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逍遥眼力如何?
当然是一等一的高,他看人从来不会错。
偏偏是这次,他错了,错的很离谱。
从见到老农起他一直以为眼前这决然不会武功的皓首长者是个不折不扣的老农,老农所谓的“家”在城北一座小丘之上,占地极广,规模宏大,一眼瞧去,林木间房舍星罗棋布,气象万千,哪里是料想中的什么农家宅院。
老农见任逍遥现出不解之色,呵呵笑着自曝身份,原来他不是别人,正是三年前辞官离京的大纳言井上雄彦。
大纳言乃扶桑高官,仅在太政大臣和左右大臣之下,作为天皇的近侍,负责把政务上奏予天皇,同时把天皇敕令向下宣诏的要职,又可以在左右大臣不在时代行职务,另兼为上卿,负责大节礼仪等事务,着实位高权重。
趁着进门时任逍遥拉过黑崎正良细问,方知井上雄彦乃一代能臣,素以犯颜直谏著称,连天皇亦要忌他几分。早在五年前,他就察觉到桐瑚和藤原道隆的阴谋,暗中告知一条天皇,却不料消息走漏,招来杀身之祸。
井上雄彦逼不得以,被迫辞官离京,他交游广阔,在江湖上有不少朋友,藤原道隆不便过分强逼,只得就此作罢。
进得大厅,井上雄彦吩咐家丁去请医官,任逍遥欣然笑道:“区区小事,怎好劳烦井上先生,我妻子精擅医道,足以为诸位伤者疗伤。”
其实不用他说,善解人意的苏涵碧早开始调配草药,芥川流中亦不乏医疗忍者,不消半个时辰,一切全都处置停当。多亏任逍遥留了个心眼,起初没下狠手,身受剑伤的芥川流众只是暂时失却战力,并未伤及要害,荒木吕彦和水忍五人众虽遭先天无上罡气轰击,但大半真力已在接触他们前被水球消解,兼之荒木吕彦功力深厚,水忍五人众虽给震开,却借河水消解去势,受伤都不算重,加上苏涵碧配制的灵药,稍加休憩数日便能平复如初。
用过晚膳,井上雄彦带着任逍遥、荒木吕彦来到书房详谈。
任逍遥知荒木吕彦性格直爽,开门见山,毫不避讳的问道:“芥川流雄踞九州岛,资财雄厚、门徒众多,何以……”
荒木吕彦含笑打断道:“呵呵,在下并非为真宫寺姑娘而来,只是听说中原来了个少年高手,以一己之力独对伊贺谷五艳姬,还放话说要挑战扶桑武林各大门派,正巧井上老哥邀我南来,索性带着派中精锐一并到此。”
任逍遥听的满头雾水,愕然道:“‘以一己之力独对伊贺谷五艳姬?’‘还放话说要挑战扶桑武林各大门派’,这……这哪是哪啊,怎么传的。”
荒木吕彦失笑道:“不止呢,还有人传真宫寺掌门用女儿笼络你,让你为他收服各门各派,无限壮大北辰一刀流的势力,进而统一扶桑武林。现在啊,打算找你麻烦的不光有那些为暗花而来的小门小派,但凡没有被纳入七大派之列的忍术流派,哪个不想和你斗斗,我们算是赶在前面的,后头啊还有几十家等着呢。”
井上雄彦顿足道:“唉呀,荒木老弟,不是我说你,你乃一派宗主,又在江湖中混了这么些年,怎么会中伊贺谷的挑拨离间之计……唉,早知如此,我便不帮你安排,弄得老夫是提心吊胆,生怕闹出人命来。”
荒木吕彦哈哈一笑,悠然道:“话不能这样说呀,若非我冒着生命危险和任逍遥大战一场,你又怎能认定他是侠义之辈,带着我们一并来此商量大计呢。”
任逍遥怔了一怔,道:“大计?”
井上雄彦肃容道:“对,推翻桐瑚,扶三皇子惟光登基的大计。”
任逍遥呀道:“你……你们……”
荒木吕彦长吁口气,拱手道:“实不相瞒,在下本为内廷侍卫,十五年前因撞见藤原道隆和宫女通奸,未能及时揭发,反遭他陷害,污我盗窃宫中珍宝,险些被判极刑。幸得桐瑚太子之母舒明皇后和井上大人相助,这才得以改名换姓,逃离京都,也才有了今天的芥川流掌门荒木吕彦,后来她舒明皇后染病身故,我便打定主意要把往日这份恩情偿保给她的独子——三皇子惟光。”
他顿了顿,续道:“数月前,黑崎大人身故、三皇子失踪的噩耗传到九州岛,在下如丧考妣、痛不欲生,当时便想尽起芥川流众杀奔京中,和伊贺谷拼个你死我活,还是井上大人来信告诉我时机未到,让我暂且隐忍。”
井上雄彦续道:“老夫虽离职多年,京中尚有不少门生故旧,前些日子他们传来消息,说三皇子很有可能在数位家臣的保护下秘密前往奈良,投奔北辰一刀流,伊贺谷尽遣高手,沿途追杀。我见情况紧急,赶紧写信让荒木老弟率众赶来,共同商量对策,没想到不打不相识,竟和任教主结为结交。”
荒木吕彦神色凝重,从袖中摸封信笺,平放在几案上,缓缓道:“不,不是很有可能,是的的确确去了虚夜宫。方才进来前,我收到事先派往奈良的暗部传回的密信。你们看,这里记录的是真宫寺掌门的原话,他在半月一次的门派例会中当众宣布,北辰一刀流进入战时戒备,凡赴各地执行任务的徒众一律放下手中事务,既刻返回奈良,严守虚夜宫,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特别提到的就是真宫寺姑娘,说她未受任务,私自外出,严重违反规条,因此不会派出任何弟子前往救援,亦不会以父亲或掌门的身份追究其他流派的责任,既是说无论谁把真宫寺姑娘掳走或杀死,都不必为此负责——显而易见,三皇子已安全抵达奈良,否则真宫寺掌门不会违背信诺,调回执行的徒众,更不会连亲生女儿的性命都不顾。”
任逍遥早从高良美雪处得知北辰一刀流很可能不会派出援兵,心中却倒底存有一丝希望,这回得到确信,还听说凡没被纳入七大派之列的忍术流派都会找上门来,饶是他艺高人胆大,亦不禁生出几分担忧。
起初他狂妄的以为扶桑弹丸小地,纵有高手亦数量有限,完全不会对自己产生威胁,但一路行来,除了海战时的面对的伊贺谷众和先前遇到诸如九州流、秀乡流、飞鸟流等名不见经传的小流派,无论是有求于己的高良美雪、棋木佐兵卫还是后来化敌为友的坂田银时、仲井和哉及荒木吕彦和水忍五人众,个个都是一流高手,虽然每回取胜的都是自己,但场场都赢的十分艰难,如果说接踵而至的其他流派放弃单打独斗,而是联合起来一拥而上,很难在强敌环伺的情况下确保真宫寺美奈的绝对安全,但叫稍有差池,必叫自己后悔终身。
荒木吕彦看出任逍遥心中所想,轻叹道:“真宫寺掌门既已放话,不再搭理女儿死活,伊贺谷便可公然开出甲级任务,光明正大的召集各路高手掳劫真宫寺美奈。久保功介的性格我再清楚不过,他是个为达目的不惜一切的卑鄙小人,只要能擒住真宫寺姑娘用以胁迫北辰一刀流,伊贺谷会想尽办法借助各路高手的力量,威逼、利诱、胁迫等手段无所不用其极。试想区区两万黄金即招来成百上千的亡命之徒,其中不乏仕通青木流等曾经显赫一时,如今实力亦不可小觑的忍住流派;又倚仗谣言,唆使不为金钱引诱各大流派找上门来;再加上真宫寺掌门那番言语,怕是了除七大派,整个扶桑武林都要和你作对,如果任教主坚持由陆路前往奈良,面对的将是曾出不穷、无有止歇的袭击,所以……恕我大胆说一句,请任教主改走水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任逍遥愕然道:“水路!?”
荒木吕彦傲然道:“没错,非是在下夸口,论水上交战,普天之下无人敢与芥川流一争长短,若由我等沿途护送,包管一切无虞,任教主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