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不好啦,马厩起火!”一个家丁跌跌撞撞的跑到跟前,颤声道。
钱逸尚未来得及开口,总捕头苗贵带着三名捕快飞速冲进庄园,气喘吁吁的说道:“东郊百姓聚众闹事,公然袭击粮仓,我手下公差太少,实在压制不住。”
“完了……完了……这可怎生是好。”钱逸心中大急,登时慌了手脚,马厩起火焉能不顾,否则火借风势,只怕整个知府衙门都难保住,粮仓更不能置之不理,要知道里面的十几万担官粮一旦遗失,那可是渎职重罪,就算有干爹庇护,保不齐也得掉脑袋。但若将衙役全部调离,单靠郑寨主、孙老爷子和风十七那帮人,实在奈何不了任逍遥。
“老爷,这是任逍遥的调虎离山之计,切不可上当啊。”范鉴沉声道。
“知府大人,粮仓有失,你我可都吃不了兜着走。”苗贵心急火燎的说道。
“你……你把衙门里所有休假和离职的捕快召集起来,拼死给我守住粮仓。”钱逸思前想后,总算琢磨出个折中的法子,下令道,“管家,带上衙门里的老弱妇孺去马厩救火……总之,我这里的人一个都不许少!”
“大人,光十几名……”苗贵还待再说,钱逸猛地大吼道,“废什么话,快去!官粮没咯我第一个唯你是问!”
“是!”苗贵见知府发火,不敢多呆,讪讪领着捕快去了。
紧张的气氛霎时弥漫全场,所有人心头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生恐任逍遥还有什么更为骇异的手段,令人防不胜防。
这时,月亮羞涩的藏入云端,周围景物瞬间黯淡下来。
孙老爷子紧握判官笔,霍地站起,沉声道:“大家当心……”
话尤未落,东南角屋檐后忽然传来阵爽朗的大笑:“哈哈哈,想不到小小扬州府衙竟也卧虎藏龙,轻而易举的看穿我声东击西的把戏。”
众人齐齐色变,弓弩手立即弯弓搭箭,一瞬不瞬的指着屋檐顶端,郑寨主、孙老爷子不约而同的纵身抢前,各执兵刃守住附近几处落点,风十七所为更甚,阴沉的双目精芒乍闪,“唰啦”抽出长剑,一个鹞子翻身跃上房顶,朝笑声迸发处冲去,顷刻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孙老爷子大惊失色,顿足道:“不好,迎蛇出洞!”
一语甫毕,只听“啊”的一声惨呼,风十七连人带剑以比他掠过墙头时更快的速度倒跌回来,像个毫无生气的沙包般坠落在地,翻滚两圈后终止住冲势,浑身上下再不动弹。
众人面面相觑,郑寨主更吓得浑身战栗,半晌说不出话来。他与风十七私交甚笃,知道凭自己武功在他剑下走不过三十招,岂知晃眼间功夫后者便被任逍遥立毙当场,内心之惊骇可想而知。
“钱胖子,这就是你请来助拳的高手?哼,一群废物,没得脏了本侯爷的剑!”任逍遥浸满杀气的森寒语音再度响起,初时仍然发自东边,倏忽之间却已从西边传来。东西相距几十丈之遥,似是一人喊毕,第二人跟着接上,但语音却毫无疑问的同样发自任逍遥,且自东至西连续不断,足见其身法之快。
各人愕然相顾之际,钱逸两腿一软,颓然坐倒,照这等轻功,所谓八队弓弩手和排弩、套索、炎阳烙什么的俨然形同虚射,哪能挨得着任逍遥半片衣角。
“哈哈哈,这就怕了!?你在扬州为非作歹,大肆搜刮百姓财物时可曾想到会有今天!”长啸声毕,任逍遥终于出现在众人的视角中,剑眉入鬓、举止从容,鹰隼般的眼睛蕴藏若深刻的洞察力,一袭雪白的夜行衣,在漆黑的夜幕中显得分外乍眼,全身上下无处不散溢着孤高绝傲的霸者之气。
“任逍遥,有……有种的你就下来!”郑寨主强做镇定,高嚷道。
“好啊,我倒想看看你麾下的清风十三剑倒底有多少本事。”任逍遥微微一笑,陡然间身形拔起,流星般从屋檐破空而下。
“快,快放箭!”情急之下,范鉴哪还管弓矢顶不顶用,声嘶力竭的大吼道。
乱箭齐发,密集如蝗,眼看要把任逍遥射成马蜂窝,岂知他唇角飘出丝充满鄙夷的笑意,双足交相互踏,陡然间拔高数丈,弹起、躲避、闪移连串复杂的动作,几乎刹眼间完成。任逍遥衣袂展动,在空中急速盘旋,连转四个圈子,愈转愈高,最后一个转折,稳稳当当的落在空地正中。
众人看得整条脊骨凉浸浸的,若非亲眼目睹,决不信世间竟能有如此轻功。别说什么清风十三剑,就连郑寨主和孙老爷子亦自嗔目结舌,傻愣愣的呆在原地。
“妖……妖法!”钱逸半点不懂武功,骇得失声惊呼。
“我使得是飞仙化羽,不是妖法,记住咯。”任逍遥笑眯眯的走到木箱旁,拍拍钱逸肩头,好整以暇的笑道。
“侯……侯爷,您老……”钱逸抖抖嗦嗦的好不容易站起,被任逍遥一碰竟又软绵绵的跪倒在地。
“哼,我的样子很老么?”任逍遥目光如电,冷冷道。
“不,不……小人的意思是……”钱逸的话说到一半,下裆竟然湿了。
“任逍遥,你不要太嚣张。”孙老爷子勉强收敛心神,大步冲到任逍遥跟前,低斥道,“我们这里有百多人,凭你一己之力应付得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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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传庭,江淮人士,幼时师从淮海帮主柳元宗,二十五岁勾引同门师妹魏霞,不到三日,东窗事发,被逐出淮海帮,随后拜在黑道嚣雄吾吴轨门下,苦练二十载,终亲手杀死柳元宗,使淮海帮近百年基业毁于一旦。”任逍遥旋风般转过身来,冷然道,“十年前,你扶亲子朱勇杰上位,使他成为盐帮帮主……”
“这……这些东西,你……你怎么会知道。”孙老爷子脸上血色尽退,难以置信的说道。他的过去任逍遥或许能靠广阔的交游打听到少许,但盐帮帮主朱勇杰是他改名换姓的儿子却是个天大的秘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被任逍遥查到。
“我实在很佩服孙老爷子的胆量,当年盐帮有批货在川东被扣,任逍遥费尽心思请唐定南帮忙,总算是把货要了回来。您老倒好,指示儿子交一半给帮里,另外一半却自个吞了,还找借口说是孝敬蜀中唐门,高,实在是高!”任逍遥嘴角飘出一丝冰寒的笑意,淡然自若的说道,“唐绝唐大门主和我也算交情不浅,倘若我给他去封信……您老是聪明人,应该猜得到接下来我想说什么吧。”
孙老爷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现出万念俱灰,萎靡不振的的疲惫神色,苦叹道:“任……任教主,今儿个算我栽了,求您高抬贵手放老朽一马。”言毕领着众徒,头也不回的离开知府衙门。
任逍遥双目精芒现出,从怀中取出块铜牌,随手丢给郑寨主,自言自语的说道:“临离巽风城前,我跟三哥要了块天涯令,据说看到这块令牌就像看到他一样,凡南七北六十三省绿林中人任凭调遣,也不知是真是假。”
郑寨主唇角微微抽动,陪笑道:“任教主说的是,执天涯令者如总瓢把子亲临,我等焉敢不从。”
任逍遥潇洒地耸肩,轻描淡写的道:“那就好,这里没你们的事了,郑寨主,带上你兄弟,回山寨歇着去罢。”
郑寨主忙不迭的点头答应,清风寨上下数十人霎时走得干干净净。
任逍遥双目异芒乍闪,瞬又敛起,环目扫过众弓弩手,迫人的气势骇得他们不与自主的将弓矢放下,乖乖退到一旁。
任逍遥负手傲立,淡淡道:“钱知府,事到如今,你觉得还有必要死扛么?”
钱逸支支吾吾,不敢言语,目光一个劲的往范鉴处撇瞥。
范鉴深吸一口气,转白的脸色回复正常,咬咬牙,强做镇定道:“侯爷,您是江湖赫赫有名的人物,应该说话算话吧。”
任逍遥卓立如山,含笑道:“那当然,大丈夫为人处事,当说一不二。”
范鉴小心翼翼的问道:“您在逍遥笺写得是今晚亥时前来盗宝,可眼下……”
任逍遥装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洒然道:“哦,你的意思是我现在这样叫打家劫舍,不叫入室盗宝对不对?”
范鉴点头哈腰的陪笑道:“是……是……”
任逍遥目光转寒,冷冷道:“实话告诉你,钱逸搜刮的金银珠宝我根本没想过要碰,昨晚送来逍遥笺无非是吓吓你们。”
钱逸愕然道:“侯爷,您……您不是说笑吧。”
任逍遥面孔一板,沉声道:“我像那种信口开河的人吗?”
钱逸忙道:“不像,当然不像,侯爷您英明神武……”他使出浑身解数,说了一大通溜须拍马的言辞,满拟这十几箱金银珠宝俱能保全。
任逍遥笑问道:“老实说,箱子里的东西都是你平常贪污回来。”
钱逸不敢隐瞒,回答道:“是,是小的搜刮……”
任逍遥面色一沉,打断道:“大点声,我听不见。”
钱逸老老实实的高嚷道:“禀侯爷,箱子里的金银珠宝全是我的。”
任逍遥哈哈笑道:“好,说的好,徐大人,你可以出来啦。”
大门倏地开启,推门而入的赫然正是荆杨都部署徐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