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假期很快就过去了,又要开始上班了。
张盈甫一走进办公室,任简非就跳到了她面前大呼小叫:“你是怎么回事?!手机关了七天,哪里都找你不到,闹人间蒸发啊你!”
看到张盈准备越过她向前走,她赶紧抓住她的手臂说:“你好歹也说句话嘛!好多人都在找你,都为你着急啊!喂喂喂,你快打个电话给你妈报个平安啊!她老人家快急死了!”
张盈脚步一顿,眼泪又要夺眶而出。是啊,这几天里她只顾着自己顾影自怜,完全忘了生她养她、一心一意为了她的妈妈,可怜又可亲的妈妈。
“妈!”
“盈盈,是你吗?你这个死丫头,这几天你跑哪里去了,害我担心死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妈妈可怎么办啊?”电话那头传出了妈妈的哽咽声。
“妈,对不起!我和几个朋友出去玩了几天。”她静静地擦拭掉泪水,尽力平静地说,“我们玩得太高兴了,忘了给您打电话了,害您担心了。”她不知道妈妈如果知道了这几天的真实情况,会如何的痛责自己。
“盈盈,你的声音怎么了?你没有哭吧?”等了一会儿不见回音,她又接着说,“盈盈,盈盈,你别哭,妈只要知道你平安就好,别哭,听话,啊?”
“嗯,妈,我很抱歉。下次不会了。”可惜妈妈并不知道她抱歉什么。
“好了,别哭了。你在上班吧?”知道盈盈不爱打电话回家,打了电话也不爱多聊,做母亲的只要知道她平安就好。
“嗯,我在办公室。”
“好了,你上班吧,我不打搅你了,快把眼泪抹干。”
“嗯,那我挂了。再见,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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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Y城第一高级中学,规模较大,三个年级共有54个班,全校教职工共计270人左右。学校的管理很严格,教学质量在全市排名第一,薪资报酬也不错,平均每个月她可以领到2000块钱左右。这在中国内陆已经是够不错的了。
大学毕业后她就来到了这个学校教书,教语文,到现在为止已经是第二个年头了。她在学校风评很好,所有的同事都称赞她温婉有礼,性格脾气又好,人又聪明,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子。从她踏进校门开始,就有不少的三姑六婆上门给她做介绍,而她总是以她有男朋友为由拒绝了别人的好意,尽管他们从来没有看见过有男孩子来找她。
她家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农村小村庄,村子里有一条清澈的小河日夜不停地流淌,她家后面有一座小山,山上长满了杉树和青竹,这座山连绵了多远她从来不知道。据父辈们讲,在她只有几岁的时候,山上还有野兔、刺猬、山鸡之类的动物呢。
村子里大部分人都姓张,只有极少数村民口中的“外来户”姓何、姓周。何逸维比她大四岁,住在河对岸。他祖父、父亲都是知识分子,对他的管教很严格。他从小就聪明好学,村子里的人一致认为他会有大出息。因此,小时候,他一直是村子里孩子们的学习榜样,当然也是她的学习榜样。妈妈小时候总是会对她说:“盈儿啊,你要发愤读书,象你维哥一样啊!”
小时候因为她的家庭情况的特殊,维哥很少到她家里来,但是他经常叫她到他家里去玩,他父母对她也很好,总是要维哥多照顾她、帮助她。所以,在小时候少的可怜的几个港湾中,维哥家成了她最爱的一个。她会经常仰慕地跟着他一起走在通向学校的乡间小路上,而他每天早晨也总是在家门口等着她一起去读书,不让她受到村子里和学校里其他人的欺负。她读高中时,他已考入了大学,但是他经常会写信或打电话给她,鼓励她、帮助她。她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他的,只知道从她朦朦胧胧地明白自己的心意时开始,她的一颗心就已经放在了他的身上。她一心只想和他在一起,所以,他大学毕业后来到了这个城市,她也义无返顾地来到了这个城市。可是,当她来到这个城市之后,却发现他已经有了心上人,而那个人现在已经成为了他的新娘……她曾演练过许多次准备说给他听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
心痛。心痛的感觉只有自己知道啊!
今天是复课后的第一天,一二节课她把放假前发给学生的一张试卷讲解了一下,现在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前发呆。
七天长假里,她哪儿也没去,天天象个孤魂野鬼一样到处游荡,白天她尽可能远的躲开这个城市的一切,到郊区的乡间小路上欣赏蓝天白云,呼吸清新的空气,看着田野上辛勤劳作着的人们,有时候与他们闲聊几句,这一切都可以让她忘记一切烦恼,重新变回那个平静而开心的张盈。可是一到傍晚,她就必须得返回市区了,农村尽管空间更广阔,可是却没有她容身的地方。
等她返回市区时,常常已到了华灯初上的时候了,然后她就会站在何逸维的新房下看一看他,而正处于幸福中的人儿常常对周遭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无所谓,以至于他从来没有发现过她。她自觉她的眼泪已经流干了,她也痛恨自己的无法自拔,可是,上天知道她到底是如何深刻的爱着他啊!他们的幸福模样彻底粉碎了她心底里暗藏着的哪怕是一丁点一丁点的希望啊!她从来都是一个大度的人,可是她却无法排解自己的失意和痛苦,只有借助于酒精。
每个晚上她都会去那个酒吧,最开始的两三个晚上她喝得烂醉如泥,而每天早上她都会发觉自己一丝不挂地在同一个宾馆的同一个房间醒来,再迟钝的人都知道这绝不会只单纯的是一个梦。她知道确实有那么一个男人,只在她的“梦”里出现一会儿,不来过多地打搅她,却又夜夜让她觉得自己不是孤单无助的。知道有一个人在关心她、安慰她、温暖她,一心只想让她高兴,她觉得很温馨。她后来甚至对他的胸膛都有了一种依恋感和熟悉感。可是,她不知道他是谁。梦中的“他”是何逸维,而她也乐于这样认为,她怕一睁开眼就会使美梦破碎,那会让她发狂。
后来,她问那个酒吧的酒保,天天晚上是谁给她付的酒钱,是谁扶她走的。酒保反而奇怪地反问:“就是那天和你一起赌酒的那位先生啊,你不知道吗?”听那口气她应该早就知道那是谁。这使得张盈无法把“他长什么样”之类的话问出口了。尽管她知道有赌酒那么回事,可是她却无论如何也记不起那个人的模样了,因为那天晚上,她的眼里只有酒,心里则只有无法控制的无边无际的伤痛啊!
她还记得有一个晚上她想瞧瞧他是谁,于是她只是痴痴地坐在酒吧的吧台前,眼睛盯着门口,却没有发现一个有印象的面孔,那天晚上很晚,她才失望地打的回到学校的宿舍。于是,第二天晚上她又去喝酒,她知道那个人在她醉了之后会回到她的身边的。果然如此。
直到昨天上午,她从房间下来,在大厅里,服务员告诉她:“小姐,有位先生要我告诉您,他要回去上班了,请您自己照顾好自己。您的住宿费用那位先生已经替您付了,我们还按要求给您准备了一份中餐,请跟我来。”
那时,她才看到日历表上显示她也要准备上班了。
她知道,她与那个不知名的人永远没有再相见的一天了。无法得知他真正的想法,但她知道他不是个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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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她手提袋里的手机响了,是“婚礼进行曲”。她一下子煞白了脸。待会儿她一定要记得把手机铃声换掉。
强按住心神,她按下了接听键:“喂,维哥,你好!”
“盈盈,你这几天都到哪里去了?手机一直关机。你妈妈也不知道你的去向,真是的,怎么我结婚你都没来呢?!太没把我这个当哥哥的放在眼里了吧!”何逸维是相当地不满。
这可真是个严峻的考验啊!
“哦,对不起啊,维哥!我临时接到一个朋友的电话,到省城去玩了几天,来不及告诉你们;你知道的,我的手机到了外面就不能用了,所以没有开机。我昨晚上才回,今天晚上觉得很累,准备明天晚上来给你和嫂子道喜呢!我怎么会这么无情无义呢,是吧?”
“原来是这样啊!那好,明天晚上我们请你吃晚饭。等你啊!”
她想了想,该来的终究是会来的,她又能躲得了几时呢?“好的。代我向嫂子问好!”
“嗯,那再见了。”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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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5点半钟,她到了何逸维和李杏仙家里。
他们结婚前她来过一次,但那时房子还没装修好,“五一”的七天长假里她只是站在他家的窗户外看过,看得并不真切,今天应该算是第一次来吧。
像是有感应似的,李杏仙热情地挽着她的手走进客厅,说:“盈盈,今天应该算是你第一次认识这个家喔!”
这是一套三室两厅130平米左右的居室,她记得当初买下这套房子花费了他们大约8万块钱。客厅很大,可以看出整个房间的色系是很简单但又大胆的黑白两色搭配,以白色为主,白色的墙壁,黑色的实木墙裙,通往卧室和阳台的两扇门都是黑色为主,配上简洁的白色线条,抛光的米色大理石地板光可鉴人,米黄色双层落地窗帘正随意地流泻着。这一切都使得客厅显得很淡雅。客厅中只摆放着一套纯色的真皮沙发,一张不锈钢茶几、一个电视机柜和一台带音响的彩电,靠窗的角落里摆放着一盆植物。张盈觉得整个客厅里最醒目的就数正面墙上挂着的一张巨幅婚纱照,照片上的两个人是那么般配,深情款款地凝望着彼此,似乎在无言地倾诉着对彼此的承诺:相知相伴到永远!张盈看得痴了,眼眶里有一股熟悉的刺痛感,她知道自己绝不能失态,于是赶紧移开双眼,匆匆看向饭厅。
客厅和饭厅连在一块儿,没有特别明显的间隔物,只不过由客厅进入饭厅时要迈一步台阶。饭厅右边是厨房,左边是卫生间。厨房里有锅碗瓢盆发出的声响,一定是维哥。
“维哥在厨房?”张盈一边问一边走进厨房。
李杏仙对里面喊了一句:“逸维,盈盈来了。”
“维哥,辛苦你了。”
何逸维手在不停地炒着菜,回过头来说:“盈盈,你来了!快到客厅里去坐,这里面很热。饭马上就好!”
李杏仙对他笑了笑,挽着张盈的手,转身走出了厨房:“来来来,到客厅里坐坐,我们不要打搅他了。逸维说,油烟对女人的皮肤损伤很大的。”
走进客厅之后,李杏仙温柔的说:“你维哥经常跟我说,你就像他亲妹妹一样,一个女孩子独自在外工作很不容易的。以前我们没有单独的房子,不好要你经常来玩,现在好了!现在我们买下了这个房子,我们都希望你能把这里当作你自己的家一样,经常来玩玩。”
张盈心里感觉又酸涩又感动。真是奇怪,两种感情竟能混杂在一块儿!酸涩的是维哥只是把她当亲妹妹看待,感动的是她那句“一个女孩子独自在外工作很不容易”,真是说到她心坎里去了。她是想妈妈,很想很想,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
借着坐进沙发里的机会,她低下头以掩饰她眼里漫溢的泪光。“谢谢,我会的!”抬起头,她问,“嫂子,我今后就叫你仙姐吧?”
“那当然好啊!逸维一定会很高兴的!”李杏仙那清秀的脸庞因为高兴而显得更加光彩亮丽了!
李杏仙与何逸维是大学同学,因为李杏仙是Y城人,所以毕业后何逸维便跟着她来到了Y城。何逸维在房管局工作,李杏仙因为父亲的关系进了建设银行Y城支行。他俩已经有了5、6年的感情了,任何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对张盈来说,这一路他们俩一直同行,而张盈则是独自一人悄悄地珍惜、偷偷地描绘着这一份感情!
看着李杏仙那张笑盈盈的脸,张盈明白自己尽管从未有机会光明正大地与她竞争过,但是她知道她永远也无法打败眼前的这个女人。
放下这份感情,尝试着与她和谐共处吧。最后,张盈这样想。
“至少我得朝这个方向去努力。”她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