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衣服对她而言有多难忘,对他就有多难忘,他说:“我每次来这边的时候才穿,见不到你的时候有衣服陪着我。”
宝珠低头抽出手,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人再有钱,有些东西也买不来,就像你再买来一千件这样的衣服,可也不是这一件,我很高兴你还留着……”
乾启不愿她想过去,伸手抽掉那衣服,搭上她肩头,沉甸甸地,他说:“我看你在犯困,要不去沙发上靠一会,这衣服是你的,我也是你的,你去安心睡觉吧。”
宝珠说:“原本这话没什么,可睡觉的意思,可以映射成,你让我白日做梦。所以不好,你换一句我听听。”
乾启大笑起来。
宝珠斜靠在他的桌前,“对了,我和你说点事,还记得那个梅瓶吗?开业那天你带回来的。”
“怎么?”乾启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靠向椅背,拍拍自己的西裤,“要不要坐。”
“呸!”宝珠啐了他一口,拉了拉身上的衣服,美滋滋的,说道:“那梅瓶,别人想要,我转手了,买家是通过刘赏找的我,他……你大概也知道,一样是拍卖行的。”说完她看向乾启,生怕他不高兴。
乾启却奇道:“卖了什么价?”
宝珠神色古怪地看着他,“你怎么不生气?我还以为你要气一阵子呢。”
乾启神神秘秘地笑道:“这么小的事,我有什么好气的,告诉我,到底匀出去什么价?”
宝珠摊开手掌,对着他。
“五万?——那太低了。”乾启连连摇头。
宝珠使劲一推他,“加个零。”
“你卖了五十万?”乾启坐直了身子,“就咱那梅瓶,你敢要五十万?”说实话,五万是低,六万差不多。
宝珠现在对高仿瓷的行情了解程度,不比乾启,“五十怎么了?他主动给的,我都没还价。”一副她很大方仗义的样子。
乾启说:“甄甄你知道,那样的瓷器,这里什么价吗?”
宝珠满不在乎地翻了一个白眼,“不就比我卖那价低一些呗。”
“什么低一些,那样档次的,都在15万以下,你说说,你是不是太黑了,回头别让熟人觉得你坑了他们。”
宝珠说:“他把支票放桌上,我就收了,再说是我们做的,能和别人手下出的东西价钱一样吗?”她用唯我独尊的气势说。
乾启说:“可那件你也没上手呀?”
宝珠摇头,“是没有,但用我的名也一样,如果是我经手的东西,他想花五十万就买,让他大白天睡觉去。”
乾启闷声笑起来。
宝珠又说:“他才不亏呢,你都不知道,转手在他们拍卖行,他就拍出去了,成交价998万,你说谁更狠?”
乾启说:“那也许,人家是自己买来变相送礼,或者在自拍做个好看的成交价,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这也信。”
宝珠拉了拉身上的衣服,毛领遮住下巴,暖洋洋的,她人都懒了,说道:“能卖出好价是我的本事,你不生气就行。”管那么多干什么?
他自然不生气,乾启盯着她猛看了一会,椅子一转,身后是两扇门的书柜,他一开柜门,“那好,咱还有这么多,你都赶紧卖了去!”宝珠的眼睛一下睁大了,瞌睡都去一半,里面大小不一的梅瓶,都快挤不下了。
这个赵平,他闲成这样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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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里,宝珠洗了澡,来到乾启的房间。
他正在餐桌前摆碗筷。
“赶紧吃了饭你回去早点睡。”
宝珠打着哈欠,“我刚想到一个好主意,还正准备和你商量一下,你同意了,我再去睡。”
这是在威胁他吗?不同意不睡觉!乾启把盘子放到她面前,又把米饭碗塞进她手里,“你先攒着劲头吃饭。”
宝珠捧着碗,看着他,“先生,先生,快点到我碗里来。”
乾启木然地看着她,像看一个不认识的人。
宝珠也用同样木讷的眼神望着他,“我看网上有人这样说,……我就想问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乾启说:“你看我的样子,像有空上网的人吗?那东西就是个工具,最耽误时间,我除了上网查资料,很少用。”
宝珠怏怏地放下碗,“那就好,我就是隔断测试一下,免得咱俩没共同语言了。”
乾启说:“你总想点怪东西,这想法又是怎么来的。”她以前高深莫测的时候还好,现在愿意和他交流的时候,他时常更加云里雾里。
宝珠有些暗自神伤,她还不是被逼的,那天想撒个娇,变相地说一下自己心情不好,他都听不懂!宝珠委屈地扒拉着饭粒说,“我不想我说的话,你总听不懂。”
乾启把一杯果汁放到她手边,“我怎么听不懂你说话了?”莫名其妙,刚说她就又来了。
宝珠说:“那天……我问你,人生乐事有哪些,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她看向乾启,“其实后两句我没说的才是重点,若无闲事心头挂,才是人间好时节,你都没听出来。”所以拜托开始看书吧。
却没想乾启随手捞起一个小碗,夹了几块肉在里面,托着碗底对她晃了晃,“宝珠——你知道我认为的人间乐事是什么?”
宝珠看着那小碗,不明所以,摇头。
乾启说:“听好了,兜里有钱,碗里有肉,身边有你!——所以现在的我,是人生最快乐的时候。你也要是!”
他把碗一扣,肉扣在了宝珠的饭上,“快吃饭,吃完饭咱俩看电影,你要学会看看别人的世界,别总活在自己一亩三分地里面。”
宝珠被说的竟然有些羞愧,人家心里只有我,我还想骗他多看书。
拿着碗,好好吃饭再不多言。
乾启舀了一碗汤,夹了几个鱼丸在里面,看她不再看自己,偷偷长出了一口气,乖乖,差点他就和哥几个的命运一样了,人家看的还是古玩类的书,宝珠这是准备要他背唐诗三百首吗?
第160章 夏听音
安城城南,开车越往南,景色越美,纵然是冬季,一座座的平地大屋,前面铺陈着仿真的草坪,冬日里,依旧生机勃勃。
乾启的车拐进大门,停在正屋门口。
下了车,打开后座车门,从里面拿出两个红色内包锦缎的盒子,这是他们“如宝如珠”新的包装。在景德镇多待了三天,宝珠却突发奇想留在那里,没有和他回来。
但他依旧神情愉悦,那晚宝珠陪他看了一晚上电影,虽然看了没多久,她就撑不住睡了,可在乾启看来,那也是过夜,还有比这更振奋人心的事情吗?
所以第二天一早,宝珠提出让他先回来,他就毫不犹豫的同意了,过夜后,女孩子总是会不好意思的嘛,他觉得自己真是“善解人意。”
进了屋,东西往茶几上一放,脱掉大衣,“家里人呢?四姐——”他对着厨房喊,随即立刻警惕地周围看了看,一年前的事情,阴影还在。
四姐从厨房跑出来,看到他一脸惊喜,“太太出去看年货了,一会就回来。”
乾启指了指茶几上的东西,“那个放好,等我爸回来的时候,再拿出来。”自己转身上楼换衣服去了。
四姐连忙把东西放到柜子里,一路小跑到厨房去打电话,这都一年多了,小乾先生终于回家来住了。
乾启刚洗澡换了衣服,就听见楼下传来他妈妈的声音,他三两下擦干头发,就往楼下去。
楼下客厅里,门廊处堆着大包小包,一看就是刚逛街回来,乾夫人看到儿子,随手把大衣塞给四姐,“小启你回来了?”惊喜的表情一下就令她年轻好几岁。
乾启板着脸说:“你要下次还随便招人来家里,我立刻就走,反正住爷爷家也挺好。”
乾夫人脸上笑容不改,立刻说:“没事,没事,你喜欢住爷爷家,妈妈也可以去陪你的。反正咱们住哪儿都一样。”她是个心大的人。
乾启早已习惯,指着门口的东西说:“你又乱买东西?”
“这次没有!”乾夫人上下打量着儿子,看都看不够似的,对儿子撒娇道:“你爸爸成天都忙,我只是偶尔逛逛街,这你也要说我。”
乾启转身坐进沙发里,“一周七天,要不是三天打麻将,四天逛街,就是四天打麻将,三天逛街,不过……”乾启和他的妈妈对望着,俩人都知道后面的话,——不让她逛街干什么?
乾启突然觉得自己在犯傻,说道:“算了,我爸都不管你,我真是没事找事。”
乾夫人立刻表示反对,“怎么这样和妈妈说话。”
大门外响起熟悉的车声,俩人同时一喜,乾启说:“我给我爸打的电话。”
乾夫人毫不示弱地说:“我也给我老公打了电话!”
乾世礼从车上下来,就看到了同时迎接自己的妻子和儿子,他笑着说:“辛苦了一天,回家就看到你们,这礼物再好不过了。”乾启迎过去,乾世礼看着他说:“你又开车从景德镇回来的?气色不太好。”
乾启趁机诉苦,“做生意太难了,现在才知道,爸爸你太不容易。”
乾世礼对着门口的太太说:“这做生意的本事不知道有没有长进,但比以前更会说话了。”
乾启一进屋就大喊,“四姐,——那东西拿来!”对着乾世礼说:“爸,快过年了,我今年有礼物给你!”
乾夫人立刻表示抗议,“那我呢?”
乾启连忙说:“当然也是给你的。”又有些不放心,交代道:“不许你送人。”
刚刚的锦缎盒子被放在茶几上,乾启掀开来,推到乾世礼面前,“爸,你看看”又把另一个盒子推给他妈妈,说是一套,但也只有碗和碟,离真正的一套还差几件。
“别的下次我带回来,这次还没烧。”
却发现乾世礼拿着那花口盘,翻来覆去地看,“这是你们窑厂自己做的?”语气有点激动。
乾启立刻觉得更为骄傲,“怎么样?爸你喜欢吗?”
“我喜欢!”乾夫人说,神情比乾启还骄傲,“真不敢相信这是我儿子做的!——是不是世礼?”
乾世礼点着头,却久久没说话,从茶几下的抽屉里拿出眼镜来,对着亮光看后面的底款,眯着眼睛的样子有点老态,乾启心中一难过,指着那底款说:“爸,这后面这个盾牌型的,你仔细看,那是启世的名字。这种叫纹章瓷,是以前外销瓷里最高等级的定烧瓷,国外的皇室,有身份的人,都把家族徽章烧在上面……”
乾世礼摘掉眼镜,看向他问:“这是你的主意,还是别人的?”
乾启看了一眼他妈妈,低头说:“我的,窑厂是我的,自然是我的主意。”
乾世礼放下花口盘,对着他太太说:“我是不是该吃维生素了?”
乾夫人连忙放下小碗,“我去给你拿。”
看着自己太太去了厨房,乾世礼看向乾启,“这个女孩子不错,带你走正路,但是现在还不是带她来家里的时候,再等等,等你们的事业再有点起色……”他看着儿子,很怕他随时暴跳而起。
在乾世礼看来,突然收到这么贴心的礼物,和那天乾启猜测的心思一般,看儿子没说话,也没不高兴,他继续说:“离婚结婚都是大事,你们上次的事情过去没多久,不是爸爸势力,你明白吧?”
乾启怏怏地说:“爸你想多了,现在叫她和我来,她也不会来的。这次就是想着,这都一年了,让你看看我都做了些什么。”
乾世礼欣慰地连点了几下头,终于露出舒心地笑意,“好!没想到你能有这心思,真是长大了。”
乾启勉强笑了笑,心里却有些微的别扭,如果说是宝珠的主意让他拿回来,父亲大概会以为她别有用心吧?他不由猜测,宝韵在plaza举行拍卖会的事情,父亲大概也已经知道了……那天表面的成交额不错,但父亲没有问,一定是心里有数,乾启把花口盘放进盒子里,“这个留着过年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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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韵”艺术品拍卖公司。
清晨乾启一来,就遇上了赵新,赵新比他来的更早,还守在门口,像专程等着。
“宝珠呢?宝珠怎么没回来?”他神情焦灼,使劲往乾启身后瞧。
乾启戴着手套轻砸了他一拳,“你怎么了?难道拍卖行出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