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家里很穷,穷到揭不开锅,强烈推荐学习这闭关大法,真的很省粮啊!
整整一年里,我和师父两个就在树屋里闭关打坐,身边的花开了又谢了又开了,叶子黄了落了又冒出新芽,那窝里的小鸟也换了新主人。我偶尔睁眼看看周围的变化,脑子里就传来师父大嗓门的喝骂,赶紧乖乖闭上眼。走神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各种食物,虽然不觉得饿,却实在馋得要命。
师父的教学方法太老旧,闭关的一年里我也不知道自己学会了什么,只觉得身体越来越轻,好像不用妖力也能飘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久不吃东西变瘦了。
终于可以出关的那天,我捉了几只野鸡烤了,又采了些鲜嫩的野菜清炒凉拌,弄出几样菜来。禽兽师兄下山去给师父买了一坛酒,我们师徒三个坐在草地里痛快地大吃了一顿,庆祝我这个资质奇差的笨徒弟终于成功地迈出了入门第一步。
第二天一早,趁着师父和师兄还没醒,我爬上树屋去把人偶娃娃翻出来,取出月灵珠,直接从树上轻轻提气纵身——闭关果然是有效的,现在飞起来比以前省劲多了,也快得多了。只不过这一年里个子长了些,衣服已经不太合身了,而且一年没洗漱,我现在的形象真是要多糟糕有多糟糕。好在我只想把月灵珠送回灵墟堡,并不想跟小洛相见,只要偷偷看看他就好。不知道他长高了没有,这一年来都做了些什么……
去年春天离开灵墟堡,时隔一年,山中景色没有半点不同,我飞得高些,身在半空中的云雾里,腰间缀着的珠子垂下去相碰,叮叮咚咚一路脆响。清早的阳光在半山腰折射出一道彩虹,衣襟和睫毛上也沾了些薄薄的水气。云雾最浓处,就藏着灵墟堡。
缓缓往下飘落时,我的心跳像擂鼓,一会儿看见小洛,我真怕自己会忍不住冲到他面前去。渐渐能看清谷里的情形,却忽然发觉有些不对劲——太安静了。
除了风声鸟鸣,灵墟谷里一片死寂,没有一丁点人声。就算今年的祭神大会推迟了日子刚举行完,谷里的人都还在睡觉,也不应该静成这样。
双脚着地时脚下一滑差点摔倒,石板路上竟生着厚厚的青苔。谷中潮湿,有青苔不奇怪,可是本应该人来人往的路上生了这么厚的青苔……这条路有多久没有人走过了?
径直冲向小洛的住处,一路上只有风从我身边吹过,别说灵族人,连小猫小狗都没看见一只。去小洛住所路过议事厅,门大敞着,不用进去也能看清里面空空荡荡,零散放着一张桌子几把椅子,也都落满尘土。
我心里其实已经明白了,灵族人舍弃了这个十几年赖以栖身的山谷,他们走了。或许离开的原因就是我,他们不能也没本事像杀当年闯进山谷的二十个人一样杀了我,又怕这个妖族的“小孽种”将来对他们不利,索性狠心一走了之。
那么,小洛呢?我已经站在小洛的院子里,墙角杂草丛生,屋檐下有蛛网飘动。小洛自然不可能还留在这里等我,但他应该会想到有一天我会回来看他吧,他应该会留下些信息给我,让我日后能够找到他。
推开门,迎门的桌子上果然放着个信封,上面细心地用镇纸压住。我心里一喜,才往屋里迈了一步,腰上忽然一紧,已经被人带得凌空飞起数丈。还没来得及吃惊,只听一声巨响,下面那幢屋子“轰”地爆出一团火焰,瞬间把整间房子吞没。如果刚刚我进去了,不死也要炸掉半条命。
救我的是大师兄。
我和他并肩站在一棵树上望着对面的熊熊火光,心里就像这座山谷一样空荡荡的,那团火从我眼中一直烧进心里,烤得我的心像是要裂开。
大师兄扭头看看我,忽然把一样东西递到我眼前,居然是小洛房里那封信!刚才离开的那一瞬间他不知用了什么法术把那封信拿到手了。
信封上一片空白,一个字也没有,而且,就只是一个信封而已,里面是空的。
“我猜,那封信已经被掉了包,留下这个信封就是要引你进去,然后……”大师兄难得不嘻皮笑脸,说出的话像一盆当头浇下的凉水。
小洛可能确实留了封信给我,他的族人却不愿意让我知道他们的行踪,甚至根本不想让我活在这世上,于是设下机关,只要我踏进那房中一步就会被炸得粉身碎骨。即使这样他们还是不放心,那封信被掉了包,以防我没死,看到那封信。
好毒的心思,这么决绝。
我长长舒了口气,有气无力地飘起来,耷拉着肩膀和脑袋往回飞,大师兄也不说话,不远不近地在我身旁跟着。
“你一直跟着我吗?”我回头看他。
“我不跟着你你就被炸死了,快想想怎么谢我吧!”禽兽师兄的五官又开始挪位,笑得很开心。如果他不是常常笑得这么欠扁,其实还挺帅的。
“算了,”我说:“大恩不言谢,以后你到鬼门关打转时,我也救你一次好了。”
“你咒我……”禽兽好像有点伤心,却又眉开眼笑起来:“你现在心情不好,我带你下山去散散心如何?”
究竟是谁带谁啊?不是我不厚道鄙视我的救命恩人,禽兽师兄这二十年就没怎么离开过师父身边,师父又不巧特别喜欢在深山老林里呆着。可怜的禽兽师兄大概连大点的城镇都没去过呢。
要去城里逛,先得把我们身上的破衣服换了,好在人族领地里的大店铺也能用妖皇币。我们俩选衣服时,满脸堆笑的老板娘就在我身后小声恭喜我们新婚燕尔……我回头瞪她,谁跟谁新婚?谁跟谁燕尔?还燕窝呢!敢情把我和禽兽师兄当成了私奔出来的小夫妻了。为什么我纯洁无辜的西门小菜只要跟适龄男子走在一起就被当成和人私奔的?我长得有那么猥琐吗?
禽兽师兄倒是毫不在意,飞快地选好了一身衣服,又指着一身杏粉色的衣裙笑嘻嘻地说:“那个颜色很适合你,下次你在山里乱跑,我只要看到远处有一棵长脚的桃树,就知道那是你了。”
他的目光是暖的,很久很久以后我都记得他说这话时的样子。
(如果有两个人A和B,A对每个人都好,但对你比对所有人加起来还好;B对每个人都不好,唯独只对你一个人好——选A还是选B?我会选A,大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