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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功亏一篑
    众人来到崖边,瞧着夜幕笼罩下漆黑一片的深渊沟壑,一个个头皮发麻。
    南宫凤仪唤过一旁举着火把的士卒,口吃艰涩的问道:“这……这有多深?”
    “三百多丈……”
    “什么!?”众女一齐惊叫出来,林毓秀花容惨白,哆嗦着嘴唇道,“太、太高了,大哥哥他……他就这么硬跳下去,会不会……”
    “我去救逍遥——忍法·木锭壁·廓耳入缠垂手。”真宫寺美奈毫不犹豫,纤手平放胸前,依巳——未——午——卯——未——卯(忍术有手势共十二印,是为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的顺序开始结印。
    “等一等!”龙菲芸止住她的动作,笑道,“玄姑娘掉下去尚能呼救,何况是逍遥。这时她也分辨出那是玄清秋的声音。
    真宫寺美奈的修为和她相若,稍一点醒立即明白过来。
    一盏茶的功夫转瞬过去,呼救声已经消失,却始终不见任逍遥上来。
    怎么这么久?
    众女心里都起了疙瘩。
    又是一盏茶功夫,任逍遥依旧影踪全无。
    众女开始慌了。
    南宫凤仪喊道:“逍遥,你在下面吗,在就回个话啊。”
    没有回答。
    龙菲芸大步跨到崖边,运足内力喊道:“喂,你在不在下面,在不在啊!”
    只听得“在不在啊……在不在啊……”声音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山谷中回响,却哪有半点任逍遥的回应。
    “情况不对啊。”龙菲芸神色凝重起来。
    “嗯,逍遥听到我们的问话一定会回答的。”
    众女紧张起来,揪心的望向谷底,但即使眼里最好的龙菲芸和真宫寺美奈也只能看到十几丈外,根本瞧不清谷底的状况。
    “这、这……大哥哥该不会……”林毓秀眼眶一红,眼看就要哭出来。
    “哗啦啦——”树枝崩断的声音连串响起。
    龙菲芸反应极快,一把拽开站在最前面的林毓秀。
    “姐姐,你作甚么……”
    话尤未落,一道黑影冲天而上,恰好停在林毓秀之前站立的位置,身形顿止时带起的劲风刮得刮得人脸辣辣生痛。
    衣衫狼藉,满头大汗,袖袍被荆棘树杈划破了无数道口子。
    除了怀中抱着怀里抱着玄清秋的任逍遥还有谁人。
    “死呆子,臭呆子,叫你为什么不回答,吓死我们啦。”
    任逍遥依旧不答,半跪下来,把玄清秋慢慢放倒,抬起她的脑袋靠在膝上。
    “说话啊,死呆子……”水芙蓉骂到一办,忽然说不话了。
    玄清秋脸色惨白,白得如同宣纸一般,没有任何血色,散乱的发丝黏在鬓角,形容枯槁,神色憔悴,身上到处是被石块划破的伤口,尤其是小腹处,鲜血潺潺涌出,顺着衣衫不断渗落,仿佛死神的召唤,将她生命一丝丝的剥离。
    任逍遥的心揪成了一团,拼命捂着玄清秋的伤口,想让血不要流出来。
    没有用,完全没有用,鲜血很快将他染红了他的手掌。
    玄清秋的经脉已被五绝王蛊搅得一团糟,他在谷底折腾了半晌都没止住血,光这样又有什么用。
    伤口如撕心裂肺般疼痛,玄清秋硬是忍住没有吭声一下,反而冲着任逍遥笑。
    任逍遥心如刀割,痛不欲生,他从来没觉得也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玄清秋的笑会变得如此苍白——比起中了雪山无影毒,还要惨一百倍、一千倍。
    任逍遥是不轻易掉泪的男人,在他的观念里,男人可以流的是血,而不是泪。然而此时,他忍不住了,看着鲜血不断地流出玄清秋的身体,自己却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玄清秋的生命在自己怀中一点点流失,自己却什么也不能做,这种无助的痛苦比死亡的痛苦还要难受一百倍、一千倍。
    “玄姑娘……玄姑娘……”苏涵碧跪坐在玄清秋身边,伸手慢慢扶起她满是汗水的额头,两眼猩红,人已泣不成声,“是我不好,是我……”
    “不,涵碧姐姐……不……不是你的错,是我……是我在花萼谷待得久了,想……想见任少侠……这才……偷偷的跑出来,你、你能原谅我么。”玄清秋使劲全力的缓缓抬头,目光凄迷的看向苏涵碧。
    “嗯,姐姐不怪……姐姐原谅你。”苏涵碧呜咽着将她冰冷冰冷的纤手握住,重重点了点头,骤觉掌心一沉,玄清秋的手无力地摔在地上,脑袋歪进任逍遥怀中,眼睛慢慢阖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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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萼谷,草庐外。
    除了吴涵宇、苏涵碧,所有人都等在外面。
    玄清秋身受重伤,生死不明,大家的心情都无比沉重,心口仿佛堵了一块大石头,压抑的喘不过气来。
    林毓秀抽抽噎噎地走到任逍遥身边,拉着她的手,说道:“清秋……清秋姐姐她会没事吗?”
    这时的任逍遥多少多少冷静了些,深深看眼哭成泪人儿的林毓秀,微微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听天由命吧。”
    身边的南宫凤仪用力地握了握他的手,柔声道:“玄姑娘这么好的女孩,一定会没事的。”
    “嗯!”任逍遥点点头,脑中思绪起伏,回想着悬崖之下玄清秋说过的话。
    “逍遥……你来了……你终于来了,我就知道……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
    “我好想你……真的……一天不见到你,我……我便度日如年……”
    “我知道,这么莽撞的……跑出来,可能会……会死,但只要能见到你……我、我就算……就算死,也心肝……情愿。”
    “陪着我……不要离开我……”
    越想越是心痛,越想越是难过。
    南宫凤仪表情复杂,想说些安慰的言语,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任逍遥抬眼望天,心中默默祈祷:“苍天啊,求求你救清秋一命,即使要我遭逢大劫,即使要我以命相抵,逍遥也绝无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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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时间的推移,草庐外聚集的人越聚越多,有九鬼嘉隆、村上武吉麾下的士卒,有天极教的副堂主、舵主、副舵主等,还有闻讯而来的熊啸天、孟如烟、南宫林、南宫天阔及各自手下,人挨着人,人挤着人,一各个翘脚张望。
    草庐外虽然宽敞,可也装不下如此众多的人,不少人已经排到了谷口。
    玄清秋从几百丈的地方掉下去,没有当场摔死已是万幸,吴涵宇、苏涵碧纵然医术通神,也未必……
    任逍遥、龙菲芸等可谓饱受煎熬,‘度秒如年’,不时是抬起头望向草庐看大门是否开启,却总是一次次的失望。
    他们从来没觉得时间会过得这样漫长。
    东方微现鱼肚白,随着屋内火光的熄灭,众人呼啦一声围上前去。
    苏涵碧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了出来,脸上满是疲惫。
    站在最前面的任逍遥嘴巴张了张,想问结果如何,可是话到嘴边,突然卡在嗓子里,问不出来了。
    他心情复杂,既想马上知道结果,可心中偏偏又是不争气的不敢去听结果,害怕结果使他难以承受的噩耗。
    苏涵碧明白他的心情,不等任逍遥询问,伸手擦了擦鬂边的汗水,有气无力的看向众人,强笑道:“放心,玄姑娘的命保住了。”
    顿时间,草庐外窃窃私语的嘀咕声消失,变得鸦雀无声,异常的安静,静的甚至能听到身边人砰砰砰心脏跳动的声音。
    玄姑娘没有危险?众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尤其是来自扶桑的众士卒,不少眼睛都为之湿润了。在他们心目中,玄清秋的分量是很重的,或者说任逍遥的分量太重了,而玄清秋在任逍遥心中的分量也重,所以他们不希望玄清秋出事——即使排除这一切,谁又忍心看着有若仙女下凡的她香销玉陨呢。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哗的一声,草庐外响起一片欢呼,众人喜悦的样子,简直比打了一场打胜仗还要兴奋。
    任逍遥和龙菲芸的反应倒是出奇的平静,玄清秋退后几步,靠在大树上,长长嘘了口气。随后垂下手,双手捂住脸面,虽然没有任何声响,但从他颤抖的肩膀不难看出,她在哭,不过是喜极而泣的哭。
    任逍遥的心已经翻腾得快要倒过来了,只是脸上没有任何的表露,紧握住苏涵碧手,重重说道:“太好了,涵碧,谢谢你。”
    “不必谢我,玄姑娘所以得救,全赖你在谷底做的紧急处理,不然我和吴前辈医术再精,玄姑娘这么个纤弱女子,也是回天无力。”苏涵碧毫不居功,神情凝重道,“玄姑娘性命无忧,外伤四五日便可愈合,但龙姐姐必须留下,有她精湛的易容术配合,才能确保坠落时被被山岩、树杈划破的皮肤不留疤痕;内伤嘛……治起来也是多余,服了九转乾坤丹自然会好。”
    任逍遥进到屋里,望着榻上的玄清秋,见她脸色依然苍白,身上十几处地方打着绷带,两眼紧闭,气若游丝,如果不是胸脯还在起伏,几乎与死人无异,心中又是痛惜又是爱怜,粗喘着点了点头,道:“今天是第六天,配制九转乾坤丹的各种药物应该调配好了吧,告诉我木宝异果在哪,我这就去摘。”
    “不行,现在的玄姑娘服不得九转乾坤丹。”
    “为什么!?”
    “脱胎换骨的过程类似于道家的‘焚经’,药力会把每一条经脉焚烧催垮,然后再重新构筑,倘服用者带有外伤,促使经脉崩毁重构的巨大力量将由此泻出体内……想想洪水冲垮堤坝时的震撼景象吧,先是一处崩坏,接着带动周边石基渐次摧毁,直至……”她深吸口气,加重语调道,“直至全线溃塌!”
    “你的意思是,清秋的外伤愈合之前万万碰不得九转乾坤丹?”
    “嗯,吃下去就是全身炸裂,崩血而死。”苏涵碧垂首道。
    “那……那外伤愈合需要多久。”
    “半个月……”
    “什么!这么久!!!”南宫凤仪一惊,“算算日子,我们只能在杭州待十几天,否则就赶不及……”
    “等!”任逍遥想也不想,冲口便道,“清秋一日不好,我一日决不离开。”
    “可是……”
    “我意已决,毋需多言。”眼见玄清秋“伤”成这样,素来怜香惜玉的任逍遥哪里舍得把她孤零零的抛在这里,示意道,“九鬼嘉隆,带几个人在谷口搭间草庐,打今起我就在这住下了。”
    “玄姐姐不能离开……你还……”南宫凤仪黛眉轻颦,俏脸隐现愁容,不无担忧的道,“爹爹听说有你坐镇江南,呆在衡山没有回来,准备和独孤前辈、林掌门他们直接前往巽风城,你坚持住在这里,万一……听雨轩的事情我能主持,但要是绝杀兴风作浪,又弄出什么变故……”
    “我不在,还有大哥嘛。”任逍遥说着往远处的熊啸天一瞥,唇角露出今晚的第一丝笑容,“堂堂丐帮帮主,外带我那师姐帮后,还怕镇不住场面。“
    众女相通此节,不由相视而笑。
    “哎!”熊啸天身侧,一名背负七只麻袋弟子转过身去,发出一声细微的、恼恨的、没有任何人察觉的叹息,“怪我,怪我没把熊啸天来杭州的消息告诉师妹,结果……功亏一篑、功亏一篑啊……不、不不不,只要拖住任逍遥,哪怕圣教和绝杀在江南的行动全部取消,最后的胜利者也是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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