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我反而睡不着了,听兽兽详细讲了一遍找西门凉)7(她应该是在爆炸发生的第一时间飞出去找小洛,结果正好撞上一群试药失败完全变成了怪物的人灵族人,那些人力大无穷,动作迅速至极,还能像鸟一样在空中飞。西门凉儿一定是被那些怪物吓得呆住了,那片树丛里几乎没有搏斗过的痕迹,一击毙命,然后被那些怪物剖出内脏来,扔得四周到处都是,现场惨不忍睹。我只听兽兽描述,就一阵阵眩晕。
第二天我的嗓子可以勉强说出话来,跟小洛商量了一下,西门凉儿的死一定要严守秘密,不能透露出去半点。妖皇已经是个疯子,西门将军若之知道自己的掌上名珠如此惨死,只怕疯得比妖皇更加厉害,他手上有兵权,灵族剩下这近万人,立即就要灭族。他若只当女儿离家出走,自然要分心到处找她,对我们是有利的。死的是我姐姐,那个痛失爱女的是我亲爹,可是我缓过劲来,对小洛的担心却更多了几分。
小洛怕我刚刚受过强烈刺激,长途飞行会累得病倒,执意雇了一辆马车。路上我问他,凉儿的死,他心里究竟难过不难过,我问他,你到底有没有一点怜惜她,还是完完全全只是在骗她?
小洛望着车窗外说:“我说了你也未必信我,凉儿的死,我的心痛不会比你少。我没有骗过她,也从来没说过我喜欢她,只说会回去找她。”
我笑笑,恐怕比哭还要难看:“你什么都没说过,她已经死心塌地,愿意为你生为你死,你好厉害啊。”
“小菜!”他声音里带着恳求,我闭上嘴不再说下去。
凉儿的死像个巨大的黑影,无论我们走到哪里,那团黑影都罩在头顶,明明万里无云春光明媚,我心头却浓云滚滚,满是阴霾。她在的时候好像我们都不觉得怎样,如今她不在了,我突然觉得我和小洛之间,有些东西已经变了,再也不是当初的样子。我还是一样关心他,心疼他,为他担忧,我还是愿意把他当**形靠垫来依靠,喜欢他怀里温暖安心的感觉。可是偏偏我又觉得,在我和他之间,悄悄多出一堵无形的空气墙,触不到,看不见,却实实在在把我们隔开,让我觉得悲哀。
小洛不肯走夜路,我知道他是担心我身体吃不消。我虽然吃了师叔的药,雨天胸口不会再痛,可是这几年经历了太多变故,多少伤了些元气,我的身体没有小时候那么强壮了。或许还幸亏我灵族的娘那一半的血液,我才扛得起这些折腾,换个百分之百的妖族人,我大概早就两眼一翻见上帝去了。
吃过晚饭我们出去散步,这个镇子很小,才过了晚饭时间不久,天刚黑下来,街上就已经看不见几个行人。路两边家家户户都点起灯来,暖黄色的灯火看起来很舒服。我们走出很远,从镇东走到镇西,往回走时我心血来潮,让小洛背我。我趴在他背上,在安静的小镇里,想起十六岁那个春天的下午,我从假山上被人踢下去擦伤了膝盖和手臂,他背着我一步一步走回去,而那时候我心里,塞满了那个奇怪又好看的太子……可以融化江南的微笑。就像此时此刻,我听见小洛的心跳和呼吸,如此亲蜜无间,却难以扼止地想起夏。思念如野草般疯长,我把脸埋在小洛肩上,不一会就弄湿了他肩头的一大片衣服。
快到我们住的客栈时,听见路边小吃铺里传来一阵女人的哭声。我忍不住扭头张望,那店面非常小,就像方嫂以前在镇子里的饼铺一样小。一个女人坐在铺子里一张桌旁大哭,几个男人就围坐那张桌边,其中一个手里挟着个**岁的男孩,双眼紧闭,不是知是昏了还是死了。
我一下子看见了其中一人男人的脸,不由得一震,小洛停下问我:“怎么了?”
我说:“那边小吃铺里地几个人。就是要抢走方洛送到眠月楼去地那伙人。居然又在这里抢人家地孩子。”
从小洛背上跳下来。一扯他地袖子:“来!”
小洛最听不得眠月楼三个字。听说那伙人抢人家地孩子送到眠月楼去。脸色已经很难看。我一拉他。立即大步跟了上来。
我心里憋闷了许久。正想找地方放泄。我猜小洛也一样。这几只贱人偏偏撞在我们俩手里。我雄纠纠气昂昂地走进去。劈手就把那男人抓着地孩子给夺了过来。一摸还有气。只是晕过去了。便塞还给那个坐在地上哭地女人。搀起她说:“嫂子别哭。先进屋里去。”
那女人已经被吓坏了。一接过孩子就飞快爬起来奔进里屋。砰地把门关上。没几秒钟却又打开一条缝。惊恐万状地看着外面。
那几个人已经认出我来。几个人交换一下眼神。其中一个低声道:“怎么又是这倒霉丫头?”
小洛听见他骂我,抬腿一个窝心脚踹了过去,差点把那人踹进里屋去,吓得那老板娘赶紧关门。
另外三个见情况不秒,就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小洛一把揪住一个,手一挥,另两个被扇飞出铺子,飞到了街上,动了几下晕了过去。小洛揪着手里那个问:“魏相的人?”
那人吓得直结巴:“是……是……大爷……”
小洛嘴角勾起一丝笑容,那人却吓得更加抖得厉害。小洛问他:“魏相让你们出来找俊美的男孩,是么?”
“是……是是……”
小洛冲他笑嘻嘻:“你把腰带解下来,去把你那三个同伴捆了。”
那人不敢违抗,乖乖照办,一条长长的裤带捆了三个人,拎着绳子头回来找小洛交差。小洛笑眯眯地把他也捆了,留下双脚让他拖着那三个同伙走。
我们处的位置离镇东门很近,镇子太小,大门根本没有官兵把守,我和小洛就押着那四个人出了城,赶着他们进了城郊的小树林。
找了个半截树墩坐下,望着那四个人,三个仍旧昏死,一个醒着的半跪半趴在地上。小洛问那人:“向你打听一个人。”
那人乖乖地说:“大爷请讲。”
“眠月楼的君不见,听说你认得?”
那人眼珠乱转:“君不见不是小的这等人能见的,小人只远远看过他一眼……”
小洛问:“可知他最近情况如何?”
那人十分狡猾,颤声说:“大爷若不杀小人,小人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小洛挑了挑眉毛:“你若不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现在就杀你。”
他身上的杀气已经非常明显,那人虽是个下等妖族,这一点却还是看得出来的,吓得哆嗦起来,连声说:“小的现在就说,绝不敢有半点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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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虽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却也没能留下命来。小洛的确说话算话,没有立即就杀了他们,而是让我先回客栈,他隔了许久才回来。我一看见他就觉得他身上有死人味道,一定是那四个人全被他给杀了。我心里很不舒服,却不想说什么。
只问他那四个人知道多少事情,他笑得非常愉快:“很多。”
我担心君不见,问他君不见情况如何了,他说那个人告诉他,魏相似乎极其恼恨君不见坏了自己一件大事,至于什么事那个人却一清楚。君不见的眼睛始终看不见,现在更是被关在眠月楼中不准见任何人,连三公主都不准见了。听说魏相给了他许多苦头吃,他倒像是一点都不在乎,脸上总挂着笑,很多人说他疯了。
我听着心里很疼,跟小洛说:“有法子救他么?”
小洛叹了口气:“他宁可自己死了也不会让我们救他的。”
我说:“你又不是他,你怎么知道。”
他望着我,问我:“你不知道,我刚回到灵墟堡时,族人中传了很多闲话,都是极其难听龌龊的。但我毕竟是他们的七殿下,也并没有吃过那些苦,别人造那些谣,我还可以一笑置之。而君不见……我相信,除了眠月楼,他不会在任何地方继续活下去。”
我明白小洛的意思,也相信他的话,但越是这样我就越心痛。
临了小洛突然说:“从那些人口中,还知道了些妖族太子的消息。”
我的心砰砰跳起来,望着小洛,几乎要脱口而出“快说快说”,我忍着,心跳得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小洛看了看我,掉转目光说:“据说他曾跟魏相起过一次争执,差一点动起手来,还是魏相的死对头,西门将军给拉开的。”
我很愤怒:“魏相这个死老头子,胆子也太大了,敢跟太子动手?”
小洛轻笑道:“他除了妖皇和西门将军,从没把第三个人放在眼里过。”
我仍然十分不快,在心里痛骂姓魏的老匹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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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走了一天多,进了妖族地界。我实在忍不了马车的慢吞吞,因为只剩下半天的路,我们便舍弃马车飞去妖皇城。清早起程,午后就进了妖皇城。
往眠月楼走的路上,竟遇上那个曾经卖钗给我的小贩,我还认得他,但我和小洛都画了些妆,他已经不认得我了。他摊子里的钗已经换了款式,比起那时更精致漂亮,依然是那种干花,却加了雕琢。我看了许久,想起夏曾买了一支别在我发间,笑着说:“好闺女,爹帮你戴上吧?”忍不住微笑起来。
此刻小洛脸上也沾了假胡子,看起来居然有点仙风道骨,我在这看钗,他一直心不在焉地望着眠月楼的方向。我走到他身边,凑到他耳边低声说:“我们不能一进城就直奔眠月楼,会被人注意的。”
他冲我笑了笑:“我不是想现在就去,你没有注意到么,眠月楼比以前多了两层。”
他这么一说我才发现,好像真的比以前高了,细细一数,果然是多了二层。也不知道地基打得牢不牢,居然敢加盖二层,不怕楼塌了么。
我们找了一家推开窗就能看见眠月楼的客栈落脚,让小二送了壶茶来,坐在窗前看那多了二层的眠月楼。楼前高大的牌坊和一串串红灯笼依然在,只是已经找不到君不见的名字了。他现在任何人都见不到,会不会就被关在最高处那二层楼里呢?
小洛忽然问我:“你想回西门府看看么?今晚可以过去。”
我说:“今晚还是先想办法见到君不见吧?”
他摇摇头:“今天是初七,每逢初七的晚上魏相都要去眠月楼,到守卫必定森严百倍,我们没必要冒那个风险,明晚再去。”
吃过晚饭,天慢慢黑了,我们出了客栈往西门府的方向走。离西门府还有很远,就听见一阵熟悉到极点的,妖族用来发丧的曲子。那声音恰恰就是从西门府紧闭的大门里飘出来的,我们两个都吃了一惊,这是什么状况?难道西门府里已经得知西门凉儿的死讯了?
我和小洛隐路边围墙的阴影里,快速靠近西门府,刚一走近就闻到很大的香烛味道,几个人正在门口撒纸钱。被风一吹,有几片飘到我们脚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