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都王宫中,刘荣双手摩挲着青铜酒器上的铭文,一双眼睛盯着年少的南越王世孙,轻轻的道:“寡人欲伐不臣!”
这六个字说的轻描淡写,仿佛就像刘荣想要砸碎手中的酒器一般简单。
可怜的南越王世孙,实在是太年轻了,他根本没有单独面对一个强国高层讹诈的经验。
婴齐咬了咬牙,长身而拜道:“殿下天纵之才,些许不臣,自是手到擒来……胸襟,自当以仁德而服远,若殿下擅动刀兵,岂不有失上国风范?”
这番话,婴齐自己是想不到的,乃是他祖父赵陀在临行前交代的事情。
婴齐至今依然记得,自己那个躺在病榻上的祖父拉着自己的手说“闽越素来为我南越大敌,历来南越强则闽越弱,闽越强则南越弱,汉国若只是想惩戒一番闽越,我南越自是乐观其成,然,若汉国要灭闽越……
“唇亡齿寒啊!闽越在则南越在,闽越亡则南越独木难支!”……
“若汉国执意灭闽越,那便说明,汉国不需要越人的藩属了,我南越纵是此时芶且偷生一时。亦必有一日为汉国所灭,或三年。或五年。”
“因此,若汉人执意灭闽越社稷,我南越唯有行博浪一击,与其拼个你死我活,这样多少还有一线生机,否则,我赵氏社稷香火就将就此断送!”……
“上国风范?”刘荣对此嗤之以鼻。所谓的上国风范,其实不比一张纸厚。
同样年轻地大汉国皇储站起身来。挺直了腰杆,面带怒容道:“我大汉国皇帝使者被人杀死在东瓯,凶手至今未有伏诛!”
“大汉国尊严扫地……若无铁与血之镇压,寡人有何颜面去见长安公卿,天下万民?”刘荣威胁着说:“更何况,这一月余来。寡人屡闻闽越中人诉苦,闻说闽越王郢无道暴虐。竟不思圣人教诲,不用华夏文字。不祀华夏神明。其心可诛!”
不用华夏文字,不祀华夏神明。这在周时就已经是足以导致诸侯讨伐的罪名了。
在华夏族从黄土高坡开始扩张以来,历代最为重视地政策,就是毁灭敌人的文字,信仰,使之纳入自己的体系中。
当年管子在齐国就没少干毁灭少数民族文化,拆除其神庙,禁止其祭祀的好事情。
连孔老二都认为,这是大仁大德的行为,应该在史书上留下重重的一笔。
“这.i轻了些,并不懂得政治上的讹诈手段:“殿下,小臣以为……”
“够了!”刘荣根本不给婴齐申辩地机会:“大汉的事情,还轮不到属国插手!”
刘荣此话一出,在座诸多地大汉贵族与将领纷纷目露凶光,狠狠的盯着婴齐,似要将之撕碎一般。
大汉的事情,那里轮得到一个小小的属国指手画脚?
更何况,现在,随着东瓯人移民速度的加快,战争的脚步越来越近,各种利益集团地利益亦纠缠在了一起。
大汉的将军需要军功来光耀祖宗,大汉地文官,需要胜利来稳定南方的秩序,同时为自己代表地利益集团捞取利益。
当事情发展到现在,战争已经不是某一个人或者某一个势力可以轻易阻断地了。
如此庞大的利益集团纠缠在一起地结果就是: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
自古以来,得民心者得天下,而利益集团的心,更是统治阶级必须争取的。
被这些人一瞪,婴齐顿时底气有些不足,毕竟,他的身份是质子,在地位与身份上来说,他都只是一个傀儡而已。
自古弱国无外交,在绝对的强势面前,任何抵抗都是徒劳的。
但是,婴齐还是鼓足了勇气问道:“小臣自不敢干上国之事,只是,事关小国社稷,小臣不得不惶恐冒昧一句,上国是否要灭闽越社稷?”
刘荣呵呵一笑,道:“大汉国还看不上闽越的土地!”
“大汉只需要闽越得到一个足够的教训,并交出凶手,赔偿大汉的损失!”
刘荣当然也知道,战争并不能解决一切问题,南方的三越,现在东瓯内附,已经令南方其余两藩在兔死狐悲之下有些抵触了。
倘若此时对闽越展开一场指在灭国的战争,那么战争必然扩大。
大汉的胃口现在还吞不下三越之地,而且即使现在吞下了,也未必可以消化。
所以,对闽越的战争,注定了只是惩罚性的战争。
更何况,在现在来说,大汉国需要的不是土地,而是人口,可以耕作的人口。
再加上,闽越非是匈奴,在血缘与关系上,闽越多少有些炎黄血脉,大汉国没有必要一口气消灭掉这个割据政权。
更何况,灭了闽越之后,大汉国怎么安置闽越国数十万人口?
在当地设立郡县?显然,闽越人必然会心怀怨气,到时候,各个部落此起彼伏的叛乱,将令大汉国无从适应,陷入泥潭之中。
若是将闽越人迁移到内地,又势必会加重国家的负担。
所以,与彻底毁灭相比,扶持一个傀儡政权,慢慢蚕食,自然划算得多,更何况,现在刘荣还想借用闽越廉价的劳动力来开放东瓯的土地!
“如此,小臣全无异议!”南越只要闽越还存在,就足够了!
至于以何种方式存在,那就不干婴齐的事情了!……
送走婴齐之后,刘荣把自己的弟弟刘非叫到身边来:“王弟,给婴齐找一个好人家的小姐……”
“诺!”刘非点点头,大汉国,现在对南越没有任何的想法,但那并不意味着以后没有。
所以,一个有大汉血统的闽越王室成员对大汉国来说,至关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