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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章 机械...
    三十章机械厂的困境
    我爸是搞技术的,心眼比较直,又是老大学生、高级工程师,在职工中间有点威望,就被大家推选为职工代表,向上级反映情况。前天刚去了工业局,今天下午就接到厂办通知:因人员调整,萧工程师暂时回家待岗,待岗期间工资减半奖金全扣。没想到报复来的这么快,这么明目张胆!
    另一面,包括我妈在内的十来个职工,都到了退休年龄,按照以往的规矩,应该在这几天举办欢送大会,光荣退休。工会干部提出这个要求,牛厂长却说:“退休职工自己到点滚蛋,开什么欢送会?”
    工会大姐退而求其次,问厂里能不能派车再提供礼堂用一下,职工们自己办行不行?牛厂长说:“过两天工业局马局长儿子结婚,厂里的车子、大礼堂人家都要用,你们要搞什么欢送会,自己随便蹲哪个圪塔搞去,别来烦我!”还说到时候全厂科级以上干部都必须参加婚礼,普通职工必须送礼金——直接从工资里扣。
    我妈他们这辈儿的国营企业老职工,最重视荣誉了,辛辛苦苦在厂里干了一辈子,到头来人家居然说让他们蹲到圪塔去,能不伤心吗?
    老厂长石钟山和几位上了年纪的老工人去找牛厂长理论,因为心疼辛苦干了一辈子的机械厂被牛厂长糟蹋,老石心情激动声音大了些,被牛厂长说成无理取闹、扰乱生产经营。双方争执起来,牛厂长竟然带着几个保卫科新招的干事,把年近花甲的老石打得住进了医院。
    效益一天天滑坡、收入一天天降低,再加上老爸待岗、石厂长被打,厂里群情激奋,推举了十多个职工代表,到我们家商量对策。
    大家商量来商量去,都没什么好办法。有年轻点火气旺的说要和姓牛的拼了,就有人反驳:要把他打死了,你是罪犯他是烈士,你上有老下有小怎么办?打不死更起不了作用,他照样还是厂长,要是把他打住院了,医疗费还要厂里的公款报销呢;也有老成持重说不要冲动,还是应该继续向上级反映,另外的人就说反映了半年,工业局、经委、市政府、市国民议会都找遍了,全是研究研究再研究,估计到机械厂被姓牛的折腾得破产倒闭关门大吉,他们都不会研究出个结果来。
    王星羽听见这些,悄悄附到我耳边:“你去和伯父伯母说,让他们别担心。机械厂的事情我有办法。”
    把爸妈叫到阳台上,王大小姐开始忽悠,说她有个表叔在中纪委工作,官还当的不小,只要把举报材料交到他手上,牛厂长绝对落不了好。
    我心说你爸是孤儿,你妈那边几代单传,什么表叔,从地里蹦出来的呀?小妞这些天和我混在一块儿,别的没学会,学会忽悠人了。
    爸妈还有点不敢相信,疑疑惑惑的说:“那表叔和你隔了几房,关系近不近?能听咱们的吗?”
    她自信满满的说:“最多三天,那个姓牛的垮台。后天伯母你们退休职工的欢送大会一定能准时召开,而且,会办得热热闹闹、风风光光!”
    王星羽担任跨国公司总经理大半年了,说话做事给人的印象是比较踏实有威信的,她又说得斩钉截铁,爸妈自然不会怀疑,转身就向客厅里的同事们报告这个好消息去了。
    我小声问铃铛你到底有什么办法,她神秘的一笑,摇头晃脑的说:“天机不可泄露;山人自有妙计。”
    国营老工厂的职工们是些实心眼,听爸妈一说,仿佛已经看到牛厂长灰溜溜滚蛋的一幕,大家都高兴起来,像看救世主似的看着王星羽。
    老妈捅捅老爸:“老萧,石厂长为了我们厂子,被姓牛的打伤住进了医院。不如我们明天去探病,顺便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老爸高兴地说:“还用的着等到明天吗?今天晚上连夜去!”
    西平第五人民医院,住院病房。因为爸妈和石厂长一家关系好,我小时候还喊石伯伯呢,所以我和星羽也跟着大家过来了。
    石厂长的病房比徐莹在东海人民医院、军区医院住的单人套房差远了,狭小的病房面积满打满算不到20平米,摆了四张病床,再加上照顾病人的亲属,房间里已经有近十个人了,几位病人家属见来了探病的,主动让到外面去,这才腾出地方站人。
    病房容不得喧哗嘈杂,职工们推选几个代表进去探望石厂长,当然,爸妈、我和星羽这几位主角是肯定不能缺的。
    石厂长躺在病床上,惨白的灯光照得他脸色很不好看,额头上包着绷带,面颊还有青紫的淤血。想起我幼儿园的时候,那阵子四十来岁的石伯伯,常用他有力的大手举着我到处转悠,今天,这位曾经为红旗机械厂立下汗马功劳的老功臣、老劳模,竟被那姓牛的在他工作了一辈子奋斗了一辈子的工厂里打成这个样子,怎不叫人心酸、叫人愤懑难平?
    是可忍,孰不可忍!姓牛的,萧白从今往后和你卯上了。
    爸爸指着病床问一个职工:“老程,下午我带人去经委上访之前,不是说让你送石厂长到单间病房吗?住这么个地方,你怎么搞的?”
    石厂长喉咙沙哑,“老萧,是我让送到这儿的,咳咳……”
    旁边照顾他的张婶,也是石厂长的爱人,心疼的给他拍打着背。“我们家老石说,厂里效益不好,咱住便宜的病房,少点医药费,少给厂里添负担……再说,现在厂里还给不给报销,都没个准信。”
    职工们群情激愤:“老厂长当年为了厂子,风里来雨里去,大家都看在眼里,这次又是为了厂子、为了职工讨公道才被姓牛的打了。咱们就是捐款也不能让老厂长受委屈!”
    “谢谢,谢谢大伙了!”老厂长从病床上半撑起身子,动情的说:“我老石还不至于缺那两个钱,只不过这住院又不是渡假、比富,能省点就省点嘛。”
    石厂长不愿多谈自己的伤情,将话题转移到我爸身上:“萧工,今天你受委屈了。工资减半奖金全扣,你们家收入要少一半啊。”
    老爸把我一推,笑着说:“我儿子今年大学毕业,留在东海,擎天集团工作。你还怕我没饭吃?咱有儿子孝敬!”
    瞧我这老爸,多可爱:自毕业起都不让我寄一分钱回家,在外面却吹得当当响,好像我每个月都孝敬他老人家万儿八千似的。
    石厂长慈祥的看了看我,对老爸说:“萧白都毕业参加工作了,咱们可是老喽。唉,你有个好儿子孝敬,可我们厂还有好几千职工呢,能让谁都有个挣大钱的儿子?厂子效益不好,他们怎么办啊?”
    哈哈,就是来告诉您好消息的!职工们七嘴八舌的说了王星羽有个中纪委“表叔”的事情。石厂长紧皱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来,伤病都好了一大半,对王星羽是千恩万谢,别说我俩,就是爸妈都很不好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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