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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节 覆没的序曲
    这世界上,有一种人叫做游侠,当年韩非子说:‘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虽然说的偏颇些,但却基本上符合事实。
    自战国以来,游侠儿游历于诸侯之间,无视法律的禁锢,快意恩仇,杀人犯禁之事,屡出不绝。
    而在民间,由于浓厚的尚武之风的存在,使得青少年们总是喜欢崇拜那些为人正直,快意恩仇,做事爽快的名侠。
    高祖同一时期的鲁地游侠朱家,有一次函谷关路过,竟然惹动了整个关中的名人豪士,纷纷期待着与他见上一面。
    而后雒阳人剧孟在吴楚七国之乱时,因投在太尉周亚夫门下效力,竟使周亚夫感叹‘吴楚举事而不用孟,吾知其无能为己也!’。
    由此可以想象,这个时代的游侠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他们便是这个时代,青少年追崇的偶像。
    郭解也是一名游侠,他的身材非常矮,甚至不足六尺,但他袒露在外面的肌肉,却足以证明,他的强悍。
    他长着一张普通至极的圆脸,脸上的胡须非常浅,看上去年纪不过二十二三的样子,但一双暴露在外的眼睛中,却带着一骨子不应该属于他这年纪所可拥有的浓烈杀机。
    郭解的父亲,也是一位游侠,在十七年前,因杀人犯法,而被地方官逮捕,后被斩首,自小没有父亲照顾的郭解,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他的游侠生活,这些年来,他杀人盗墓,无恶不作,渐渐的就闯出了名声,又慢慢聚集了一批忠诚的属下,简单的来说,就是死士。
    这些死士,都是他精心挑选出来的,对他万分崇拜的年轻人,可以这么说,假如郭解要他们去死,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抹脖子。
    而当一个人,拥有了一定的势力后,他就定会想着更上一层楼。
    郭解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一点也不满意自己现在的身份,游侠,终究是刀头添血的职业,远比不上公侯世家的潇洒快意,而名声,并不能为他带来什么,相反,他每出现在一个地方,地方官便会非常紧张的日夜派人监视他的举动,生怕他又干出些不得了的事情。
    在过去十几年,郭解已经五次入狱,五次被判处死刑了,不过他命大,总是能拖到春天,天子赦免令的发布,最终靠着赦免,逃过了一死。
    但是,他已经万分厌倦了这种猫捉老鼠的生活,他不愿意再当老鼠了,而不想当老鼠,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自己变成猫。
    而现在,就有这么一个变猫的机会,摆在郭解面前:天子的爱妃两位王娘娘的外戚,田胜找上了他,说是有一个不知好歹的公侯弟子,得罪了他家,希望郭解可以应承下这笔买卖,悄悄的干掉那个公子,事成之后,他们田家,保证郭解可以入朝为官,甚至可以任一地郡守。
    这个交易,郭解已经考虑好几天了,他当然不是傻瓜,否则,早就被人不知道杀死在那个黑暗的墓地里-
    郭解当然有些怀疑,是那家的公子,竟是如此的霸道,惹得堂堂天子的外戚,都不得不找死士对付。
    倘若对方来头太大,他岂不是惹上了天大的麻烦?所以,他当时并未给出任何回复。但是几天过去了,对方却很出奇的再未与他联络,这使得郭解焦急了起来。
    赔本的买卖,是没有人愿意干的,但杀头的买卖却有人抢着干,只要得到的,能超越所需要付出的风险,那么这买卖就绝对划算,你不干,自然有无数人抢着干!
    倘若他们田王家真的能兑现他们的诺言,那么郭解觉得,此事就算是冒些风险也划算了,毕竟,游侠儿这个职业,本就是行走在黑暗之中,有今天没明天的生活。
    对于郭解这样的人来说,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死之前,自己根本未掌握到一丝权柄,未享受过这世界的奢华。
    于是他的脚步,在不知不觉之间,走到了田府门前,他轻轻的敲了敲大门,门很快开了。
    “麻烦通报贵主人一声,轵县郭翁伯来访!”郭解垂着头道。
    那下人很快就进去通报了,然后笑着跑回来,将郭解请进了大门中再将大门紧闭了起来……
    就在田府不远的地方,一个看上去像是无赖的男子,他的眼睛一瞥,正巧见到了郭解进入田府的那一刹那,在这瞬间,他的眼睛猛的亮了起来。
    他转过身子,低声对在他旁边的另一人道:“你马上回去通禀右内史大人,轵人郭解进了田府!快去,我在这盯着……大风他娘的……这次想不升官也难了!”他的声音中分明带着几分激动的颤抖。
    是啊,外戚勾结游侠,特别是在这个敏感的时刻,你们田家要干什么?……
    中尉府。
    郅都抬起头,就见到了在远处大街上耀武扬威的经过的匈奴使者队伍,他的鼻孔冷哼一声,心中不免叹道:匈奴人越来越不成器了!
    的确,在十年前,那时候匈奴人的势力达到了颠峰,世仇月氏人被彻底的逐出了大草原,那时候的匈奴人,根本就用不着如此着急的表现自己,那时候,他们的自信是表现在实力上,而不是现在这样的锋芒毕露。
    也就是说,今天匈奴人的嚣张,恰恰是因为大汉国正在不断的拉近与它的距离,而匈奴却在不断的衰退。
    这对大汉国来说,确实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大人,右内史大人的急报!”他的副官,中尉丞神色匆匆的赶了过来,将一份文书递交到郅都手中。
    郅都拿到手里一看,他的眉头立刻紧皱起来。
    “田府?确定吗?”郅都的手激动的放在腰间的佩剑上,困扰了他数日的问题,终于迎来了一线曙光,而且根本种种迹象来判断,田家确实具备了作案动机和作案时间。
    “回大人,已经确定了……”中尉丞亦是用颤抖的声音道,此事所涉及的人员,实在太敏感了,他亦无法把握天子最终的态度:“轵人郭解是今天下午进的田府,目前右内史大人已经派了人手,将田府周围监视起来,等候大人的进一步指示!”
    “先别打草惊蛇,我们目前还没有证据,不能贸然对外戚世家下手,但是,可以转告左右内史与扶风令大人,本官持天子节督办此案,必要时刻,本官准许他们便宜行事!”
    “诺!”
    郅都披上朝服,对他的副官道:“现在本官要去面见天子,你等必须全力监视,不可走脱了郭解!”
    “另,再传本官符令,调细柳营出营,给本官把从长安到函谷的道路监视起来,严格盘查任何过往车辆,即使是外戚公侯之家的车辆,亦必须点清人数,看清户籍,备下案底!”
    “告诉左右京辅都尉,戴罪立功的时候到了!”郅都接连发出了的自己命令,并将调兵符信和天子节交到中尉丞的手中,这时候郅都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猛烈的燃烧,又一次净化长安官场,清洗那些腐败的贵族的时刻到来了,他的直觉告诉他,就算田家不是袁盎案的主谋,至少也是知情者!
    知情不报,你们田家包藏的什么样的祸心?现在又勾结游侠,想干什么?郅都的鼻孔冷哼一声,大步的走出了中尉府的大厅……
    注:郭解字伯翁
    现在他应该是这个年纪,而且也远没日后那么有名气……其实即使是几十年后,他郭解也是一个政治的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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