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年后,秋。大杲境内,南屏山深处,岱涧潭前。
我松散着及踝长发,一袭白裳,赤足轻点水面,一步步往岱涧潭里走。涟漪一圈圈从我脚下漾开,乘气中期的功力就只有这点吗?我心内轻叹,我不分昼夜勤学苦练,也未能突破乘气期,比起二年前在西日昌的逼迫下,一场场争斗中的修为飞进,隐居自修获得的进展太慢。
修为等级的提升越往上越难,我已度过了最艰难的清元期晋级,可不知何故,到了乘气期后天一诀的修炼却陡然艰难起来,或许这就是绝世武学和一般武学的差别吧!
我足尖点站在岱涧潭水中,双手手印翻转,秋风在指尖徘徊一阵后,无声扑入前方水面,瞬间激起丈余高的水墙。飞鸟惊空,掠过碧洗天际。落水飞溅,我纵身越过潭水,在青山绿水间划过一条白影。
风吹拂起我的白裳,拂动我的长发,送我上了山头。一间简陋的木屋便是二年间我的寄居之所,但是今日屋前有人。
来人是一对主仆,男子一身质地上乘剪裁得体的玄衣,气质儒雅,身后跟着一位玲珑童子。
男子对我远远施礼,他手握的玉笛绿光莹莹,显见非凡。我不认识他,只点头算作回礼,然后径自回了木屋。童子眼神闪烁,欲言又止。男子面色不变,我关上门后,他在门外吟:“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摘花不插发,采柏动盈掬。天寒翠杉薄,日暮倚修竹。在下叶少游,路经南屏听此间流传谷上奇音,特来拜会,误撞了姑娘雅居,唐突之过还请见谅!”
换了以前倾城苑时的我,只会觉得叶少游拾人牙慧,一介酸腐文士,但现在在我眼中,他不过是位路人。
“叶公子请便。”我常在南屏山练曲,却没想到就我平日那种粗砺不堪的乐曲竟被人误传为奇音,看来我确实要换地儿修炼功夫。
门外童子脆声道:“公子你就这么走了?方才我分明从窗外看见,里面有把古怪的琵琶。”
“走吧!”叶少游叹了声。
二人远去后,我信手掂起木床上的妃子血。很古怪吗?不过被我刷成了全红。一离开大杲皇宫,我就找了家乐器坊,命人将那些精美细致的修饰和纹路全去了。坊主称无法再削薄,我便使他用红漆里里外外刷了个遍。
红得刺目的妃子血,被我用黑布包了,缠在腰际。如云的长发,被我用黑布包了,额前仅露出几绺。单薄的白裳,被我以黑背夹、黑腰带、黑绑脚改变。这是西秦西南部少数民族的通用服样,包括黎族、彝族、木西族大约有七、八族人平日都这般装扮。
我已经很久没有穿鞋了,黎族的鞋子市面上根本看不到。我取出自制的竹编鞋,套上自己萤白的双足。竹性柔韧,最适合远行游历。
夜幕降临后,我来到了当年苏堂竹为我解毒的小镇。物是人非,客栈老板已换作一中年妇人。她打量着我道:“姑娘来自西秦边疆?这身打扮我已多年不见。”
我淡淡道:“一壶酒,两三个小菜,剩余的帮我买匹马,没有马驴子也行。”
接过我递上的银钱,妇人吩咐了下去。
身旁依然如当年一般,各式窥探的目光,但这一次看的是我的衣装。角落里一面之故的路人飘然而至,叶少游带着童子礼道:“姑娘,又见面了。”
我转身,见他嘴角含笑,我微微点头,既不请他入座,也不答话,叶少游的面色有些尴尬。童子换了气恼道:“你这女子好生无礼,我家公子二次见你,你都爱理不理。公子,我们回座位去!别自个找气受!”
叶少游苦笑道:“姑娘多有打搅!叶某告辞。”
一段小插曲后,我再次骑上与当年一般的瘦马,往西秦方向而去。西日昌许我三年自由光阴,我也应他三年后回大杲皇宫。在回宫之前,我打算亲往西秦一探,若复仇机会渺茫,那我只能等西日昌兵发西秦了。
入临川河道后,我再次邂逅了叶少游主仆二人。晨光明媚下,他第三次温雅的向我行礼。
“你我有缘!”
我还是点头。叶少游问:“姑娘是回西秦吗?”我答是。
一脸书卷气的叶少游微笑道:“叶某也往西秦去,不知有幸与姑娘结伴同去否?”我还未答,他又解释道:“看姑娘独自上路,身上似只带了把乐器。而叶某不才,有武技傍身,与姑娘同行也好有个照应。”
童子伶牙道:“公子你又不知人家姑娘有没有武功,也许她还强过你呢!”
“这个……恕叶某考虑不周。”叶少游文绉绉的又是一礼。
我瞟了眼他二人胯下骏马,轻飘飘一句:“走吧!少罗嗦!”
叶少游止住发火小童,拍马随我其后。
几句闲谈,我知叶少游乃南越人氏,借道大杲访友而后前往西秦回师门。他见我喜静寡语,识趣的没再多话。
中午打尖,我们各自吃食干粮,他们的精致,我吃粗粮,但童子看我的目光却和善许多,想来也是个苦出身。
晚间赶至擂台门,看着险滩巉岩气势凛然的临川二岸,叶少游大发雅兴,于马背上吹了一曲筹边楼。
笛曲多委婉,难生气壮山河的豪气,但叶少游神乎其神的笛艺竟将不适笛子的筹边楼,演绎到淋漓尽致。笛音悠长,仿佛引我从山川到城邑,出城邑而边境,过边境至旷原,音过八千里,曲境一眼驰。
一曲终了,我才从神游中清醒过来。我对叶少游正式一礼,他笑道:“姑娘果然同好中人,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叶公子不妨唤我黎。”
“好的,黎姑娘。”叶少游打量我腰际布包,我扬鞭道:“到地儿了!”
擂台门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