们开张大喜,特地过来恭喜二位。”
他说着,踮起脚往楼里面看了一眼,眼睛一转,又说:“哎呀,今日你们生意可真好,后生可畏啊。”
程维哲跟杨中元见他说话特别客气,但是他的行为却有点怪异,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不过打照面后才几句话的功夫,他们说不上来到底是为何,却也在心里记下了这为关老板。
“哪里哪里,今日都是免费的席面,所以客人才多。”杨中元马上补了一句。
关老板并没有进去小坐一下的意思,他只是把手中拎的贺礼递给程维哲,然后又道:“咱们也算是认识了,以后你们有空,可以去我那楼里喝杯酒,老哥请客。”
他这么客气,杨中元和程维哲还能说什么,只得抱歉道:“关老板太客气了,今日我们实在不凑巧,下次有机会应当我们请您才是。”
关老板又往他们铺子里仔细看了看,这才道:“哎呀,你们今日忙,那我便先走了,回见。”
杨中元跟程维哲忙同他道别,等他转身拐向另外一个路口,程维哲才发现,原本站在原地看向他们的施言良三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程维哲捏了捏杨中元的手:“你说,他们是怎么回事?”
杨中元摇摇头,却说:“不知道,但我觉得先前的施老板看起来更直率一些,而关老板,总觉得不太像是能说得上话的样子。”
程维哲点点头,见饭点已经有些过了,铺子里的人流也渐渐没那么多,便问他:“后厨还要忙吗?歇一会儿吧,瞧你脸都白了,饿不饿?”
杨中元扭头看他,见他满目都是关心,顿时觉得浑身一暖:“还好,你饿不饿?我回去看看,要是后厨不忙,就把咱们的午饭端到二楼吃。”
“去吧,我在前面盯着。”程维哲回身在他脸上亲了亲,不等杨中元反应,便推他进门。
就在这时,一把有些忐忑的嗓音在他们二人身边响起:“你好……请问你们是要招厨子吗?”
☆、114余镇
听了这话,杨中元也不急于回厨房,反倒是回过神来仔细打量说话那人。
只见来人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剑眉星目,身长发乌,倒是长了一张好面相。
程维哲见杨中元没走,索性对他道:“正是,请随我们进屋详谈。”
来人一愣,但转眼之间便看这家新开的食楼大厅正是人满为患,他自己也突然意识到就在大街上谈正事不妥,立马有些赧然:“好,好,还是老板想得周到。”
程维哲点点头,叫小二带他上楼,自己则问杨中元:“你是上去还是先忙?厨子的事情我是做不了主的,还是你拿主意的好。”
杨中元原本想先去厨房忙活一阵再说,可程维哲既然都这样讲了,他也只好笑着瞅他一眼:“行,行,我做主行了吧。你先上去,我叫了午饭再来。”
程维哲见他终于不想着忙完再吃,这才松了口气。
然而话虽然这样讲,可在杨中元进了后厨的那片刻功夫,程维哲却没有上楼,而是先在一楼大厅同食客们好好感谢了一番,又让小二越发尽心伺候,这才同杨中元一道上了楼。
杨中元倒也是个大方人,午膳准备了三个人的份,虽然左不过都是今日流水席的菜,他挑了几种热菜直接端出来,看上去也并不掉价。
他们费尽心思商讨出来的菜品,就算是流水席,也定然不比旁的酒楼小炒差。
等他们上了楼去,却见那年轻人正局促不安站在雅间门口的走廊处,面上带着薄汗,似乎十分焦虑。
杨中元同程维哲对视一眼,却都没拿这个说事,而是一打照面便客气道:“这位兄弟,实在不好意思,今日我们开张,楼下有些忙。如有不周到之处,请多多海涵。”
程维哲也适当补充一句:“瞧你似乎来得急,还没用午食吧,来来来,这都是我们铺子的招牌菜,你要是不嫌弃,不如我们边吃边谈?”
那青年见他们二人态度竟然这么好,面上不由更红,显得越发坐立不安了:“太不好意思了,这……”
杨中元笑着推开刚才用过的那间雅间,请了人进去,又招呼端饭上来的小二上茶,这才温声道:“这位兄弟,实不相瞒,我们两个忙了一上午,眼下腹中饥饿,你要是不介意,我们便先吃了。”
他端上来的有辣子鸡、豆腐、油焖春笋以及娃娃菜,四样蒸菜也都一样盛了一碗,因为都正热在锅中,所以此刻配着米饭的香气,别提多诱人了。
那青年显然还未用膳,听了这话不由吸了吸鼻子,但看杨中元他们都吃了起来,便也有些紧张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辣子鸡放进嘴里。
他也真会挑,桌上这么多菜,只有这个是杨中元唯一掌勺做出来的,其余的他都忙不过来,不是调了味道就只做了其中几道工序,到底看不出杨中元最好的手艺。
可辣子鸡便不一样了。
一块鸡肉入口,麻辣的味道顿时弥漫舌尖,衢州位于帝京南方,虽是南来北往之珍味都吃得,酸辣不忌口,但却并不喜菜品过咸。
这道辣子鸡的味道便刚刚好,既不会让人觉得味重,又能品出鸡肉的鲜嫩来,做出这样一道菜的掌勺,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
青年自然也是吃这碗饭的,祖师爷赏脸,他自问年纪轻轻便有这样手艺已经是难得,不料碰壁这么多时日,如今贸然找了一家新开的食楼问差事,却尝到了这样一道菜。
想到这里,那美味的鸡肉似乎也消了味道,青年顿时觉得满嘴苦涩,他面色又白了几分,捏着筷子的左手顿时抖了起来。
也不知,着两位老板,能不能看上他的手艺了……
杨中元跟程维哲也确实是饿狠了,早晨知道今天有场硬仗要打,特地吃多吃了早膳,却不料他们到底年轻力壮,虽然干活确实有一股子力气,可饿得却也快。
不过好在自己便是开食楼的,想吃还不简单?不仅想吃多少能吃多少,还能吃到最好的。
这会儿他们俩也顾不上那青年人了,两个人肩碰着肩,正如饿虎扑食一般飞快吃着午饭。
直到杨中元满满一碗米饭下肚,抬头想要再添一碗的时候,才发现对面那青年脸色已经发青,整个人看起来都异常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