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化龙带着众手下登上了议事楼,昔日豪华典雅的议事楼已经被砸得桌椅散架,窗户漏风,博古架上的珍稀古玩摔得满地碎片,地上满是血污和尸体,还有密密麻麻的箭矢扎在墙上,桌子上,屏风上,完全是一派生死搏斗后的情景。
丁鹏远也跟了过来,眼看胜利在望,小老头高兴的白胡子一撅一撅的,走在于化龙右后面半步一同上楼。
“于厂主,胜券在握,何必再谈呢。”丁鹏远问道。
“不活捉两个丫头,何以服众?何况,万一去对付那老家伙的人马失了手,我们也有人质在手。”于化龙回答,新换上的沉重铠甲压的楼梯吱吱响。
“高见,厂主大人末要忘了,大局已定之后,要把大丫头交给老夫处置。”丁鹏远一脸正色地说道。
“这个自然。”于化龙鄙夷的用眼角瞄了这个人老心不老的家伙一眼,六十多岁的人了,娶了十七房姨太太还不罢休。幸亏他没要二小姐,不然还真没法给儿子于晓龙交待。
上的楼来,有侍卫寻了两把椅子过来,于化龙和丁鹏远大马金刀的坐下,手下精锐卫士们排除燕翅形站在两旁,手按刀柄,气势汹汹看着对面的人。这些卫士是于化龙精心训练的死士,手持长柄直刃的双手斩马刀,长度比寻常的佩刀多出一大半。身穿坚实的新式板甲,据说普通的箭矢根本射不穿。
而大小姐一帮人已经有不少带伤,衣甲凌乱,兵器上也出现了缺口裂纹,气势上就输了一筹。
“静蓉,静薇两位侄女,于叔叔是看着你们长大的,又怎么会害你们呢?铁厂每况愈下,叔叔也是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朝廷大军已到南门了,接受九千岁的诏安也是与时俱进的好事情,叔叔不忍心再看见刀兵之灾,两位侄女还是降了吧,有什么条件尽管提。”于化龙语重心长的打起亲情牌。
“于叔叔,你想做朝廷的大官也不用拉铁厂那么多厂众下水啊,今日一战,少不得伤亡几千人,又是何苦呢。”大小姐彭静蓉说。
于化龙摆出一幅悲天悯人的表情说:“于某此举也是为了勤王事,迫不得已。事后于某定当在死难者坟前祭拜,两位侄女,速速降了吧,否则朝廷大军一到,你们还在负隅顽抗,叔叔也未必能救得了你们了。”
“是啊,二小姐,你就降了吧,我一定不会让人伤害你们姐妹的。”同样换上了重甲的于晓龙紧跟着说,无奈而又焦灼的眼神望着二小姐彭静薇,看得出他的话是真心实意的。
“静薇侄女,犬子对你素来爱慕,今日之事过后,叔叔就挑选良辰吉日帮你们完婚,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静蓉侄女嘛,我看那位玉树临风的宋少侠就满不错,老夫今日托个大,也替你们做个媒,你们姐妹俩成婚以后,相夫教子,就不要过问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了。铁厂的金库,随意你们取用,叔叔决不含糊。”
没想到于化龙一个粗豪汉子,八起来也很厉害,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做起了媒。
丁鹏远听到于化龙满嘴跑火车,居然给自己看中的彭静蓉也乱点起鸳鸯谱了,不满的咳嗽了一声,“于厂主言之有理,不过婚姻大事非同儿戏,战乱平息之后,你们姐妹可以暂由老夫照顾,保证没人敢动你们一根毫毛。”
听到这两人大放厥词,彭静蓉忍住怒气,尽量用平和的声调说:“要我们姐妹投降可以,我们只要一样东西,就下楼投降。”
兵器铸造车间,刚刚占领阵地的叛军在收拾着尸体,一个叛军看到锅炉的水位计已经低到了警戒线以下,急忙招呼旁边的小头目:“队副,你快来看,这帮小子光顾抵抗了,锅炉都快烧干了。”
队正过来一看,一巴掌打在那个叛军的脑袋上,“***,看见了还不赶紧加水,把水给老子加满,再来几个人往炉子里铲炭,不能停火!”
几个外行七手八脚的找到了冷水管,开始往炉子水箱里加水。
刘子光朝议事楼飞奔,沿路上看到战斗已经逐渐平息,只有几个地方还有激烈的拼杀声,巡街的叛军看见他一身是血,赶过来围捕他,费了一番功夫杀死了这队人,觉得这样也不是办法,于是他剥下一件叛军的盔甲穿在身上,还找了个铁面罩卡在脸上,在胳膊上也缠了白布条,堂而皇之的向议事楼跑去。
于化龙奇道:“什么东西?只要叔叔能做到的,一定满足你。”
“我想让你对全体厂众说,是你背信弃义,枉对我爹对你的信任,勾结官兵,蒙蔽铁卫,发动叛乱。”彭静蓉冷冷得说。
“无稽之谈,于化龙愤怒的一甩袖子,忘记了身上穿的是鱼鳞雁翎甲而不是宽袍大袖,只甩出一片铁片摩擦的声音,没有表现出文士愤怒时候的潇洒风姿。
说我背信弃义,还发动叛乱,那不是扇我自己的脸吗,看来这小丫头根本没有和谈的诚意。
于化龙刚要下令动手,却见彭静蓉拿出一盒火柴来,芊芊玉手捏着火柴梗贴在磷皮上。“于叔叔,劝你还是别轻举妄动的好,现在房间里已经充满了煤气,我手指弹出去,大家一起完蛋,我想这不是你想要的结果吧。”
于化龙面色一怔,他相信这个外柔内刚的彭静蓉能做出这样的事,万一真炸了可就前功尽弃了,忙乎了这么久全是为了他人做了嫁衣裳了。他手下一个卫士猛地举起连弩,刚想对彭静蓉发射,却看见对方不止一盒火柴,跟在后面的二小姐彭静薇还有一帮忠心的文官,都手拿火柴做出准备擦燃的姿势。
于化龙急忙喝令手下放下武器,堆出笑脸:“侄女,何必如此激烈,有什么不能好好谈呢....”
“住口,宋少侠,烦劳你把于副厂主大驾请过来。”彭静蓉打断于化龙的话,示意宋青峰上去挟持于化龙。
宋青峰纵身一跃,飘逸潇洒的飞向于化龙,身子还在半空中的时候,巨大的一声爆炸在城中响起,强劲的气浪震的议事楼都颤动不已,窗户被外面来的冲击波冲开,冷风和着雪花卷进来,众人都惊呆了,在心中搜索着这种能发生巨大的爆炸的武器,他们没想到的是,发生爆炸的根本不是武器,而是骤然加入冷水的锅炉。
窗户打开,拿着火柴的人也都暂时性的傻眼了,于化龙抽出腰间的错银镏金双龙八宝刀,挡住了宋青峰的七星武当剑,手下众卫士不待命令,也大喝一声,挥动斩马刀扑上来,内宅卫士们也挥刀相迎,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斩马刀的威力显然比寻常佩刀大得多,内卫们兵器和人手上都不占优势,全凭宋青峰一人高超的武艺在支撑着。人数越打越少,渐渐的只剩下十来个人还都带伤,对方也倒下了十来个,大部分是宋青峰一人所杀。
宋青峰施展平生所学,剑光舞动处已看不清楚他的身形,宝剑频频刺出,在叛军卫士的前胸开一个血洞,闪转腾挪,一人对多人,竟然让对方占不到分毫便宜,他连续几剑刺出,逼退了一次进攻,转头对彭静蓉喊道:“大小姐,突围吧,守在楼上只能坐以待毙。”
彭静蓉环顾四周的残兵们,无奈的叹了口气,下令突围。
于化龙虽然刀法精湛,但是不能冲在第一线堕了身份,所以接了宋青峰几剑后就让卫士接手,自己拉着丁鹏远下楼了。“死丫头,敬酒不吃吃罚酒。”他恨恨的说。
楼下的车弩已经就位,于化龙气急败坏的喊:“火弩对准楼上,其他的对准大门,等他们出来就给我射!咦?晓龙跑哪里去了?”
四下张望着儿子的身影,忽听到车弩队的队长喊道:“厂主大人,小公子出来了,射不射?”
于化龙回身看议事楼的大门,只见彭静薇用一把锋利的短剑架在他的宝贝儿子脖子上,正领着众人走下楼来,自己的卫士们不敢阻拦,一步步的在前面后退,唯恐对方伤了于晓龙。
这个孽障!于化龙气的七窍生烟,知子莫如父,这个小子肯定是自己送上门给人家当人质的,投鼠忌器啊,一大把年纪了就这么一个儿子,虽然不争气可也是自己的亲骨肉啊。他赶紧喊:“停!”
彭静薇躲在于晓龙身后,恶狠狠的喊道:“赶快让出一条路来,不然就把他杀了。”于晓龙也很配合的跟着喊:“爹,救命啊。”其余的人跟在他们左右,围成个刺猬队形,拿着兵器的在外围,把没有兵器的人和伤员护在里面。
于化龙很快就做出了选择,撤围!因为他绝对相信二小姐有这个魄力当着他的面把于晓龙的人头割下来,即使这个人是她从小玩大的伙伴。反正铁厂已经差不多落入我手了,比预想的还要顺利些,甚至基本不需要徐州府的援兵了,以后谁敢不服,杀就是了,但是儿子没了可就麻烦了。
大队叛军闪开一条道路,刀枪弓弩都对准这个小小的队伍,彭静薇低声说:“姐姐,去哪里?”
“去爹爹那里!”大小姐毫不迟疑的说。
老厂主闭关的地方在炼锋号后面的一个大车间里,他已经在里面不过问厂务很长时间了。
彭静薇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爹爹啊,神奇的爹爹,现在可就指望您老人家了。不知道您闭关那么久能修练到什么程度。两姐妹不约而同的在心里说。
小队伍谨慎的在弓弩的瞄准下谨慎的向炼锋号方向移动着,四周都是闪亮的刀枪剑戟,凶狠而又陌生的面孔,看来于化龙为了这次叛乱,暗地里招募了不少人手。
双方间的空气紧张的能点着火,如果哪个士兵的手指不小心动了,射出一箭的话,肯定要引起一场血战。
南面忽然传来一阵震天的欢呼声,然后是暴雨一样的马蹄声,大队的骑兵踩踏着积雪从南门沿着大路冲过来,鲜艳的红缨帽,闪亮的马刀,红色的大旗在风中翻卷,旗裤上写着“徐州府守备”,旗子好大一个“高”字。
南门被打开了,城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