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的贸易,简单而直接,以货易货,是这个名叫宣阳亭的集市,最多的交易方式。
商人们总是先将自己的商品,换算成粮食,譬如说,一头牛价值九十石新粟米,而一匹来自四川的上等丝绸,价值十八石粟米。
这样,一头成年耕牛,大约可换到五匹丝绸。
刘荣清楚,以货易货是这个时代商人们的最佳选择,因为这个时代的钱币,实在太混乱了,而且对于商人来说,以货易货,更能保证利润。
“这是怎么回事?”刘荣指着他眼前,完全不同的两栋房子问道,这两栋房子都修建的同样的豪华,显然是两位富商在这里盖起来,专门进行贸易的。
居左的一栋,人流繁忙,不断的有来自各个的地方商人,将自己运货的马车或者牛车赶进去,然后迅速的换到了他们想要的货物,心满意足的离开。
而居右的一栋却门可罗雀,几乎很少人愿意将自己的货物,交易到对方手里。
“少君,这左边的商家,乃圣朝最有名的慷慨大贾,宣曲任氏的产业,任氏家风豪迈,素喜帮助弱小,结交豪侠,所以,朋友满天下,人民都愿意与他做买卖,因为任家的买卖,素来以公平出名……”王启年作为地头蛇,自是清楚这些:“至于右边的这位,名声可就不怎么好了,这位乃是鲁地曹县邴氏,鲁地民风吝啬,通常为了一点点毛利,便会与人争论半天,而邴氏更是将这一风气,发展到颠峰,小的听说,现任邴家家主邴何,乃天下第一吝啬之人,据说他连吃饭,都要精打细算,只吃一两米,就绝不多放一粒,因而商人们都不怎么愿意与其交易!”
“那么邴家怎么发达起来的?”刘荣眉头皱了皱,他清楚,资本自到这个世界,便浑身沾满了鲜血,只不过有人的方式温和,有人的方式充满了血腥。
王启年笑了笑道:“这邴氏,本就不靠买卖赚钱,他的大头在于铁器与子钱,特别是子钱,邴家的人,有这么一个规矩,无论是谁,都可以向其借钱,但利息,却似乎非常高,而且他们还非常善于耍手段,欺诈百姓,诱骗其借贷,而后迫其偿还高额利息,许多百姓为此不得不成为他家的佃户和家奴……”
刘荣冷哼一声道“地方官,怎么也不管一管!”
“遇到邴家,谁敢告状啊!”王启年摇头道“邴家借钱,从来都只借给那些无权无势的平民百姓,以及落魄的贵族后代,而且……邴家的人手眼通天,在各地都蓄养了一批亡命之徒……若遇到有人反抗,或者向上告状,他们便出动这些人,将告状者和反抗者全家族杀,将其头悬挂到家门口,而地方官,通常追查不到杀人者的线索……只能不了了之。”
“更何况……邴家家主邴何的夫人,乃是长安京兆望族无盐氏的女儿……这无盐氏家大业大,据说还和朝里几位重臣有些关系,两年前,吴逆谋反,他们家还借了四百万钱给太尉大人充作军费……后来朝廷还了四千万钱给他们家……连朝廷,他们都敢放子钱,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干的?”
果然,资本,从来都是在肮脏与黑暗之中诞生的,所谓仁义,所谓道德,从来都只是一个谎言。
许是王启年说话的声音大了些,又或者刘荣这一堆人在邴家门前,站的久了些,指指点点,令邴家看门的几个壮汉,感到有些恼火。
而且,王启年说起邴家的时候,充满了不屑,他的语气,就好象在责备一个不听话的晚辈,这是自然的,他们王家,世代都是天子家臣,便是朝廷里的千石大员见了他,也要恭敬的做个礼,道一声‘王执事好’。
所以,靠着欺压弱势群体,嚣张跋扈,而且还是被列入了市籍的邴家,自然在他王启年的眼中算不得什么人物,充其量,不过是一个爆发户罢了。
但是,邴家的人,一向嚣张惯了,他们的家主,虽然吝啬,但每每出行,其排场,已经赶的上一般的万户侯和某些小诸侯了。
于是,从邴家的门里,便传来一个壮汉的大声讥笑:“你们这些粗鄙之人,算的什么东西?若是识相,便快些走开,否则,本丈夫可就要发火了!”
这汉子的讥笑,立刻便惹来了随行的几个侍卫的怒气,刘荣的侍卫,到底是长安人,祖上都是有些根底的家族,而且,自小接受的教育,便是直接来自于战国的侠义精神,终究是讲究些正义的。
而且,他们的家庭也大都是些中等农户,对于像邴家这样趁火打劫,勒索农民的商人,十分的看不惯。
因而,有一个正义感特别丰富的侍卫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回骂了一句:“瞎了你的狗眼!居然敢在我家少君面前污言秽语!你便不怕大汉王法吗?”
这侍卫骂完,才觉得自己语言上失了冷静,急忙向刘荣请罪。
刘荣微笑着对他道:“你骂的好,对于这样的不法之徒,就该骂骂!”
刘荣的话,立时便引来了旁观者的鼓掌声,显然,大家都很不屑邴家的霸道做法,但也有不少人对刘荣这样一个十二三岁的年轻公子,就挑战商户中的出了名的蛮横家族,感到有些担心。
要知道,这里可不是长安城,中尉府的手伸不到这里来。
而邴家却出了名的凶残……几乎,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们不敢干的。这个少年,或许有些身份,但是,在这里,邴家的人,却不会顾及你的身份。
于是,便有人悄悄的对刘荣劝道“这位小丈夫,你还是别和这帮人硬斗了,就当被畜生咬了一口,算了吧!”
刘荣看了看那个劝他的商家,这个人,显然是有些惧怕邴家,他见到刘荣看着他,便立刻赶着自己的牛车走开。
刘荣自是不会惧怕区区一个商人家族,若是连这种地方上的势力,他都畏惧的话,那么他也不用和王美人的势力去斗了,干脆一点,直接自杀算了。
他冷冷一笑,将手一挥道:“对于畜生,不需要讲道理……既然你认为我很粗鄙,那么我便粗鄙一次给你看看又如何?”
“赵慢熊,给我砸了这里……一定要砸的干干净净,不许留下一个完整的瓦片!”
赵慢熊嗷的一声叫,便立刻带上几个侍卫,从马车的底部抽出了兵器,扑向了邴家的那个铺子。
邴家的人,虽然凶悍,虽然霸道,虽然也有些能耐,但那是相对于平民而言的,因此,当他们面对着大汉国的精锐卫队的攻击时,便显得非常脆弱了。
只半个时辰,赵慢熊和他的士兵便彻底的解决了问题,他们将十几个被揍的鼻青脸肿的家伙,扔到大街上,然后用木棍,用武器,甚至是拳头,将邴家铺子里所有可以打碎的东西打的粉碎,可以破坏的东西,破坏掉,他们甚至还将屋顶的瓦片都给掀掉。
直看得整个集市上的人目瞪口呆,没有人能想到,大汉国出了名的豪强邴家,居然还有人敢对他们下手,而且动手如此之狠,如此的不留丝毫情面,难道,他们就不怕,邴家养的死士吗?
赵慢熊将一个大汉扔到刘荣面前,拜道“少君,方才就是这斯,在那里污言秽语,小的已将他拿下,请少君处置!”
这家伙被赵慢熊的拳头已经揍成了猪头,整个脸上一片浮肿,手腕和腿部,更是明显的被打成了骨折,看的出来,赵慢熊没把他弄死,只不过是想向刘荣邀功罢了。
刘荣连看都懒得看那家伙一眼,现在他感受着权利带给他的好处,觉得一切都很美好。
所谓邴家,在他的面前,不过是一只蝼蚁,只需要轻轻一捏,便立刻粉碎,他笑了笑,仿佛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般,对赵慢熊道:“好了,别闹出人命!”
说着,他的脚便踩到那人的头上,嘴中嘲讽着道:“面对豺狼,我们不能有怯懦之心,这世界上,能对付豺狼的,唯有刀枪!”说着说着,刘荣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想起了现代一位叫猫腻的作者,一本叫《庆余年》的好书,这一刻小范闲灵魂附体……感觉非常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