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气晴朗,撩开帐篷的帘子,黄绿相间的草原和远处微微起伏的山丘组成一幅壮美的图画。杨不愁毫不顾忌的从后面抱住我,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下巴放在我的脸侧,笑着说:“好看吗?”
有鬼!这里面一定有鬼!
握住他交握在我腹部的大手,我也笑着回答:“你打什么鬼主意,最好明说。若是我不知道演砸了,你可别怪我。”
他在我耳边啄了一下,说道:“不用演戏!好好享受就是了。我知道你喜欢这个调调。”
“你怎么知道?”
“女人嘛,我当然知道。”
我心里冷笑,看来以前他也是这么哄上官飞花的?
“我不喜欢这个调调。”分开他的手,慢慢走在草原里。这里的草大概有半人高。我突然想起自己在草甸里奔逃的夜晚,头上的北极星,脚下的草地,耳边的风声和呼吸声,若是我碰见狼群,若是我掉进沼泽,若是我刚巧走进草原的腹地,没有碰见牧人,没有碰见军队,现在的我已经躺在地上永久的闭上眼了吧?就像上官飞花,变成冰凉的尸体,不知道她爱的人正在和别的女人调笑!
我可不可以像那个年轻的喇嘛,在时间的夹缝里等人?这样我就不必面对一个又一个选择,一次又一次的割舍。
腰上多了一道有力的胳膊,耳边有人威胁:“别闹别扭,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自会有你的好处!”
我靠进他的怀里,温暖的气息让我有些软弱:“你觉得我会不听话吗?我怎么敢呢?”软软的话语却让自己的心更加坚硬起来,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二万五千里长征之后就是全面的胜利。我愈发相信,跟着他不会有好日子过。
“生气了?”他今天似乎很开心,早有亲兵把方圆百米之内扫荡无人。远处有些士兵探头探脑的向这边看过来,他似乎很喜欢让大家以为他是个色迷心窍的将军?
色迷心窍?难道又是一个掩人耳目的计策?
“不是,就是有点不太适应。一直以来,我们……我们似乎相处的不好。”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且看下文吧。收起那些风花雪月的念头,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付眼前的情况。
“你知不知道你有走神的毛病?”他点着我的鼻尖,“想什么?还是怎么逃跑吗?”
我不知道自己做的那么明显:“是啊,想我以前怎么逃出这个草原的。想我如果逃不出来,也许就是另一种见面方式。”
“什么方式?”他的眼神暗淡下来。
我学着前哨口气说:“报告将军,前方发现一具女尸!”我的声音太尖了,不像前哨像太监。与这充满雄性荷尔蒙的环境格格不入,忍不住捂着嘴巴呵呵的笑起来。
杨不愁没有笑,我发现的时候有些讪讪的。收了笑声,尴尬的问:“不……不好笑吗?”
“不好笑。”他很严肃的说,随即问我:“你怨我?”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不是答案而是分寸,我拿捏着说:“怨?谈不上吧?毕竟是纪青月的打算,谁也防不来的。”
他已经答应保护我,却还让纪青月得逞,这样说真是便宜了他。
“说实话!”他简短有力,像是逼供。
我想躲开:“都过去了,我也好好的。你要是不喜欢我们聊别的吧?……嗯,看,今天天气多好啊!我从来没见过这么蓝的天。家里的天都是灰的……”
“家里?”他重复了一句,“你想起什么了吗?”
“一点点。”
“是什么?”
“天气,很阴的天气。”
“……”呆了一会儿,他说,“你耍我呢?”
我正色道:“你问的。我就想起这些。”
杨不愁看着我,我觉得他太信任自己的眼神了。就算再漂亮的凤眼,也不可能变成X光机。而我比较担心在对视中变成对眼,况且直勾勾的看着别人的眼睛很不礼貌。笑着点点头,看向别处。
杨不愁才说:“其实……我觉得你可能跟我不是一国的人。但是肯定不是诸汗国。”他径自说道,“洛玉箫最后送给我的信里提到你曾经对纪夫人说自己是另一个世界的人,迟早都要回去。”
“我忘了,不过应该是骗人的吧?难道我是神仙?若是真的,我怎么会轻易的告诉别人?”
“你说纪夫人与你的姑妈很像。”他研究似的看着我。
我别过脸去。的确,后来那次见面我已经认出来了,也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坦诚——我以为自己遇见了亲人的前世。其实,不过是另一个故事的另一个人,那些情感,都已经洗牌重来了。为了亲生女儿,纪夫人根本就没理会我这个送上门来“攀亲戚”的人。我之于他们,始终是工具。
“真的?”杨不愁追问。
我道:“也许吧?我都忘了,要是你还有什么消息不妨告诉我,说不定有一天我能想起来,然后就飞走了。”
本来是一句笑话,可是我们都没有笑。
“飞走要翅膀吗?”杨不愁的表情很奇怪,口气也很怪。手掌贴在我的肩胛骨,掌缘慢慢下滑,有些挑逗。
我侧身想闪开,这是外面,擦枪走火的风险还是不要冒了:“不知道。也许需要吧?”
“我听说,妖精才有翅膀,神仙是用羽衣的。”他的手跟着过来,人也贴的更近了。
我咽了扣唾沫,微微后退:“是啊,我也听说了。”
“你是哪种?”他不依不饶的跟进。
“哪种?就是……就是……啊!”脚下踩了一块土包,踉跄着向后跌下。
杨不愁本就与我贴身站了,伸手一捞。我的上身猛地向下弯去,腹部以下紧紧的贴着他的。等到弹起来时,他的**已经清清楚楚。
“就是永远飞不起来的那种。”杨不愁接过去,低头含住我的嘴唇。动作很轻柔,吞吐濡沫之间,一股酥麻从我的嘴唇舌尖颤抖着传遍全身。
“将军!”急促的声音撞破春情,杨不愁猛的停下。我才发现自己和他都已经跪在地上,彼此拥抱着,手放在衣服里紧紧的贴着皮肤。他的束带已经开了,而我的上衣被大大的扯开。见有外人,杨不愁唰的一搂,滑落的衣服已经罩住我的肩头。
弯腰捡起束带,他的口气很不耐烦:“讲!”
“山丘那边似乎有诸汗军队!”
杨不愁顿了一下,加快了动作。我捂着领口站起来,沿着小校指着的方向,除了山丘什么都没有。
“走!”杨不愁站起来,一边束着腰带,一边急吼吼的向回赶。跑了两步,突然顿住,我猝不及防撞在他的身上。他胡乱扣住我的衣服,让我抓好。然后,他弯腰竟抱起我,匆忙向回跑。我想起电视里面军人的越野训练里有一项叫“负重”!
到了营门口,杨不愁一指我的帐子:“回去待着,到时候有人接应你!”
“林风呢?”
“已到大帐!”
“虎队呢?”
“已经集结!”
……
一声声质问,营地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我跑回自己的大帐,凤嫂和宛芳抱着墨墨紧张的坐在床边。
我也顾不得自己的形象,头发一挽:“快,收拾东西!”
凤嫂和宛芳很快把行李收拾成两个大包。
“夫人,您那是做什么?”凤嫂奇怪的问我。
外面喊杀声震天,宛芳站在门口撩开一个小缝向外观瞧。
我的帐子和帅帐有段距离,以前我认为杨不愁不信我,要刻意把我和他的军事分开。但是现在我庆幸不已,那顶帐子快成了刺猬了。
大营被牢牢的把守着,远处是男人们声嘶力竭的呼喝,还有马蹄雷鸣般的轰响。
我正试图把东西分门别类,挑选进一个小包袱里。不错,小包袱,我自己跑路用的小包袱。
凤嫂的问题根本没有答案。
宛芳跑过来按住我说道:“夫人,您不能走!将军已经安排杨四过来接我们了,我们不会有事的!”
看,我就知道杨不愁有鬼!
“说清楚点!”
“杨四回来以后,将军派他明着去剿灭附近的一个山匪实际上是带着一部分人藏起来,等到将军这里安排好了,他会冲出来把我们救出去。”
“杨不愁就这么安排的?”
“这是杨四告诉我的,纪小姐找过我,让我劝将军。我只能告诉杨四,杨四这样告诉我,还说将军都安排好了,不用担心!夫人,你放心将军不会放弃我们的。”
我几乎要笑出来:“宛芳,杨不愁死心塌地的带着我们,又费心费力的救我们出去,究竟是为什么?当初不带不是更好!”中间还可以让信使带走,杨四从城里救我比从战场上更容易,杨不愁怎么会这么弱智!
宛芳张口结舌,我知道她也没想那么多。
杨不愁真的只是因为单纯的舍不得我才安排了这么个蹩脚的计划吗?
不,他不会!
突然,外面的喊杀声里多了些东西。宛芳跳着脚的喊着:“来了,来了,救兵来了!”
我心里有很强烈的预感,那是荒野里的动物对于恶劣环境的自然反应。几乎是立刻,我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行囊。看着墨墨,我心里犹豫了一下。我想把它留在身边,但是对于杨不愁而言,一个忠实的潜在的优秀战士可能比一个随时准备跑路的妻子重要!
以前他就选择放弃我保护墨墨,如果这一次有什么——危险,我相信杨不愁还会做同样的选择。
外面马蹄声声,惨叫阵阵。宛芳紧紧的抱着凤嫂,我抱着墨墨,正犹豫着要不要交给凤嫂。突然,一个血人跌跌撞撞的冲进来喊道:“不好,敌人混进来了!”
“啊!”宛芳尖叫一声,大声的哭起来。墨墨也跟着扯着嗓子嚎。
我完全是下意识的抱紧墨墨,或者那个时候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抱着什么,只是紧紧的抱着自己的东西,抢上去问那个士兵:“将军呢!”
“在……在……”那人还没说完,“嗖”——“噗”!一股热烘烘的东西溅上我的肩膀。一只流箭射中了士兵的后心,原本就快死的人连挣扎都没有就软了下去。
我吓得连连后退,帐篷东倒西歪。四周不断的有人在碰撞摇晃它。
“凤嫂,宛芳,快,快出去,帐篷要倒了!”
我抱着墨墨,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挺身第一个冲了出去。身后是宛芳的哭声和凤嫂的尖叫,然后就是轰然一声巨响,帐篷塌了。
周围围着些士兵,在拼命阻挡诸汗族人的攻击。到处都是鲜血,到处都是泥土,人好象都长得一摸一样。混乱中一个人突然靠近我,我顺手拔出地面的刀,准确的划开了他的胸膛!只是刀有点钝,衣服有些厚,他只是有些破皮。但是愣神的功夫,已经被旁边扎来的大枪捅得透心凉!
墨墨放声大哭,即使这样,在这里也显得微不足道!
很多战马包围了我们,有人对我喊:“夫人,把孩子给我!”
我努力睁开眼睛,却看见自己手里握着一把雪亮的钢刀。胡乱的挥舞着,逼退每一个靠近我的人。我不会武功,但是我知道怎样开膛,我知道从哪个位置下手最快,死的最利索。
手臂又酸又麻,可是不能停下来。
“夫人,把孩子给我!”
这一次我听真了。几个逼近我的胡人突然死掉,杨四从马上弯下身,焦急的伸出手:“夫人,把孩子给我!将军有令,务必救出孩子!”
我把手递给他,他却躲开我的手,借着马匹踏过交错的空隙,伸手抓住墨墨的衣服,像老鹰拎小鸡似的抓到自己的怀里,然后高高的坐直了身子。
一切变的很慢很慢,我诧异的看着空空如也的怀抱,还不能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墨墨,我的孩子呢?墨墨!
我看着杨四,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了。灰尘漫天的世界里,他们骑着高头大马驰骋来去,怀里抱着我的孩子。马匹转过去,留给我一个巨大的马屁股,刚刷似的马尾扫过空气,脸上火辣辣的疼。
“杨四!”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嘶哑而又尖利。
然后杨四回头看我,只有一眼,充满怜悯的一眼,便绝尘而去!
杨不愁再一次抛弃了我!
我的意识刚刚恢复,就有什么东西在我的胸口狠狠一击,然后我就四脚凌空的飞了起来!眼看世界瞬间失去了方位,我的脸已经紧紧的贴着马肚子,腹部被一个好像马鞍子一样的东西硌着。“哇!”早晨吃的东西全部吐了出去。
“这个脏女人!”生硬的汉话!
不是杨不愁,不是杨不愁的人来救我!
我被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