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聊边喝,几个人轮番敬了一轮,不断又有县里的工作人员敲门进来,手伸得老长:“啊呀呀,听说呼延主任来了,那硬要敬杯酒。”
呼延非凡笑道:“茅部长,柳主任,你们先发动干部,不会再发动群众吧?南岭县可有近百万的群众啊!”
柳青烟笑道:“我真没有发动群众,他们来敬酒,还是仰慕呼延主任的大名,绝对没有组织,都是自发的,自发的。”
呼延非凡哈哈大笑,道:“我搞了十多年新闻,报道中说的所有群众的自发行动,基本上都是官方组织的。”
茅兴东半真半假道:“呼延主任,你说这话,我觉得应罚酒一杯。你说什么官方和民间,不太见外了吗?我们实际上是一家人!你《东南法制报》不也是归省委宣传部领导吗?”
呼延非凡道:“茅部长厉害,说得在理。但是,你的官方同我的官方,不是一回事。”
茅兴东听出呼延非凡的傲慢,话说得却软中带硬:“呼延主任,你是上级部门的记者,我们是基层。这一点觉悟,我们还是有的。但是,上级也得体谅下级的难处嘛。呼延主任,这杯酒你得喝,就算我单独敬你!”
茅兴东不由分说,举杯与呼延非凡碰了,自己一饮而尽。
呼延非凡不好再说什么,也只得干了杯。
柳青烟又说:“开句玩笑,老早就有个说法,领导就是服务,可搞服务的从来不是领导。悖论,悖论!但我看呼延主任,最关心我们南岭,我不敢说你给我们服务了,你可要继续加强领导啊!”
呼延非凡听了柳青烟的话,不禁有些飘飘然。又因酒性来了,说话就没了轻重:“说句实在话,我这几年写报道也少了。我们新闻界有句行话,小记者写报道,大记者写参考。”
柳青烟明知故问:“我没见识,什么参考?是不是参考消息啊?”
美女主任虚心请教,呼延非凡当然乐于诲人不倦,他笑道:“什么参考消息,是内参!”
茅兴东忙拱手:“呼延主任,说句实在话,我们在基层做宣传工作的,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内参’来电话。”
呼延非凡说:“什么叫‘内参’来电话?这个我也不懂了。”
茅兴东笑道:“真正的大记者们做事都不背地里弄人,写了‘内参’都会打电话告诉我们。我们就去解释,说明情况。大记者们都通情达理,说清楚了,‘内参’就不上了。不然领导批示下来,麻烦就大了。轻则做检讨,重则丢官帽。”
“这倒是的。没有十足把握,我是不会轻易写‘内参’的。”呼延非凡听出了茅兴东话里的讽刺味道,忙又说:“但是,我一旦写了,天王老子说情也不行。记者得有记者的良知。当然,基层工作有很多的难处,这个我也能理解。”
“呼延主任刚直、实在,又体谅基层工作的难处,我们都很佩服。”柳青烟奉承几句,又笑问道:“呼延主任,可以跟你照个相吗?”
呼延非凡笑道:“我是记者,又不是明星,照什么相啊。”
柳青烟很真诚的样子,说:“我早过了追星的年龄,只敬佩有真才实学的人。你不会不给面子吧?”
呼延非凡站了起来,说:“同美女照相,我求之不得。”
柳青烟便走过去,站在呼延非凡的身边。
茅兴东看出柳青烟是在灌迷魂汤,也喊道:“不能只同美女照,我也照一个,留着纪念。”说完,也站了过去。
程浩举起手机,嘴里喊着茄子。
柳青烟忙说:“不行不行,你那破手机多少像素,照出来也是败坏领导形象。呼延主任,借你的高级相机用用吧?”
呼延非凡喝了不少,但脑子非常清醒,他从采访包里把相机拿出来,眼睛就一直死死地盯着。
程浩伸手接过了相机,却没有机会动手脚,只好装模作样地咔嚓了几张。
呼延非凡过足了明星瘾,酒性慢慢开始发作,舌头有些不听使唤了,但还是把相机从程浩手里拿过来,像宝贝似的装进了采访包。
茅兴东望望柳青烟,两人会意,见好就收,再另想办法。
喝过团圆杯,茅兴东提议散场。
别看呼延非凡喝得有点多,脚步踉跄,眼神迷离,口齿含糊,但神志还是非常清晰,死死地抱着采访包不撒手。
程浩过来架住呼延非凡,大声对茅兴东说:“茅部长,是不是请呼延主任去唱会儿歌啊,也好醒醒酒。”
茅部长冷着脸,没做声。
呼延非凡一只手抱着采访包,另一只手连连摆着,说:“那种地方太吵,太乱,不去,不去。”说着,抬腿就往外走。
柳青烟跟过去,拉着呼延非凡说:“呼延主任,你一天也辛苦了。县城里没有好地方,对面的足疗馆还可以,去洗洗脚放松放松吧。”
“柳主任,下午谈好的事,什么时候能办到位?”看来,呼延非凡嘴结巴了,脑子并没有结巴。他最惦记的还是,下午说好的钱到底有多少,什么时候能拿到手。
柳青烟回头看了看,见茅兴东等人没有跟上来,便笑吟吟地低声说:“呼延主任,你放心,我已经请示过楚书记了。本来晚上可以带过来的,但市领导要来,暂时该用途了。今天先你住下,明天一上班我就去办,上午十点,我给你送到宾馆去。”
说完,柳青烟伸开巴掌,在呼延非凡的面前比划了两下。
呼延非凡一看,知道钱已经落实了,却没有弄明白柳青烟比划的数是多少,他挥手傻笑,嘴里不停地叫柳青烟美女,说:“东南省我几乎都跑遍了,就数南岭县的干部素质最高,像柳主任这样年轻漂亮的干部,莫说是青原,全省全国都少见。”
柳青烟忙捅咕了他一下,示意有人跟过来了,然后大声说:“走吧,呼延主任同意去洗洗脚了。”
“柳主任,呼延主任喝高了,我看还是回去休息吧。”茅兴东作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那意思就是在说,钱都给到位了,还洗什么脚啊。
自从与吴莎莎闹翻之后,呼延非凡有些日子没进过足浴店了,心里还真有点痒痒。他摇晃几下,挥挥手嚷嚷道:“去……去洗脚,大家都去,我买单……”
过马路还没到足疗店,不时有人与茅兴东打招呼。
茅兴东说:“呼延主任,认得我的人太多,我就不进去了。”
“嗯,我一个女的,进去也不太方便。这样,我和茅部长就在隔壁茶馆里喝喝茶。”柳青烟指了指旁边的一个茶馆,又对程浩和小黄说:“程部长,你和小黄把呼延主任招呼好,我和茅部长在这儿谈点事。”
呼延非凡抱着采访包,客气了几句,也没再勉强。
进了足疗店,要了一个三人包房,点了茶水和水果,三个人躺在了大沙发上,程浩招呼老板,让她找几个年轻漂亮的技师来。
很快,技师就来了一排,程浩请呼延非凡先挑。
呼延非凡扫过来扫过去,挑了一个清清秀秀的小姑娘。
其他人没有在意,但呼延非凡心里很清楚,这小姑娘和吴莎莎有几分神似。
可是,小姑娘的手法好像不如吴莎莎,捏来捏去的,不是用力大了,就是用力小了,反正呼延非凡一直不满意,搞得小姑娘越发的手足无措。
捏了一阵子,呼延非凡说去一下洗手间,起身的时候,还没有忘记把采访包挂在脖子上。
程浩示意小黄陪他去。
第918章 又生一计
到了洗手间,放完水,呼延非凡洗了手,抽了纸巾低着头边擦手边往外走。走到门口时,突然进来两个人,撞了他一下。
呼延非凡闪个趔趄,险些跌倒,靠到墙上下意识就冒出一句口头禅:“我操。”
其中一人上去,顶住呼延非凡,呵斥道:“你个狗卵子骂谁呢?”
呼延非凡护住胸前的采访包,喷着酒气说:“谁骂你了?是你撞了我……你嘴巴干净点。”
另一个人骂道:“猫尿喝多了,开口就骂人,你个狗卵子欠揍吧!”
“算了,算了,也没什么事。”陪同他过来的小黄赶紧上来用本地话来劝:“兄弟,有话好好说,他是我的客人。”
小黄的块头不小,又是本地人,对方觉得占不到多大便宜,便鼓着眼睛恶狠狠地打量了呼延非凡几眼,骂骂咧咧地进去放水。
呼延非凡气呼呼地低声嘟囔道:“真他妈没素质。”
小黄劝道:“呼延主任,南岭县的人就这臭德行,一句话讲不好就要动粗,您犯不着和他们一般见识。”说完,扶着呼延非凡往回走。
那两个人放完水,又跟了上来,其中一个人还在骂骂咧咧:“妈的,省城的记者很了不起啊。”
小黄和呼延非凡回到包间没过几分钟,突然闯进来一帮人。
这帮人大概有五、六个,其中一人身材高大,留着寸头,他手里拿着啤酒瓶,晃荡着膀子走到呼延非凡面前,凶巴巴地问道:“你是不是叫呼延非凡?”
呼延非凡躺在沙发上,答道:“是又怎么样?”
寸头一把揪住了呼延非凡的领子,把他从沙发上拎了起来,吼道:“你个狗卵子,老子饶不了你。”说着,扬起手来就要砸呼延非凡。
“干什么?”程浩见状,大喝一声,站起来抓住了寸头的手,说:“别胡闹,他是我们请来的客人。”
小黄也马上跳起来,挡在了这伙人与呼延非凡之间。
有本地人拦着,寸头没敢太放肆,但也没有松手,他扭头冲外面喊道:“莎莎,你进来看看,欺负你的是不是这个狗卵子?”
这时,从外面冲进来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子,她一看见呼延非凡就扑了过去,又抓又挠,一边还哭哭啼啼地数落道:“你个没良心的,害得我好惨啊。”
来人正是吴莎莎,寸头是她的哥哥,卫生局的专职司机吴狄。
呼延非凡被吴狄揪住了,又要护着采访包,他左躲右闪,还是被吴莎莎在手臂上抓出了几条指甲印。
程浩抱住了吴狄的手,冲着吴莎莎喊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动脚。”
小黄也跑过来,扯住了吴莎莎的手。
吴莎莎哭得梨花带雨:“哥,他就是呼延非凡……你可要替我做主哇。”
吴狄大叫道:“这个狗卵子,敢欺负我妹妹,老子今天打不死你。”
程浩奋不顾身地阻拦,喝道:“不许乱来,我们是县委的。”
另外人吵吵嚷嚷:
“少拿县委来吓唬人。”
“打,打死他个狗卵子。”
“麻痹的,狗咬耗子,多管闲事!”
“你们是一伙的,都不是好东西。”
混乱之中,吴狄举起啤酒瓶照呼延非凡的头上狠狠砸过去。
危急时刻,保命要紧。
呼延非凡松开了抱着采访包的手,抱住了脑袋。
程浩奋不顾身地扭住了吴狄的手。
啤酒瓶就落了空。
吴狄再次举起了啤酒瓶,程浩当胸推了他一把。
呼延非凡趁机挣脱了,转身就朝外跑。
吴狄要追,又被程浩拦住了。
他气急败坏,举起啤酒瓶朝程浩砸去。
只听“咔嚓”一声,程浩“啊呀”一声,抱头倒在了地上惨叫起来。
小黄也冲了上来,双方混战,噼里啪啦打成了一团……
打斗只持续了几分钟,派出所的民警赶到了,当即制止了这场混战。
双方共有四人受伤,程浩最重,头部流血不止,小黄送他去了县医院,呼延非凡脸被吴莎莎抓破了,吴狄带来的人有两个受了皮外伤,都没什么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