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大半夜的任逍遥到你这来!?”陈亦希甚至一震,双目喷射出急怒交集的火焰,狂喝道。
玄清秋像是有意气他,樱唇角逸出一丝微仅可察的笑意,漫不经意地油然道:“巽风城是任大哥的,凤来阁自然也是,想来当然就来咯。”
“你……你……”陈亦希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颤抖的举起手来,面色苍白如纸,牙关咯咯咯的打着颤,一双眼珠犹如饿狼的眸子,在这漆黑的暗夜里散溢出似若择人而嗜的凶狠芒光,“你是不是……是不是和他……不,不不不,是他、是他把你……把你……”
陈亦希心里一急,连说话也不着边际起来:“是……一定是的,任逍遥这畜生风流成性、卑鄙无耻,见一个睡一个,不知糟蹋了多少姑娘,何况是师妹你这样的绝色家人……啊啊啊!”猛然摁住腰间剑柄,作势要抽。
“你想干什么。”玄清秋美眸眨也不眨,淡淡地吐出一句。
“我要杀了他!!!”陈亦希低吼一声,宝剑抽出一半旋又僵住,显是想到自己和任逍遥的武功相去太远,别说杀他,能跑掉就算不错了。
看他这副又急又怒偏却无可奈何的样子,玄清秋反而笑了,长长弯弯的睫毛眨都不眨,悠然道:“我来中原后,常听人们说起一句老话,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前总弄不明白,今儿算是开眼了。”
“你说我是小人!?”
“对啊,难道不是么。”玄清秋表情淡漠,神态恢复了她在修罗教时惯有笃定和冷静,“任逍遥是圣教的敌人,更是师父不共戴天的仇敌,这我并不否认,但即便站在对手的角度来看,我也不能否认他是个知理守节的正人君子,仁、义、理、智、孝每一件、每一样都是万中无一。”
“胡说,你别为了气我,故意往他脸上贴金!”
“我没有胡说。”玄清秋心里忽然生出只小鹿,撞的她心儿砰砰直跳,好不容易才中红霞满布中恢复的秀颊居然开始微微发烫,情不自禁地为任逍遥辩护起来,“论仁,他不惜身受重伤,挽救了千千万万的濒临绝境的中原群雄;论义,他不惜豁出性命,像全天下担保他的结拜兄弟绝非绝杀中人;论理,他一力促成大宋和扶桑国结为盟友,汇泽两国千万百姓;论智,他以十万对四十万,逼得辽国战神、你最崇拜的无敌将军耶律斜轸横刀自刎;论孝,他时时刻刻惦念着辞世的父母,说是只待绝杀平息,即前往天山取回母亲骸骨和父亲同穴而葬。”
陈亦希见师妹反过来帮任逍遥说项,心中正自恼火,忽然听到“往天山取回母亲骸骨”这一句,脑中灵光乍闪,狡目咕噜噜转了一转道:“师妹,你该不会有意诓我吧,开始说他是个正人君子,没有对你做出什么逾礼之举,为何却把这样紧要的事情说给你听——堂堂中原武林盟盟主、大宋冠军候,不在巽风城坐镇却要千里迢迢跑到天山去,传开了怕是又要生出一场风波吧。”
玄清秋正忙着压抑心如鹿撞的女儿情态,随口应了一句:“信不信由你。”混未料到话中透出的致命玄机,就是这区区几个字日后害的任逍遥几乎丧命,众娇妻也饱尝了一回天人永隔的凄伤和悲怆。
“快走吧,过一会任大哥真的要来了。”
陈亦希筹谋诡计的当儿,恢复过来的玄清秋急切地催促道,对于师兄面泛冷笑,目中杀机凛冽、恨意凛然的狰恶表情,失去武功的她竟全然未觉。
“你怎么知道他会过来,莫非之前约好的。”陈亦希话中的酸意明显少了,大概是已经想到置任逍遥于死地的方法。
“行刺既然失败,外面肯定围得铜墙铁桶似的,你想走根本走不了,微一的选择就是躲在太极殿里等待时机,或是抓个人质,威胁任逍遥放你离开。”玄清秋轻吁一口香气,横他一眼,语带相关的道,“太极殿里住着的姑娘只我‘手无缚鸡之力’,若在各处可以藏人的地方搜不到,你就一定潜入了凤来阁!”
“那正好啊,我挟持你逼任逍遥就范,乖乖的送我出去。如此既不废吹灰之力,还更让他对你好不起疑。”
“哼,你以为任逍遥还是以前初出茅庐、武功勉强,为了避你一剑自己跳崖的毛头小子?”玄清秋微不可察地撇了撇嘴儿,下巴向旁边稍稍移动一下,虽然是在黑夜里,虽然没有做出太大的动作,但就着窗外透入的星月微光,陈亦希还是感受到了她不屑一顾的面部表情,只是这回他没有发作,默默记在心里——现在积淀的仇越深、狠越重,日后看着任逍遥一步步踏上绝境时就更惬意、更畅快!
“先天无上罡气、九转归原劲、凌霄剑诀、飞仙化羽、摄空幻影、一苇渡江这些我就不多说了,忍影分身术、瞬身之术、雾隐之术、天照、月读、雷切,你哪样听过、哪样见过?”玄清秋一对秀眸锐利起来,语气却静如不波古井,“还有那一招之威惊天地、泣鬼神,劈得你差点命丧当场、要不是我装毒发喊了一句你连尸骨都未必能剩下的燕返秘剑——挟持我,哼哼,架我脖子上的剑恐怕动都来不及动,你已经去见摩尼大神了。”
陈亦希唇角抽动了两下,显是强自按捺住心中怒火,沉声道:“好吧,你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
“走,立刻走,去大门左拐第三间房躲着,等明早换班再离开这里。”
“什么,大门左拐第三间!?”陈亦希先是一怔,猛地跨前冷声道,“任逍遥的住处离那就隔几间房,你要我躲去那不是送死么!!!”
“你懂什么,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玄清秋瞳仁收缩,精光迸射,流露出智慧的采芒,“在我这找不着你,龙姐姐她们是不会睡的,肯定会唤内卫进来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的再搜一遍。任逍遥武功高超,灵觉更是天下无双,按常理论你是不可能自寻死路到附近藏身的,所以内卫们必定是到最后才会去检视那里,以你的能耐不会不知道如何利用这个时间差,巧妙的制造机会离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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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亦希走后不到片刻,门外便响起了逐渐逼近的脚步声。
脚步既快且轻,在这宁谧的夜里几乎为不可闻。
玄清秋一听,脸色却自变了。
如果是任大哥,走动时怎么可能发出声音。
以他冠绝当世的超卓轻功,别说自己仅余两成功力,就是功力全在也不可能听到他一丝一毫的响动。
是凤仪姐姐或者美奈!?
也不对,女儿家的脚步声不是这样。
那会是谁,谁会深更半夜的到凤来阁来。
玄清秋开始有些儿心慌,情不自禁的抓紧了麒麟牙。
“玄姑娘,你睡了么。”声音响起,居然是任逍遥!
玄清秋呆了一呆,忘了回来。
“咳咳……”剧烈的咳嗽声响了好一会,接着轻轻的有问了一遍。
“任……任大哥,是你么。”一则有点难以置信,二则为了掩饰身份,必须表现出家破人亡的豪门少女应有的娇弱,玄清秋这话问得怯生生的,带着几分微微的颤音,全不像方才‘教训’陈亦希时那副咄咄逼人、不容置谑的样子。
“嗯,是我……咳咳……”任逍遥身子一倾居然把门推开了,跌跌撞撞的前倾好几步才止住身形。
“任大哥,你怎么了!?”玄清秋看得傻了眼,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过去搀扶。
“没……没事……我没事,着了凉而已。”任逍遥摆摆手,极力想要装出安然无恙的姿态,但颤抖的声音和倚着墙壁才能站稳的身体却出卖了他。
玄清秋若真是玄门大小姐,或许就给偏过来,偏偏她懂武功且武功不弱,还对任逍遥的武功修为、本领能耐知道的一清二楚,一眼便看出他是旧伤复发,更有愈演愈烈之势——以先天无上罡气之能,普通内伤再重稍一运转照样能压将下去,至不济也能装得行动如常,然则任逍遥不但脸色苍白,身躯亦是遥摇欲坠,俨如风中之烛,稍不注意就要熄灭,委实令人心惊。
——如此重伤还过来保护自己,委实让人感动。
“任大哥,你别乱动,来,喝口茶吧,这样会舒服一些。”
玄清秋搬过张椅子扶他坐下,把一杯热茶捧到他手上,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任逍遥举杯“咕嘟”“咕嘟”的喝了个干净,起伏的胸臆这才稍见平复。
“任大哥,这么晚了你怎么……”
“方才有个坏人进了太极殿,美奈一时失手……咳咳……没有擒住他。”任逍遥深吸口气,努力压抑住语调中轻微的颤抖,“我怕此人走投无路,闯到凤来阁惊扰与你,所以就……咳咳咳……”
“可是……可是你都这样了……”
“咳咳,武功上的事情你不懂……”任逍遥见佳人无恙,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眼色比起之前稍稍好转了些,隐隐恢复了几层血色,“这次的坏人只是小角色,即使我只余几层功力,对付他还是绰绰有余。”
“昨日我听苏姐姐说,你的伤势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严重,至少要将养十数日才能痊愈,即使……即使要保护我也不该亲自过来,唤龙姐姐、真宫寺姐姐她们代劳就可以了呀。”玄清秋睁大美丽的眸子,大急道。
“唉,这几日她们已经够忙得了,当该好好休息才是。闹了这一晚之眼看就到子时,再不小憩一会会累坏的。”
玄清秋咬着唇儿,又急又快道:“可是你比她们还忙呀,白日里常常连影子都看不见,身上还带着重伤,不是更应该……”
“我忙是作为中原武林盟盟主职责所系,而美奈、涵碧、凤仪她们则是在努力的尽自己作为妻子的义务,希望能用她们的力量为我分忧,为我解愁,帮助我我尽快好起来。”任逍遥深吸一口气,目光投往窗外,感慨万千的徐徐道,“现在我该尽一尽的作为丈夫的责任,单独守着你,护着你,让她们能在后半夜里好好休息——我难受一点、痛苦一点没关系,只要是为了她们、为了你,再苦再累也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