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乾清宫下来,胤禛觉得浑身都是软的。没有想到,这样高屋建瓴的几个条陈,换来的只是“耐烦不怕琐碎”的考语。早知如此,不如不说,还免了胤禩疑惑自己吃醋抢功呢!户部差使办砸是人人皆知心照不宣的事,虽然康熙没有一句重话,没黜贬一个官员,但惟是这样淡漠的搁置,比之大发雷霆,骂个狗血淋头更其无味,更不可捉摸。今日一席奏对,虽然看去是对了圣意,但“久旱逢甘雨”,却只有几滴,未免令人失望。胤禛想到自己和胤祥惨淡经营,千辛万苦都是为他人作嫁,人生斯世,运数无常,毕竟有何意趣?他瘫坐在万福堂的安乐椅里闭目沉思,真的有点心灰意懒了。正自惓惓闷思,一阵拐杖拄地的声音笃笃近前,邬思道踱了进来,双手一揖说道:“主人何忧思之深也?”
“什么忧思?我不过是个天下第一闲人而已。”胤禛打叠起精神坐直了身子,一手让座,悠悠地说道:“还是庄子说的‘绝圣弃知大盗乃止,摘玉毁珠小盗不起’,我又何必横身危难之中,弄得自己焦头烂额?”邬思道见案头放着胤禛的诗文窗课稿子,一边坐了,信手翻着,笑道:“只怕四爷难以心如古井。庄子还说过:‘彼含其明则天下不铄,含其聪则天下不累,含其知则天下不惑,含其德则天下不僻矣。’您含着这么多的东西,想做闲人恐怕不行。”几句话说得胤禛一笑,却又蹙额叹道:“我是智穷力尽了,想做事,做了事,千难万难苦撑过来,却是篙断桨折,舟困浅滩!”
邬思道听了没言语,一篇一篇浏览着胤禛的诗文,许久才笑道:“四爷这话学生不明白。据学生看,如今秋高气爽,万木萧森,正是壮士远行之时,哪里就有那么多的呻吟?”胤禛怔怔地望着窗外,良久,深深透了一口气,说道:“一夜西风狂,吹落我家招凤巢,梧桐叶儿落萧萧响……”一边说,苦笑着摇了摇头,又道:“户部的事出来,我就细想了,这一回是齐根儿断了梧桐树!最可怜我那二哥,还像个没事人,今儿下来去毓庆宫,他还劝我不要‘庸人自扰’!就这一会子,大哥三哥和老人他们还不知议些什么异样的题目呢!可笑,我和老十三竟是一对儿痴人!”邬思道听着,似乎有点漫不经心,随口问道:“如今呢?如今四爷有什么打算?”
“现在什么也打算不成。”胤禛皱眉说道,“刑部户部都已成了老八的局面,礼部兵部原就是他的天下,显见的是万岁更换国储的棋步儿,太子虽不说,我看他心里也有个数。我想过了,太子安,我自然没事,太子不安,横竖总要有新太子。我左右是个办事的,大谅也不会把我怎么样。”
“这就是四爷的打算?”邬思道突然发了怒,脸色又青又白,“咣”地扔掉手中折扇,架起拐杖,咄咄逼人地盯视着胤禛斥道:“庸人之见!”胤禛惊愕地张大了嘴,茫然看着邬思道,他从没有受过任何人这样呵斥,也从未见过这位彬彬有礼气静意和的邬思道发这么大的脾气,平常几句话,怎么就恼了?正愣怔间,邬思道抗声说道:“你说的不是‘西风凋碧树’么?什么叫‘碧树’?碧树就是太子!陈胜一个赤脚杆子还敢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话呢,何况你是王,是龙种,是为国家卓有劳绩的阿哥,不是太子的私人!不掰清这一条,你永无出头之日!”邬思道的双拐点地铮铮有声,激动地说道:“像大阿哥那样的昏懦之夫尚且知道逐鹿中原,你怎么抱了个壁上观的宗旨?何其短志也!”
胤禛听着,只觉得一股冷意直浸肌肤,心都紧缩成一团,脸色苍白得可怕,许久,他低下了头,摆摆手道:“邬先生,我……你坐下,听我慢慢谈。”因将乾清宫召见,自己上了条陈,康熙的话都一五一十说了,末了又道:“先生责我志短,说的不错,我确是有些心灰意懒了,如今情势,不观望又有什么指望?”
“四爷就为这个烦恼?”邬思道仔细听完,突然仰天大笑,说道,“哪位圣贤说过‘耐烦不怕琐碎’的人不能担天下巨任呢?据我看,这是当今天下最好的考语!”
胤禛一下子抬起头来,“那——为什么阿玛要起用胤禩?”邬思道格格一笑,说道:“那是自然,都是他的儿子,他要比一比,看一看,哪个是高才捷足嘛!”胤禛一边想,摇了摇头,幽幽地说道:“老八这人我知道。他要真的做起来,能办好差使……”下边的话碍难出口,便打住了。
“所以我才给四爷出主意,上那个条陈。”邬思道莞尔一笑,“他差使办成,不过做了你条陈中的一件,他差使办不成,是没听你的主意。万岁真的选中他,他也不至于轻看你——不过据我看,现在还议不到这么深,太子毕竟在位,八爷牵掣很多,他也未必就办得下刑部的差使!”说罢又是一笑。胤禛闷闷不乐地说道:“这些我倒是都想到了。我最为难的,是和太子难处,近不得,远不得——老八看去真是十分兴头,拿定主意要在刑部大展奇才了!昨儿十三弟告诉我,听到他进刑部的风声,他原在刑部的几个门人想见见他,他都不肯接见,这不是兆头么?”
邬思道见这个满口要做“闲人”的王爷如此撕不断,苦恼不休,只一笑,换了题目,问道:“皇上几时去热河?”
“十月初三。”
“没有指令八爷何时完差么?”
“没有。”胤禛看了看邬思道,“不过看胤禩的意思,说要皇上欢欢喜喜去热河,我看他是近日之内就要大张旗鼓地干起来。”
邬思道沉思了一会儿,又道:“皇上近日查考阿哥爷们的窗课本子不?”“什么?”胤禛奇怪地看着邬思道,他有些不明白这个书生究竟想说什么,半晌才笑道:“窗课是五天一看,从不间断的,不过这一本是和文觉和尚对禅余暇写的,怕有碍圣听,我没有敢进呈。”
“我方才看了看,”邬思道说道,“这里边的诗文虽不尽是上乘之作,但恬淡适胜,很合着四爷性格儿,何妨呈进去给万岁爷瞧瞧呢?比如这一首,你看写得何其好!”说着随手一翻,指着一首诗递给胤禛。胤禛接过看时,却是:
懒问沉浮事,间娱花柳朝。
吴儿调凤曲,越女按鸾箫。
道许山僧访,棋将野叟招。
漆园非所慕,适志即逍遥。
胤禛看罢笑道:“这诗没格调,呈去讨没意思?做诗我比不了老三。”邬思道笑着摇了摇头,又指了一首,却是:
人生七十古来稀,前除幼年后除老。
中间光景不多时,又有炎霜与烦恼。
过了中秋月不明,过了清明花不好。
花前月下且高歌,急须满把金樽倒。
世上钱多赚不尽,朝里官多做不了。
官大钱多心转忧,落得自家头早白。
春夏秋冬弹指间,钟送黄昏鸡报晓。
请君细点眼前人,一年一度埋荒草。
草里高低多少坟,一年一半无人扫。
邬思道因道:“这是唐伯虎的《一世歌》了。”胤禛点头道:“是。因为练字,信手抄来,又怕有什么干碍,没敢进呈御览。”
邬思道沉思片刻,一笑说道:“别小看了这些诗。也未必篇篇写得激昂慷慨,歌大风,思猛士就是好的!如今大阿哥三阿哥和八阿哥他们各做各的文章,都在万岁跟前显摆他们的‘大志’,殊不知这正犯了圣忌。皇上年未及耳顺,夏秋鼎盛,一群胸有大志、谋有良谋的儿子们朝夕相伴,焉能不生疑惧之心?”“噢……”胤禛身子向后一靠,惊异地瞥了邬思道一眼:“这瘸子竟如此精通帝王心术,真是深不可测!”想着,把预备明日进呈的窗课本子抽出来,援笔濡墨,工工整整录了一首七律:
山居且喜远纷华,俯仰乾坤野性赊。
千载勋名身外影,百岁荣辱镜中花。
金樽潦倒秋将暮,蕙径萧瑟日且斜。
闻道五湖烟境好,何缘蓑笠钓汀沙。
“好!”邬思道拊掌而笑,暗赞胤禛心思伶俐:这样一首一首进呈,确比乍然送一大册强得多。却不敢说破了,只道:“四爷这笔字真练到出神入化了!”
邬思道和胤禛计议的第二日,胤禩奉旨到差,进驻刑部。下车升堂便出手不凡,不管三七二十一,从刑部侍郎、员外郎到各司堂官,一律摘了顶子革职留任,犯官们把铺盖都搬进衙门,连后头马厩都腾出来住满了大小官员,明说虽是“待勘”,其实形同软禁,预备着清查一个拿一个。这一番睿断措置,不但打得刑部各司堂书办们晕头转向,真个震撼朝野,连康熙皇帝也没想到这位温文尔雅的阿哥风骨如此硬挺。从毓庆宫到上书房,接应不暇的是胤禩递来的折议,片子,俱都是整饬部务的方略,拟定重审的要案,凡各厚审谳案文书供词有疑的、律例不合的、量刑欠当的,胤禩也真不怕麻烦,一一加批评注封递上书房,弄得马齐和佟国维也如坐针毡。刑部的官儿们原本最怕胤禛和胤祥这两个“魔王”来部挑剔磨勘,听说“八爷来”还没来及抚额庆幸,便遭这一顿猛轰,顿时慌了手脚,找门子的、托同年的、求主子的……什么样的都有:胤禩眼里瞧着,心里冷笑,也不去理会。
乱到第十天头上,胤禩一大早入宫请了安,回到刑部,在签押房还没坐定,便见老蔡头进来禀道:“九爷十爷十四爷他们来了。”胤禩略一怔,命几个等着回事的官员先回去,三步两步出来,早见胤禟胤誐胤禵带着几个长随沿仪门内甬道散步而入。胤禩一边笑着往里让,一边说道:“整日价在我那里混,可可我这几日忙死,就不见你们的影儿了!”一转脸瞧见任伯安也跟在里边,便敛了笑容。
“八哥风骨好硬挺!”胤禵随着两个哥哥进来,却没有坐,看着壁上条幅,用扇骨打着手心笑嘻嘻说道,“这刑部衙门我来过不知多少次了,没想到几日工夫就换了世界!你看这些个龌龊官儿们,一个个剥了补子,光着顶子,哭丧着脸靠墙根儿,挤眉弄眼交头接耳,龇着黄板牙吃茶抽烟嗑瓜子儿聊天。哪里是国家处刑重地,像煞了被孙行者赶出七十二洞的妖精,牛鬼蛇神魑魅魍魉应有尽有……”说罢哈哈大笑。胤禩不禁笑道:“说的是。我就是一根金箍棒打不及,盼着你们来帮手呢!”说着命人看茶,因转脸问任伯安:“你来做什么?”
任伯安一脸安详,听着他们兄弟笑语,见问到自己,忙看了胤禟一眼,向前一步,满面谦恭之色双手捧上一个册子。胤禩迟疑地接过,问胤禟道:“挤眉弄眼的,这算做什么?”
“帮八哥抡金箍捧啊!”胤禟阴阳怪气地晃了晃头,“八哥要做包公,我来填龙头铡。您不是要查尽刑部冤狱么?好办得很,一个外人不用传问,就问老九就得,连不是我经手的也都有案可稽——都在这册子上呢!”
屋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时近孟冬,天已寒冷,只听房顶风声呼呼,掀得承尘都在不安地翕动。胤禩仿佛被人打了一闷棍,脸白得没一点血色,怔怔地看着门外苍黄的天色,只觉得心猛地往下落,像是一直要落到深不见底的古井里。
“怎么样八哥?”胤誐从未见过老八这么狼狈,倒觉好笑,“犯人寻替死鬼代刑,这叫‘宰白鸭’,明白么?白鸭宰了不少,都是咱们自宰自吃。其实我倒没使你什么银子,我的帐一直是顶着不还!”胤禵笑着道:“你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对了,老十四这话说得妙!”胤誐嬉皮笑脸又道,“九哥使了四万,下余的都是八哥拿去行了人情。今日八哥要砸聚宝盆,该当的说说明白,八哥拿个章程。”
胤禩这才回过神来,嘴角挂了一丝狞笑,说道:“好,这才是好兄弟,好奴才办的好差使!任伯安,我几曾叫你做过这种事?收金税、挖人参的钱还不够使么?要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这就是做奴才的难处了。”任伯安低下头去,轻声回道,“八爷圣明,奴才并不能屙金尿银,咱们财路有四个,行商、收金税、挖人参、皇庄年例,还有就是从六部里掏。八爷想想,门人升迁、周济穷官儿、买田置园子一年下来得使多少?就是四爷十三爷讨债,也得现银子填还啊!说句不中听话,换了旁人,想这么着,只怕还摸门当窗户呢!”
几句话便说明了,宰白鸭这些事是胤禟他们干的,但弄来的钱是胤禩自己使了。他思索良久,无声透了一口气,一手拈着册子,晃着火折子,默默点燃了,直到看着它烧成灰烬,目光一闪,眉棱骨不易觉察地一跳,哼地冷笑一声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么作孽的事,你任伯安都做得出。不怕王法,也不怕雷击么?”陡地,他心中生出一片杀机。
“奴才明白。”任伯安何等精明,早已看了出来,一躬身子说道,“生天无路,地狱有门。奴才为主子尽忠,虽死重于泰山!”说罢跪了道:“请八爷用刑!”
胤禩“啪”地拍案而起,看着瘟头瘟脑的任伯安,眼睛幽幽地闪着:就于此时此地,一刀诛了此人,岂不一了百了?去掉这个累赘,连这三个兄弟也不须防范了。正思忖着如何下这杀手,胤禟也起身来,轻轻拍拍胤禩肩头,意味深长地说道:“八哥,一失手成千古恨,再回头已是百年身!”
“八爷杀了小人。要能澄清史治,小人死而无怨。”见胤禟本主出来说话,任伯安敛起一刹那间流露出的怯色,侃侃言道,“小人不知是谁挑唆着要这么办,但小人知道谁是八爷的基业——就是八爷要整的这干子官吏!八爷没有办过多少差,名声威望任那个阿哥爷比不了,为什么?就因为八爷仁德宽厚,有学问、有度量、有识见!杀了我,就没人敢再给八爷聚财;整掉这批官,八爷就和四爷一个样。先头多少水磨工夫全搭进里头去。如今外头已经沸沸扬扬传言,瞧八爷这阵仗,像是比四爷十三爷还狠……奴才可叹的是,拼着身家性命不顾给八爷卖命,到头是没好下场……”说着已是泪流满面,哽咽道:“八爷杀了我吧!……若论天理、王法,我真是死有余辜的……”
胤禩觉得头一阵发晕,颓然坐回了椅子上。胤禟见今日“三英战吕布”大见功效,满意地舔舔嘴唇,劝道:“我和老十老十四八哥还不知道?再不能和八哥两条心的!不是兄弟怨你,原本就不该接这差使——由着老四去干,他把人都得罪完,这差使依旧是个不成!那时候儿你出来收拾残局,抚定人心,不比走这险棋好?”胤禵笑嘻嘻说道:“八哥想一帚扫尽天下阴霾?算算看,就上书房里,不说马齐,张廷玉和佟国维有多少门生故吏?亲结亲、门连门、盘根错节、恩连义结,一人有事八方来援,除了宰白鸭,黑天不见日头的事多着呢!你扫得尽?四哥是无能之辈?凭着借条要帐还弄得人仰马翻呢!刑部的事,你要动真格的,马齐立地就得卷铺盖滚蛋,佟国维也站不住,更甭说太子四哥、八哥三哥都虎视眈眈地瞧着你!要是那么轻巧容易,大哥早就把差使抢过去了,还轮得到我们!”
“着啊!”胤誐瞪着眼一拍大腿,“我也是这么说!你把刑部的人撤了,我就吓了一跳,这么干,万岁先就要猜疑:这老八是怎么的了?他一向不是这作派呀?是揣摩着讨朕的好儿,还是沽名钓誉?——人若改常,不病即亡!”一扭头对任伯安又道:“操你祖宗的,这么没眼色?一味跪着,叫人瞧见了算怎么回事?”
众人析得条条在理,句句中肯,胤禩倏然间已经明白,自己原和胤禟等人是分不开的难兄难弟!就算杀了任伯安,要是这群人和自己作起对来,下场连胤祥也不如!想着,不由暗自懊悔,不该听信阿灵阿和张德明这些愚蠢建议,差点弄乱了自己营盘。一阵心灰意懒,胤禩勉强笑道:“任伯安起来吧。我是心里生气,又不是真要拿你作法典型。你是做老了事的,怎么这么浑?人命关天,就敢买卖!以后再也不许干这种混帐事了!”众人这才都松了一口气,聊了一阵子淡话。胤禟笑道:“我们还得替八哥着想。张五哥这案子,那是掩不住的了,但老任手脚很干净,他们攀咬不出来!刑部的人既拿了,索性就做点文章:一个个过堂讯问,使劲查!反正狱里已经没有了‘白鸭’,查到头还是张五哥,拉了顺天府监狱狱正,狱神庙的典史,还有验刑官这些家伙填馅儿,我看也就差不多了。哪个庙没有屈死鬼呢?”
“妙哉,吾心领而神受之矣!”胤禵笑道,“云压得重重的,雷响得轰轰的,风刮得呼呼的,雨点子稀稀的……”胤禟看了一下门外,说道:“老十四说话谨慎点。你和老十带任伯安走吧。这里头能人多,是人是非之地。”
“老任的头还长得牢牢的。”胤誐呵呵笑着起身,拍了一下任伯安的脖子,和胤禵带着一众家丁去了。
他们前脚刚走,胤禩胤禟未及说话,便见胤祥带着几个护卫从仪门进来,腰间还悬着刀,脚下马刺踩得叽叮叽叮作响,远远便笑道:“八哥九哥说什么私房话?叫兄弟也听听!”胤禩胤禟急速对望一眼,忙都起身相迎,让座献茶罢,胤禩含笑问道:“十三弟,你不是还管着户部的事么?什么风把你这大忙人吹到这里?”
“户部还有什么狗屁事?我方才去养心殿辞差,阿玛也是这么说。又说‘去刑部帮你八哥办差’,就骑马赶来了。”胤祥颦着八字眉,呷着茶说道。顿了一下又问:“方才十哥和十四弟出去,里头带着一个人,像是九哥府里那个任什么狗日的伯安。他到这儿来做什么?”
胤禩胤禟都没想到康熙会又塞个人憎狗嫌的胤祥到身边来,都愣住了,心里比吃个苍蝇还腻,听这一问,都吓得一跳,半晌,胤禟才故作诧异地说道:“任伯安?我早就叫他出籍了!他没来过呀……哦,想起来了,老十府里那个胡狗子长的是有几分像任伯安。必是十三弟看混了。”
三个异样心思的兄弟各自端杯莞尔一笑,胤禩胤禟头上都浸出密密一层细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