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启沛是个生性坦荡的人,几乎不会说谎。尤其面对着祁阳,她的警戒心更是会降到最低,以至于偶尔她会不假思索的说出一些不合时宜的话。
当此时,面对着祁阳突如其来的怒火,脑子并不笨的陆启沛到底还是迅速反应了过来。她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不知为何想到了前世在翰林院听到的一些传闻——据说掌院的学士大人十分惧内,经常惹得自家夫人不高兴了,回家就得跪搓衣板。
这传闻前半段能信,后半段估计就是同僚们添油加醋的揣测,并不值得相信。
然而此时此刻,陆启沛莫名觉得那跪搓衣板的人会是自己……
硬生生打了个激灵,面对着祁阳不说清楚不罢休的目光,陆启沛小心翼翼又磕磕绊绊的开了口:“就,就以前花魁游街,看到过。”
祁阳闻言不怎么相信的看着她,实在是陆启沛在她面前不会撒谎:“还有呢?”
陆启沛更心虚了,目光左右犹疑了下,又往三皇子妃二人方向瞥了一眼,最后还是垂下头老实答道:“还有就是当初会试上榜名单出来后,被几个同科拉去春芳楼喝了几杯酒。”说着又抬头了祁阳一眼,强调道:“真的就只喝了几杯酒而已,我什么都没做。”
她倒是能在青楼做什么呢,不怕被人识破身份丢了小命吗?
祁阳闻言白她一眼,明知陆启沛不会与旁的女子有所纠缠,可知道她曾去过春芳楼,心里还是忍不住泛酸。当下对着陆启沛便也没什么好脸色了,气鼓鼓的模样分明就是在等人哄。
陆启沛这回倒不迟钝了,她犹记得那日醉酒后祁阳对她提出的要求:不许再看别的姑娘,别的男人也不行!她的眼里只能有她!
小公主霸道得不行,但每每想起这些,陆启沛眼中浮现的却都是笑意。她凑到祁阳身边小声哄她:“阿宁别生气了。今后除了你,我再不看别的姑娘了。”
祁阳神色缓了缓,依旧别过头不理她。
陆启沛便自觉绕到另一边,又扯着她衣袖轻轻摇了摇,漆黑清亮的眼睛可怜兮兮望着她:“我知道错了,今后再也不敢了。你要怎样出气都可以,我们好不容易见面,阿宁别不理我啊。”
她识相的没有推脱,没有推说去春芳楼都是前世的事了,认识秦卿更是前世的事。因为前世的她也是属于小公主的,眼前这人已与她纠缠了两世,更有余生需要共渡。
祁阳看她一眼,忽然抬手拧在她耳朵上:“那你倒与我说说,你还去过什么地方?”
陆启沛闻言忙摇头:“没有了没有了,真的没有了,我的身份哪里敢往那些地方跑?而且琼林宴后陛下就赐婚了,也没人再敢拉着我往那些地方去。”
祁阳听罢却是轻哼一声,再开口时依旧是带着点儿酸:“那你的意思是说,如果能去,如果敢去,如果还有人邀你去,你也还是会去?”
陆启沛头回体会到了女人抠字眼找茬的可怕,当下不敢再解释更多,怕多说多错。便只得硬着头皮重复道:“不会的,我才不想去那些地方,我有阿宁就够了。”
或许是最后那句“我有阿宁就够了”安抚住了祁阳,公主殿下终于放过了陆启沛。拧着她耳朵的手也从始至终没用力,只在这时才捏了捏她的耳垂,嘀咕了一句:“这回就放过你了。”
陆启沛如蒙大赦,额间都冒出了一层细汗。这时却只冲着祁阳讨好的笑笑,又指着远方三皇子妃和秦卿说道:“阿宁你看,她们好像说完了,这是要走。”
两人之前只顾着吃醋解释,却是连正事都忘了,待回神远处两人已经说完话分开。
祁阳顺着陆启沛所指回头看了眼,第一反应却是回头把陆启沛的眼睛捂上了,语气莫名的说道:“你不是说不再看别的姑娘吗?”
突然被捂住眼睛的陆启沛无辜的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在祁阳掌心划过,带起微微的痒意。她也不跟正闹脾气的小公主分辩什么,乖乖的应了一声后便真的闭上了眼睛。
祁阳眼中浮现起一抹笑意,凑上前就在陆启沛唇角吻了吻。感觉到掌心下的眼睫微微颤动,她便又撤身离开了,再没理会她,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远处的另外两个女子。
祁阳当然不认识什么春芳楼的头牌,但对于陆启沛的话她却并不怀疑,那么三皇子妃和秦卿的接触也就耐人寻味起来了。
目送着秦卿和三皇子妃分开。前者绰约的身姿很快消失在来时的方向,而三皇子妃在原地略显焦躁的踱了几步后,也向着大雄宝殿的方向离去。
祁阳牵着陆启沛的手,另寻了一处僻静之地,这才问道:“阿沛你说,我三皇嫂跟那个秦卿在护国寺私会,到底是为了什么?”
陆启沛听她提起秦卿还有些心有余悸,因此思量了好半晌才道:“大抵还是为了三皇子吧。”
是三皇子流连花丛招惹了这花魁,现在来寻皇子妃讨说法?正常人都没这个胆子,更何况三皇子如今身在北疆危险重重,真要是风月之事三皇子妃也没那个心思理会。再者说,两人之前虽则分心,却也注意到了二人详谈时的姿态,分明是平等的,甚至秦卿在话题中还要占据主导。
那么又是什么情况,会让一个皇子妃在面对一个青楼女子事,被对方占据谈话主导呢?三皇子妃固然有些软弱,可出身良好的她却也不是随意拿捏的,除非对方所代表的另有势力。
祁阳瞬间心领神会,又有前世的经历做参考,便不难猜测这盯上三皇子的势力是哪家了。她顿时神色复杂的看向陆启沛:“阿沛你与我说实话,你家是不是还做青楼生意的?”
陆启沛听到这话头皮险些炸了,连忙否然道:“我不是,我没有,我只做正经生意的!”
她惊惶的样子半点都不作假,看得祁阳原本沉凝的心情都顾不上了,弯唇便笑了起来。事实上也是她发散思维太快,只不过是看到了秦卿而已,就联想了这许多,以至于陆启沛都没能跟上她的思维节奏——或许也不是没跟上,她纯粹就是怕醋坛子又翻了不知道怎么哄。
直到看见祁阳笑了,陆启沛那紧绷的神经才微微放松下来。不过她还是认真的解释了一句:“春芳楼跟我真的没关系,齐伯交给我的生意都很干净。”说完顿了顿,才又道:“不过齐伯透露给我的消息向来很有限,而且谢远与梁国的联系恐怕也不止一个陆家。”
说是这般说,但现实来说,两人近来满脑子都是谢远的阴谋,想事情也不免偏激。或许三皇子妃与秦卿的相见另有原因,压根就不是这么回事呢?
更甚者,京城水深,与三皇子妃有所接触的也不一定就是谢远的人。
祁阳点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等回头我让探子盯着春芳楼,许是会有另一番收获。”这般说完,她美眸忽然一转,突兀道:“或者我该亲自去一趟看看?”
陆启沛闻言,一双星眸都瞪大了两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