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来看,风之云的事情也差不多按照那个轨迹去发展就好了,冰淼又在跟章省雪山那边谈开发合作,进展顺利。所以我想搞点别的事情做,你看怎么样。”
归海风行明白,不安分的勤劳蜜蜂小飞扬总是闲不下来,总要搞点新鲜事才觉得自己有价值,他笑了笑,在下面握住云飞扬的手,“你想做什么?”
云飞扬给他舀了一块鱼肉,搛了些蔬菜放进锅里煮,手上不停,嘴上说:“我有好几个想法呢。但还是跟年轻人生活有关的,这第一个嘛,就是摄影机构。如今数码相机慢慢开始普及,拍照也不像从前一样用胶卷底片,而是可以电脑保存、修图,成本其实并不太高,但是利润空间却很大。对于爱美的女生来说,只要有点闲钱,到摄影机构里去拍下青春的留念,其实是很常见的事,婚纱照更是条固定的收入来源。不过我不想随便拉个草台班子乱整,我想好好请几个有天赋的摄影师,还有修图师高手、化妆师,找个不错的门面,再投资建立一个摄影基地,好好做个时尚摄影公司,你看怎么样?”
归海风行算计了一下,吃着鱼肉,缓缓点头,“不错,目前霖城就那几家老牌照相馆有点口碑,一些新店特别水。咱们有点小钱,好好弄个专业点的店,一定能拉走不少注重品质的顾客。摄影基地的事更简单,央云花园一期有个地段有一片商业区域,给你划一块,弄成你想要的摄影棚。”
云飞扬开心地又给他夹了块肉,“你也觉得好?”
“你快自己吃,别管我。”归海风行也给他夹,然后小小声说:“嗯,我觉得老婆特别聪明,想法都很好。”
云飞扬四周望望,嗔他一眼,“……我第二个想法是发廊。这个行业也是很赚,利润极高。但有个问题,就是理发师素质特别重要,差劲的那种,很容易给人杀马特、乡村洗剪吹的印象。”
“杀马特?”归海风行不解。
“呃,”云飞扬有点汗,这个词五年后才会出现,现在他说得太早了。他连忙掩饰,“这个是我自己给他们取的外号,就是‘傻’呼呼的‘马’大哈,还以为自己‘特’别聪明……”
归海风行笑起来,“哈哈,有意思,杀马特!说得好!”
云飞扬扯开话题,“别管这个词,我是想说,要做就做口碑,提升整个店的形象,还走咱们那条在港城注册的路子,会让人觉得很洋气。这种店,肯定特别受人追捧。咱们的目标瞄准有钱的那一族,熟客、会员制、办卡消费,时不时弄点京城、扈城、港城甚至韩国的造型大师来讲课啊、搞活动什么的,后续服务也要做到位,让顾客只要进了店,一辈子都是粉丝。”
归海风行没忍住手贱,在云飞扬鼻子上刮了一下,“你总是想得特别透。”
云飞扬回捏他一把,“别在外面动手动脚。这个主意怎么样。”
归海风行几乎没考虑,“都是小投资,没问题。”
云飞扬抿嘴,拿着杯子跟他干杯,“喝点米酒。”
两人专心吃了一阵,云飞扬又说:“其实我还想开个ktv。”
“哦?”归海风行挑挑眉,“你想做这么多事?”
云飞扬:“……还有精品度假酒店。”
归海风行:“……”
他笑了起来,“老婆想做什么,我都支持。”
云飞扬自己也很挣扎,“等我考虑考虑,到底先做什么,一样一样慢慢来。”
“好。”
十一月底,央云花园一期竣工仪式在小区的广场里举行,当天来了不少省市的领导嘉宾,贞正地产董事长归海思达也赫然在列。
前面繁复的讲话之后,归海思达、袁若芳和几个省市领导各自拉着一条彩带,中间是一个巨大的金边红布球。当主持人倒计时“三、二、一”之时,几位领导同时用力一拉手中的彩带,中间的红布球哗啦啦就打开了,除了开出一大朵金光灿灿的花之外,更有一大束氢气球和金色彩带往空中飘去,洒下点点金粉。
这个视觉效果十分好看,在场的人们都鼓起了掌。
袁若芳和归海思达对视一眼,给了站在下面的儿子一个赞赏的眼神。
归海风行与跟着父亲过来的归海倩文站在一起,两人面上都是保持着冷冰冰的笑容,似乎对对方很没有好感,其实嘴里却飞速交流着信息。
归海倩文拍着手,嘴唇飞快地动着,“维宇也进入公司了,他不想在京城跟姐姐争,却指明要到镶省搞开发。”
归海风行挑眉,“哦?他非要到潜省旁边的镶省来?这不是要跟我争中南部地盘吗。”
“就是这样。”归海倩文淡淡地笑着,把手放了下来。
“镶省,呵呵,省城哪有那么好介入,地皮都瓜分得差不多了。”归海风行不以为意,他手上就有一块,但是他不会说出来,“那么维宇只能去二线城市了,切,他要作死谁都管不了。他以为其他地方也能有潜省人的畸形消费能力吗。”
归海倩文一笑,“姐姐受了你做央云花园的刺激,也想在京城搞开发,不过她选了两块地皮,举棋不定。”
归海风行眉头皱皱,“商住房?购物中心?金融圈?”他问的是归海如虹的打算。
归海倩文还没回答,归海思达和袁若芳已经和台上的领导寒暄完毕,三三两两往台下走来,准备去参观小区。归海风行连忙迎上去,将各位领导安排上了几辆电瓶车。
袁若芳对儿子细心周到的安排很是得意,省里的领导和市里的领导分成了几拨,归海思达和苑若凡分别陪着他们,在销售人员的指引下去参观环境。
归海倩文和归海风行也上了一辆小车,并排坐在最后面。
“姐姐选的地皮都是交通便捷、四通八达的地方,她没有跟我说过,但我觉得她一定是想做集成奢侈品的高端购物中心。她一向瞧不起普通住宅小区的开发。”
归海风行得到的信息太少,他没有办法做出什么策略引导,只能默默思考了一阵。最后望着前方的电瓶车,说:“那就让姐姐在建筑设计方面下点功夫吧,商业规划虽然重要,但是建筑设计才是真正彰显姐姐那高贵独特品味的方面,不是吗?”
他这句话完全是本末倒置。如果是独栋建筑楼,建筑设计的确非常重要,但若是多个楼栋合成购物中心的话,则必须注重商业业态的规则,主力店入口动线设计,商铺的层高、荷载等指标,项目结构、可观性、立面等细节,这些都会对未来购物中心的业态开展造成影响,光是在建筑设计方面下功夫,那是绝对不行的,商业规划必须优先考虑。
听了他的话,归海如虹没忍住,差点笑出声,立刻板起脸,“嗯,哥哥的提议十分符合姐姐的性格,我一定会提醒她的。”
归海风行没做声。
参观完央云花园一期之后,便是招待酒会和晚宴。同父异母的兄妹两个一直是冷冷淡淡,似乎没什么跟对方好说的样子。
归海风行抽空给云飞扬打了个电话,问他一天的情况什么的,就是每日的例行唠叨而已。云飞扬正在吃水果,根本没空理他,“行了行了,我好着呢,你快点去应酬吧,啊拜拜。……明天给你带又青又甜的大冬枣,还有新西兰猕猴桃,乖。”
归海风行又甜蜜又惆怅地挂了电话。
吃完饭之后,照例是招待的那一套流程。归海风行回了家,归海倩文回酒店。袁若芳和归海思达招待了一阵,派了下面几个销售经理和女秘书陪同,然后也离开了。
这日的竣工仪式就算圆满完成。
归海思达下楼坐车的时候,对袁若芳说了一句,“风行干得不错,问他毕业有什么计划。”
袁若芳一惊,继而一喜,低眉顺眼地回答:“好。”
第二天,云飞扬去了蓝凤凰大厦15楼,但是等了许久没等到归海风行去。发个短信,得到回复却是:【我爸要我陪他在省里面逛逛。宝贝对不起,这两天照顾好自己。】
云飞扬懂得事情的重要性,叹口气,【你也是,照顾好自己。】
归海风行正带着父亲和妹妹去潜省南部的风景名胜区旅游,那边天气比偏北的霖城暖和,山水优美,环境宜人。
归海思达和女儿倩文坐在车后座,归海风行坐在副驾座上。归海思达看儿子在发短信,便问道:“风行谈恋爱了?”
“啊?哦,嘿嘿。”归海风行没有直说,只笑笑,收起了手机。
归海老帅哥年龄不小了,但是那颗躁动的心依旧,就这把年纪了,时不时还跟年轻女孩子有点风流韵事。对于这方面,他可以给儿子很多建议,“你还小,现在不要太认真,除非家室很好,能够给你帮助的女孩,否则别轻易许诺。再说了,潜省小地方,哪里有什么大家族。将来你来京城了,爸爸给你介绍几个世家千金,都是能配得起你,也能配得起贞正的。”
归海倩文听着,不动声色,但心底却惊讶不已,转瞬又开始喜悦起来。父亲这话,很明显已将哥哥作为半个继承人看待,那么自己当初做出投靠他的决定是做对了!
归海风行淡淡一笑,“这件事我不急。爸,你说去京城,我倒是有一些想法。目前潜省的规划已经做到了十年后,一项项开发下去,和我的预期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出入。我是不是也能够到京城去做点项目呢?我看未来的趋势,大型城市综合体很有前景,尤其以欧美奢侈品为主力的购物中心会成为将来的主流,潜省大概还要六七年才能到达那一步,我想先去京城试一试,您看行吗?”
他说这一段话的意思,其实并非真的要去京城。其实他晓得父亲不会答应的。他只是想借这个机会,让归海倩文能够名正言顺地回去向如虹汇报自己的动向,说他曾经跟父亲提议过要到京城开发购物中心。这样会激起如虹的好胜心,一定要跟他拼个高下,这下让她放弃这个项目都不肯了。借此,也能让倩文误导如虹重视建筑设计。
归海倩文一凛,瞬间明白。
归海思达听了儿子的话,有点为难。女儿也正在做同样的项目规划,目前从他内心来说,还是从小在身边长大的女儿更重要一些。除非儿子再胜几局,他才会考虑让儿子入主京城。他敷衍地对儿子说:“你有想法是好事,只是京城总部正在全力开发几个新项目,腾不出人手,暂时京城也没有闲置地皮了。嗯,风行啊,在中西部地区,贞正的发展还比较缓慢,爸爸对你可是寄予了厚望。”
“好,爸放心,我会努力的。”归海风行不见失望,依然是很有礼貌的回应。
十日后,京城归海大宅里,当归海如虹听倩文汇报,说归海风行竟然想要北上试水购物中心的事,顿时勃然大怒,“我呸,他个乡巴佬还想来京城!没门!这个项目是我的!我一定不会放弃!”
归海倩文一脸娴静,“姐你别担心了,爸是向着你的,当即就反驳了他的意见。”
“是吗?切。”归海如虹嗤笑,“我就知道,他算什么东西。我一定会开发出最有品位的项目来!一定要比什么央云花园这种农村小区强十倍、百倍!”
归海倩文心底暗叹,这个姐姐的个性早就被远在潜省的大哥给看透了,可惜她却对他一无所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她已输了。归海倩文越发坚定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支持归海风行,将来一定能获得更多的利益。
她开口说:“我看过几个国外购物中心的设计,那些建筑真的是奇思妙想,每一栋建筑都像一尊雕像,华丽又有feel。”她只说到了这里,并没有再多讲。
而归海如虹的心思已经被她说的奇妙建筑吸引住了。
……
“云山,期末的画稿画完了吗?”
潜省师大宿舍里,美术系大一新生们正在互相探听期末老师布置的任务。
“没有啊!美术史我都还没背完,要命哦……”云山哭丧着脸,“我实在是想不出怎么完成老师的命题了,真是,头都要炸了。”
十八岁的云山跟他哥站在一块儿的话,大致能看出是兄弟。但若是分开看,两人的气质截然不同。云飞扬俊美清新而典雅,像一朵出岫的轻云。而云山则像灰扑扑的乌云,留着半长发,遮着眼睛,明明不近视,非要戴一个黑框眼镜,脸蛋倒是白皙,但长期熬夜,没什么血色,围着黑黢黢的毛线长围巾,穿着灰色的毛衣,袖子长得能盖住手。
这两年,他不再是哥哥的小跟班,身上的“艺术气息”却越来越浓厚。他和云月都很有出息,云月考上了扈城的大学,而他则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潜省师大。
在云山心里,对哥哥一直是那么的敬重。父母生意上的事,基本上都是哥哥在拿主意,哥哥还给了他无限的支持,他要什么昂贵的画具就给他买,厚本厚本的美术图鉴眼都不眨就往家里搬。
云山觉得,如果自己不能学出个成就来,真的对不起哥哥。
“唉……”
同宿舍一个人劝道:“叹什么气,不还有一个星期吗!走,今晚去酒吧,找点灵感?去不去?”
云山沮丧地点点头,“……嗯,去。”
晚上,霖城酒吧一条街,“华灯初上”酒吧里,几个美术系的学生坐在卡座上,听着歌,聊着天,一人一瓶的慢慢喝着。
到十一点,云山有点醉了,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进洗手间,嘘完之后,拿水龙头接水敷在脸上,冰得嗷嗷叫。
旁边有人噗的笑了,“小山,玩哪一出呢?”
云山立刻抬头,抹掉脸上的水珠,“咦,表哥?你也来玩?”
关于母亲和姨妈吵架的事情,云飞扬和云母都瞒得很紧,没有告诉两个弟妹。不过却也时常告诫他们,不要跟姨妈家的人来往,表哥是混社会的,离他远点之类的话。
云山听话是听话,但现在表哥都跟他打招呼了,他也不能当做没看见。
臧明瞧瞧他的样子,笑起来,递给他一张纸巾擦脸,“来玩儿啊?”
云山抹着水珠,“哎,和几个同学一块儿来的。”
臧明眼里闪过一丝怪异的光线,“哦,走,去我包厢里,给你介绍几个朋友。”
云山酒意被冷水一激,已经清醒了一些,想拒绝,“我同学还在旁边呢。”
“没事儿,就是去见个面而已,你不知道他们玩得可嗨了。”臧明执意拉着他,去了角落的一个暗包厢。
里面的空气非常不好,有种奇怪的气味,而且房间上空弥漫着浓浓的烟气,几乎每个人都在抽烟,“哟,明哥,这小子是谁啊!”
“我表弟。”臧明笑笑,“小山,来一根?”
云山平时也抽烟,没想别的,接过来,“谢了。”
他跟着屋子里的人吞云吐雾了一阵,有点头疼,喝了几杯酒,就告辞出来。
臧明塞给他一包烟,“拿着,这玩意儿是国外来的好烟,能提神。”
云山低头看了看,这包烟也没什么标识,听说是国外来的,他想推拒,却被臧明硬塞到口袋里,“拿着吧,你表哥我多的是这种烟。记着啊,一天别抽太多,太猛了也不好。”
云山没听懂,只得收下。
这晚上跟同学喝完酒回到宿舍睡下,第二天头还是疼,他以为是宿醉,但是必须到画室里完成功课。强撑了半天,碰到口袋里的那包烟,想到臧明说能提神,便拿出来点燃了一只。
画室里弥漫着昨天包厢里的那种奇怪的气味,但是云山抽着抽着,忽然觉得头疼稍微好了一些,而且渐渐的,突然对这次的命题有了灵感,他左手夹着烟,右手开始在画布上勾勒,很快,初稿便打好了。
云山兴奋异常,觉得表哥的烟还确实是个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