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雄赳赳气昂昂的,就像是一只战斗胜利的小公鸡,挺着小胸脯就走了。
望着她的背影,楚婉懵懵的。
这孩子,就不打算努力一下吗?
“哥哥!岁岁要和哥哥一起睡觉!”小团子板着脸蛋说道。
“我已经是六岁的大孩子了。”安年不太欢迎,“一个人睡觉。”
“但岁岁是三岁的小孩子!”岁岁将枕头抱得紧紧的,“嗖”一下,跑进房间里。
住下了,就没打算再出去!
楚婉站在外边,还在做垂死挣扎。
说不定岁岁还会来带走自己的?
她竖起耳朵听安年房间里的动静,两个孩子似乎争论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平静了。
别看安年平时对谁都没好脸色,可实际上,他和大人们一样,都喜欢惯着岁岁。
楚婉放弃挣扎,垂下脑袋,一脸幽怨。
看着她这丰富的小表情,顾骁的嘴角不自觉翘了一下。
……
楚婉忘了自己怎么回房间的,总之是做了一番复杂的心理建设。
他们的房间有点大,除了一个大衣柜,别的什么都没有,就显得空落落的。
她想了很久,钻进被窝的时候,心中忐忑,可硬着头皮,没想再闪躲,毕竟他们是夫妻啊。
房间里点了一盏小灯,昏黄昏黄的。
顾骁进来的时候,看见楚婉坐在床上,找了个角落的位置,白皙的双手揪着被单一角,因过于用力,指甲盖透出淡淡的粉。
她看起来很紧张。
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衬得脸蛋更加小,明明害怕得要命,但还是鼓足勇气,与他对视,柔弱而又乖巧。
顾骁记得第一次见面,他们就已经独处一室。
她小心翼翼地拉着他的衣角,求他别出声。
他以为她很懦弱,但后来发生了很多事,又显出几分勇气。
现在,楚婉不这么怕他了,可还是害怕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一切。
顾骁往前走。
走到床边时,看见她不自觉缩了一下,但幅度不大。
他的心,像是被什么轻轻挠了一下。
不会伤害她,更不舍得逼迫她。
顾骁的手撑在被单上,轻轻靠近,臂弯圈住她。
他们离得太近了,他能看见楚婉白净的小脸上,有浅浅的粉晕。
她怯生生地看着他,眼睛湿漉漉的,连睫毛都在轻颤。
楚婉能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气息向自己扑来,她抬起眼,目光落向他深邃漆黑的眼底。
她鼓足勇气,把心一横,抓着被单的手缓缓松开。
但很长时间过去了,他只是紧紧地盯着她。
楚婉的耳根子发烫,甚至想要逃跑。
直到,一个轻轻的、柔软的吻落在她的额间。
她的脑子像是在一瞬间变得混沌,傻傻地看着他。
顾骁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睡吧。”
楚婉一怔,轻咬住唇,小声道:“不是应该……”
“没有什么是应该的,如果你不愿意,就不要。”顾骁就像是哄着她一般,温声说。
楚婉的心颤了一下。
他低沉好听的声音再次由耳畔响起。
“以后也一样,不喜欢的事情,都可以告诉我。我们是夫妻,我会尊重你,也会保护你。”
楚婉有些茫然地看向他。
从小到大,没有谁对她说过,不喜欢的事情可以不做。
活了二十年,不管遇到什么,她选择的余地都很少,被安排走的路,始终是姐姐剩下的路。
可他说,只要是她不喜欢的,就可以摇头说不要。
楚婉的心底有说不出的感觉。
一点点暖意,一点点温柔,但最多的,是心跳加速的滋味。
她放松了,不再窝在角落,在被窝里选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
这是来到军属大院的第二天,他们躺在一起,什么都没发生,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楚婉多想告诉他,其实她不是不愿意,不是不喜欢,只不过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而已。
可她害羞,并没有说出口。
身边的人给了足够的安全感,困意来袭的楚婉可以安心睡下。
夜深了。
顾骁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
怕一不小心吵醒她,也怕一不小心让自己更加躁动。
他们在一起,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忍耐不差这一时,他有意志力,能够克制自己。
……
第二天清晨,阳光洒进屋子里。
楚婉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顾骁已经穿好了军装。
她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昨天晚上的一幕。
那个轻轻的吻,在脑海中回荡着,带着一丝丝甜蜜。
“吵醒你了?”他温声问。
“没有。”楚婉还躲在被窝里,明明是很热的天,她只露出一张瓷白的脸蛋,软声道,“你先转回去。”
大夏天的,她连睡觉都包得像个小粽子似的,居然还是会害羞?
顾骁失笑,听她的,转过身去。
楚婉伸手拿了昨天临睡前准备好的衣服,在被窝里换好,动作迅速。
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顾骁知道了,原来女孩子有特殊技能,能短时间在被窝里把衣服换好!
再掀开被子时,楚婉已经换上的确良衬衫和百褶裙。
这会儿女同志们出门几乎不披散着头发,而她的头发还没来得及扎起,凌乱地散落在纤细的肩膀上。
“可以教我叠豆腐块吗?”她歪着脑袋,笑容软软的,指了指他们的被子。
……
岁岁昨晚原本是待在哥哥房间睡觉的。
但是小团子睡觉不老实,四仰八叉地躺在原本就不算大的床上,占了大部分位置。安年自己在角落躺下,蜷缩着身体睡着了,可怜巴巴的。
这会儿兄妹俩都醒了,只是两个人的精神面貌一看就是天差地别。
岁岁睡得脸色红润喜洋洋,安年则是一脸怨念。
两个孩子和平常一样,醒来之后就开始收拾好自己。
岁岁洗了把脸,肉乎乎的脸蛋上挂着小水珠,跑去拿了梳子,要去找楚婉给自己梳辫子。
安年严肃道:“我来。”
他昨天看着后妈给岁岁扎辫子,已经学会了!
岁岁心不甘情不愿的,但这孩子怂,就算爱闹,也是看人脸色行事。今天哥哥的脸色不太好看,她就只好委屈自己了。
“好了。”安年说。
岁岁点点头。
“你不去看看?”他问。
“不要。”岁岁无精打采,“不好看。”
安年:……
他扎辫子的水平比顾爸爸要高多了,以前后妈没来的时候,都是他给妹妹扎的。
现在居然被嫌弃了!
“砰砰砰——”
“谁呀?”岁岁好奇地问。
安年走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衣着朴素的妇女,嗓门很大:“顾营长媳妇在吗?”
安年和岁岁都不认识她。
当哥哥的,是有警惕心的,正想着是先把人赶走,还是把楚婉喊出来时,岁岁已经大大方方地开口了。
“在哇!”
岁岁把人请进来。
安年拉着她:“你认识这人吗?”
岁岁摇摇头。
不认得,但是她不怕生!
“如果是坏人怎么办?”
“哥哥,坏人是进不了家属院的。”
两个小朋友嘀嘀咕咕咬耳朵,但几乎没压低声音。
被当成坏人的沈翠珠一脸尴尬。
她不是坏人,是随军来的家属,只是前些天刚到,和家属院的人都不熟悉。
听自家男人说顾营长的媳妇也是从农村来的,她就想着来认识一下,以后在家属院也有个照应。
“楚婉姐姐!楚婉姐姐!”岁岁奶声奶气地喊着,拉着门把手,“有人来找你啦!”
“他们还在睡觉,进房要敲门!”安年在后边拉着她。
沈翠珠浑身僵住了。
睡、睡觉?
下意识地,她想阻拦,可岁岁已经一脸天真地拉开门把手。
沈翠珠打算拔腿就跑。
但已经来不及了,微风将房门缓缓推开,她的脑海中冒出无数个问题。
看见不该看的怎么办?
得罪了顾营长怎么办?
然而,就在她考虑这些问题时,抬起眼,看见的是穿戴整齐的小俩口。
小俩口在——叠被子?
“你怎么压得这么严实啊,我学不会。”楚婉懊恼地说。
“那就不学了。”顾骁说,“以后我来叠。”
“每天都是你来叠吗?”
“可以啊。”
沈翠珠先是一愣,之后便羡慕地看着他俩。
之前她和丈夫一直两地分居,每年只有探亲假时才能见面,因为丈夫没到那级别。
前两年他终于服役满十五年,她才申请随军,只不过当时军区还没搬到这里,家属院没空房了,又多等了两年。
一直以来,他们夫妻俩的交流都不多,就算见面,也是连话都说不上几句。
她看过村里感情好的夫妻是什么样的相处状态,也曾跟自己丈夫抱怨过。
可丈夫说,军人都是这样,铁血硬汉,哪会在乎儿女情长!
胡说八道!
顾营长都到这级别了,对媳妇说话还温声细语、打情骂俏的呢!
沈翠珠的心理活动很丰富,但不一会儿也反应过来,对楚婉说道:“我、我是孟光荣的媳妇,叫翠珠,刚才在家包、包了点饺子,想你们要不吃点来着……”
她这一番话说得结结巴巴的,话音未落,黝黑的脸都已经涨红了。
楚婉看出她有些局促,便笑着说:“谢谢嫂子。”
沈翠珠松了一口气:“我这就去拿啊!”
等沈翠珠走了,顾骁说道:“岁岁,进房间要敲门,我有没有提醒过你?”
岁岁撅起小嘴巴,拉着楚婉的手,要将她带走。
她虽然小,可记性好着呢,昨天丢下不要再理顾爸爸的豪言壮语,这会儿还记得清清楚楚。
看着胖乎乎的小娃娃挪着步子将楚婉拉走的样子,顾骁皱了皱眉,还想再教育。
可是楚婉转身,扫了他一眼。
这目光像是在责怪他太严厉?
顾骁就被这眼神给唬住了,站在原地,半晌没回过神。
……
沈翠珠送来一盘包好的饺子,临走时还约楚婉,等会儿一块去买菜。
饺子皮薄馅大,盖锅盖煮一会儿就往上浮,圆滚滚的,一看就馋人。
厨房里有准备好的各种调味料,楚婉不知道顾骁的口味,拿了两个小碟子,调出两个酱料,一个味道重一些,另一个味道清淡,孩子们蘸刚刚好。
楚婉做早饭时,岁岁和安年在吵架。
“你以后不许再来和我睡觉!”
岁岁的嘴巴翘得老高老高的,几乎可以挂油瓶,气呼呼地看着哥哥。
“不来就不来!”
楚婉:?
仿佛回到昨天,小不点说出“还你就还你”的那一刻状态。
这孩子以为自己说的是狠话,所以气势汹汹的吗?
楚婉捞出饺子,从厨房出来。
岁岁还在不高兴,两只手一叉,和哥哥对峙。
楚婉忍不住笑了,问道:“岁岁在干什么呢?”
“叉腰哇!”岁岁回答。
“我们岁岁的腰呢?”楚婉故意逗她。
岁岁低头,认真地找了起来。
看着圆滚滚的小家伙,楚婉笑道:“以后发脾气不叉腰了,叉肚子,肚子好找呀。”
岁岁迷惑了,两只手默默地放在肚子上。
“噗嗤”一下,一直板着小脸的安年笑出声。
岁岁见状,也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楚婉揉揉岁岁的脑袋:“吃早饭了。”
话音落下,她转头看向安年。
安年怕她也摸自己的脑袋,捂着自己的头,跑去厨房拿筷子和勺子。
两双筷子,两个勺子,大人和小孩都有。
楚婉抿着唇笑。
安年虽然别别扭扭的,但好像,也不是很难相处啊。
早饭是一家四口一起吃的。
沈翠珠包的饺子很香,蘸上酱料,就更香了。
岁岁肉乎乎的小手握着勺子,挖起一个白胖的饺子,又不小心掉回去。
顾骁见了,就给她夹了一个。
但小团子是有脾气的,不让夹,小手抓着啃,把脑袋转过去:“哼!”
楚婉问道:“岁岁生爸爸的气吗?”
岁岁啃一口饺子,用力点头:“爸爸坏。”
顾骁:……
不搭理她。
“爸爸不坏。”楚婉轻笑,“但爸爸做得不对。”
岁岁眨了眨眼睛,看着楚婉。
楚婉姐姐要为她做主了!
“岁岁长大了,爸爸让你一个人睡觉是没错的。可是,他应该好好和你商量,是不是?”楚婉柔声问。
岁岁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岁岁是讲道理的小朋友,但爸爸不跟你商量,一点都不讲道理。”楚婉用责备的目光看向顾骁。
岁岁的小胸脯起伏着,仿佛找到知音。
“我们想要把小孩子教好,就因为站在他们的角度考虑问题。哪能一声令下,就要他们必须听话呢?”楚婉的声音很好听,轻轻柔柔的,对岁岁说话时的语气和对他一样,都像是哄小孩似的。
顾骁皱了皱眉。
楚婉这话,也不是没道理。
一直以来,他都是以大人的姿态对两个孩子下指令,不准哭、不准闹、不准打架,诸如此类。商量?怎么可能?
但现在,他也开始反思。
“所以爸爸应该向岁岁道歉。”楚婉说。
顾骁:?
“爸爸才不会道歉呢。”岁岁说。
楚婉转而看向顾骁。
两个小孩也同时看向他。
想要把孩子教好,就得讲道理……
他不是告诉岁岁了吗?媳妇是给自己娶的!
不过,岁岁是不是听不明白?
饭桌前,一大两小都沉默着,等待顾骁开口。
他沉着脸:“抱歉,我应该跟你讲道理。”
岁岁睁圆了眼睛,看向哥哥。
安年也是一脸的不敢置信。
“那我就原谅你啦!”岁岁的嘴角一扬,露出小米牙。
顾骁:……
感觉被教训了,莫名其妙的。
可楚婉和两个小孩都欣慰成这样……
随他们去了。
……
吃完早饭,小俩口是一起带着孩子出门的。
不过顾骁要去忙,两个人就在家属院分开了。
沈翠珠一直守在窗口等,看见楚婉的身影,就连忙追上来。
“我们现在去买菜不?”
楚婉说:“我要先送两个孩子去托儿所,你要是等不及,就和我一起去吧?”
沈翠珠一口答应,跟着楚婉送两个孩子去托儿所。
在大院里,岁岁碰见熟悉的小朋友,跑上去和对方手牵着手。
安年也上前,紧紧跟着,毕竟之前顾爸爸说过,岁岁性格欢脱,一不小心就可能会跑丢,得看着点。
看着两个孩子的身影,沈翠珠感慨道:“孩子小就是讨人喜欢,我儿子已经十几岁了,平时就知道和我犟嘴。”
“翠珠嫂,你都有这么大的儿子啦。”楚婉说,“他也来了吗?”
“我儿子从小就想当军人,前段时间已经参军了。”沈翠珠骄傲道,“全公社就一个被选走了呢。”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楚婉笑着说。
沈翠珠听着这话,多看她一眼。
这话听着像是文化人说的啊!
“小楚,你这俩娃不闹腾,平时也好带,就趁年轻,尽早生一个自己的娃吧。”沈翠珠说道,“当后妈和亲妈总是不一样啊。”
楚婉还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笑了笑,换了个话题。
可沈翠珠热心肠,又说道:“你知道孩子亲妈是啥样的人不?”
她刚到军营,什么都不知道,只听家里男人提过楚婉年纪轻轻的,就要当后妈,下意识便以为岁岁和安年是顾营长和前妻生的。
“不知道。”楚婉摇头。
“小楚,你别怪我多嘴。你要是没自己的孩子,顾营长平时看见家里这俩娃,就会想起他前妻,多糟心啊。”
“对了,你知不知道他前妻是怎么回事?是离婚了,还是不在了?”
楚婉一脸茫然。
沈翠珠不敢置信:“你怎么什么都不问啊,真糊涂啊!”
但看着楚婉的神情,她又心虚了。
自己是不是话太多了?
家里那口子提醒过,让她别把在农村时坐在村口聊得口沫横飞那股子劲带到家属院来着……
楚婉的心情突然有些酸涩。
她不知道顾骁和前妻是什么情况。
说起来,直到现在,他们还没有好好聊过这件事。
楚婉喜欢孩子,愿意和两个小朋友生活,就算是做后妈,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委屈的。
毕竟当初在宁玉村时,她的名声并不好,光是“小寡妇”三个字就已经像一座大山压下,压得她几乎快要窒息。
原本她是不会介意他的过去的。
可是昨天那个吻,扰乱了她的心神,也让她开始紧张、在意。
她想找个机会,问一问那些往事,好让自己心里也有个底。
……
楚婉买了不少菜。
该洗的洗,该切的切,备好菜之后,她将排骨汤放锅里炖上,就出门去接岁岁和安年了。
得知晚上能吃好吃的,岁岁的眼睛都变亮了,兴奋不已。
然而回到家,听到楚婉要做什么时,她歪了歪脑袋,随即肉肩膀垂下来。
怎么又是饺子呀!
楚婉笑了:“我这个饺子是不一样的哦。”
孩子们好奇,就这一句话,立马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他俩也不去玩别的了,守在楚婉身边,看看她做的饺子有什么不一样。
“不是只有饺子哇!”岁岁眨了眨眼,“锅里好香……”
锅里的排骨已经炖得软烂,用筷子轻轻一夹,骨头和肉立马就能脱开。
岁岁吞了吞口水。
楚婉盛了一小碗排骨汤,想要尝尝咸淡,看俩孩子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便舀了一勺。
她递到岁岁唇边:“吹吹。”
岁岁鼓着脸颊,刚想要用力吹,突然听见哥哥着急地喊:“别把汤吹走了!”
楚婉笑着,帮忙轻轻吹了一下,给岁岁喂一口。
看着妹妹小脸蛋上惊艳的表情,安年也吞了吞口水。
可没想到,他的鼻尖,也飘过排骨汤的香气。
楚婉自然地递来勺子。
排骨汤就在嘴边,安年愣了神。
妹妹小,也可爱,虽然爱哭了些,但大人们都愿意照顾她。而他一直是哥哥,性格奇怪的哥哥,从小到大,都没人喜欢他。
他已经忘了大人喂自己吃饭是什么感觉了。
好像曾经发生过,那是三岁时妈妈喂的,不过奶奶总说他记错了,三岁的记忆,哪能留到现在……
“喝呀。”楚婉柔声催促。
安年愣着,想要跑开的,可却不自觉探了探脑袋,“吸溜”一下喝了一口。
“好喝吧!”岁岁说。
“好喝。”安年低垂着眼帘,声音小小的。
……
另一边,楚月和祁俊伟领了证。
至于仪式,祁俊伟说,希望带着她回军营,在领导们的见证下进行。
楚月觉得没什么比这更加浪漫的了,欣然同意。
不过郑松萍那边没这么好糊弄,婚事还是得办的。
接下来几天,楚月和祁俊伟得摆喜酒,还得被郑松萍拉着到处走亲戚,估计要忙得脚不沾地。
祁俊伟对丈母娘有点不满。
他的假不长,本来只想和楚月待在一起的,现在却多了一堆麻烦事。
“等我去军营就好了。”楚月安抚他。
领了证,他们就是真正的夫妻了,祁俊伟可以向领导申请,让楚月去军营探亲。
可以待整整十二天呢!
这样决定之后,小俩口就不这么依依不舍了。
毕竟短暂的离别可以迎来更长久的重逢!
“小月,我回去就向领导申请,让你过来。到时候你收到信,就直接可以出发了,记得过来的火车上买软座车票,别买硬座,十几个小时,我怕你辛苦。”
楚月的心暖洋洋的,依偎着祁俊伟。
祁俊伟犹豫了一下,又为难地开口:“还有一件事,你到时候碰到你妹妹,别乱说话。”
楚月疑惑地抬起头:“什么事?”
“我前段时间刚调到成湾军区,对那里的情况不熟悉。但看见过几次,就是——顾营长带着两个孩子。”
“孩子?”楚月瞪圆了眼睛,“楚婉当后妈?她疯了吗?”
祁俊伟无奈道:“我就是知道你的脾气,才不跟你说的,但现在瞒不过去了。到时候你到了部队,千万别在你妹妹面前提这事,免得你妹妹尴尬。”
“有什么尴尬的,这不是事实吗?”楚月说,“我以为楚婉终于精明了一次,没想到还是这么傻。她和那个前夫又没什么的,离开宁玉村,就只说自己没嫁过,别人也不是不相信。现在倒好,跑去当个后妈,还养两个孩子,真是吃力不讨好的事!”
祁俊伟实在拿楚月没办法。
她就是这样的人,像个炮仗似的,但在他眼中,却是可爱的。
“谁知道那个顾营长和他前妻的感情怎么样啊?说不定以前感情特别好呢?楚婉真是太气人了。”
楚月这样说着,心却松了下来。
这几天,她很久没像现在这样放松了。
楚月有自己的小心思,就像是前几天在心底想的那样,希望楚婉幸福,却又不需要她比自己幸福。
现在这样刚刚好,她在楚婉面前,不至于太抬不起头。
……
孟光荣认识顾骁很多年了,当年顾骁还是个新兵蛋子,他们两个人之间也没有军衔的高低。
没想到,短短几年,顾骁立下无数战功,成了顾营长。
孟光荣是个粗人,说不来漂亮的话,但整个军营这么多领导干部,他就只对顾营长服气。
顾骁搬家后,就住在孟光荣隔壁,两个人回家属院是同路的。
走到家附近,孟光荣突然用力闻了闻:“谁家做了好吃的?真香!”
他这一说,顾骁也闻到了。
家属院的家属们晚上都会变着法儿做好吃的,他见怪不怪。
但是,再闻一闻——
今天怎么特别香?
孟光荣嘿嘿一笑:“估计是我家那口子,不知道做了啥好吃的,顾营长,你来不?”
“不去。”
孟光荣平时就爱和顾骁打趣,乐呵呵道:“你媳妇又去食堂打饭了吧?食堂的饭有啥好吃的,上我家!”
顾骁没搭理,径直往自家走。
他早就盼着回去了,训练好新兵之后出来,连步伐都迈得比平时快,怎么可能去别人家蹭饭吃。
再香也不去!
孟光荣在心里头嘀咕着,顾营长娶个媳妇,连饭都不会做,就只是好看而已,顶啥用啊。
两个人离家越近,飘过鼻尖的气味越香。
“顾营长,你媳妇也是农村来的,咋昨天在食堂看着娇滴滴的?你得跟她说说,都成家了,还整天吃食堂,这算个啥事啊。”
“我乐意。”顾骁说道。
孟光荣被噎了一下。
平时打趣归打趣,顾营长不会和他们计较,可怎么一说他媳妇,他就不高兴了!
顾骁快步回家,根本就不在意孟光荣说什么。
娶媳妇之前,他一天三顿都在食堂解决,怎么娶了媳妇就吃不得食堂的饭菜了?
他是喜欢她,才和她结婚。
娶的是媳妇,又不是锅铲。
做饭这么辛苦,顾骁压根没打算让楚婉成天泡在厨房里。
她是念过书的知青,有文化的,应该抽个时间和她商量一下,要不要和家属院部分家属一样,找一份工作。
毕竟,他还记得当时她从妇联主任办公室出来时,唇角的笑意有多美……
孟光荣瞅一瞅顾营长的表情,不敢再念叨让小媳妇下厨房的事了。
只不过,越是闻到家中飘来的香气,他越心满意足。
把翠珠接到军属大院,真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然而,就在他这样想着的时候,顾骁已经到了家门口。
顾骁敲了敲门。
房门开了。
岁岁跑出来:“爸爸!楚婉姐姐做了好吃的!”
孟光荣:???
这香气更浓郁了,是顺着风,从顾营长家飘出来的!
他傻了。
岁岁已经拉着顾骁进屋,还报出一连串他们家的菜单。
“炸春卷、排骨汤、四喜丸子、红烧鱼、还有金黄色的饺子!”
香归香,顾营长他媳妇是不是太败家了一点?
不过,金黄色的饺子是什么!
孟光荣小跑几步,探着脑袋往里看。
一眼看过去,正好看见安年凑到饭桌边,用小手抓了一个饺子。
安年从来没尝过锅贴。
饺子皮是煎得,看着焦黄,一咬下去,“咯嘣”脆响。
嚼一嚼,里头的肉又是嫩的,丰富的口感绽放,唇齿间都留着香气。
安年的双颊被可口的美食塞得鼓鼓的,心满意足。
门外的孟光荣,“咕咚咕咚”咽了咽口水,想要进去尝一尝……
再一抬眼,他看见顾营长堵在门口。
“我们要吃饭了。”顾骁将房门关上。
孟光荣垂头丧气地回家。
进屋时,沈翠珠招呼着:“来吃饺子。”
说是饺子,就真是饺子,顶多带了些汤汤水水。
半点不焦黄!
孟光荣拿起勺子,吃得怪没劲儿的。
等他吃完了,沈翠珠拿起碗筷准备收拾,想着早晨在顾营长家看见的一幕。
她和自家男人结婚十几年,可实际上,真正见面的时间加起来都才几个月……
夫妻俩的感情不差,但也不腻歪。
她也才三十多岁,俩口子咋就要像老夫老妻似的了?
沈翠珠想着,早上楚婉的小模样,是真的招人疼啊。
她清了清嗓子:“光荣,你能不能教我叠豆腐块?”
孟光荣抬眼:“叠啥豆腐块,你自己不会叠被子?”
“你叠得好。”沈翠珠说,“要不以后家里的被子都让你叠好不好?”
孟光荣没好气道:“老子上前线打仗的,叠啥被子!”
沈翠珠气到了。
人和人相比,怎么差这么多呢?
“你咋这么能耐,就你上前线打仗?顾营长都这么大的军官了,还知道心疼媳妇,抢着要叠被子呢!”
孟光荣斜她:“顾营长他媳妇还做了一桌子好吃的呢,你去跟人家学学!”
沈翠珠:“顾营长吃完了肯定要洗碗的,你也去跟人家学学!”
两口子为顾营长和顾营长媳妇谁更值得学习引发了激烈的争论。
孟光荣才不信,“嚯”一声打开房门:“你去看看,顾营长咋可能洗碗?我们都是上前线打仗的战士!”
可是,他话音一落,从窗口看去,恰好看见顾营长家厨房的窗户。
惊!真在洗碗!
顾营长这么疼他小媳妇的吗?
……
与此同时,顾营长家厨房里——
楚婉把心一横,悄咪咪地问他:“岁岁和她妈妈长得像吗?”
顾骁转过头:“什么?”
在客厅里奔跑的岁岁: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