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意料之外,突然出现的六名强敌,三兄弟彼此呼啸一声,同时猛攻一招,迫退已岌岌可危,且负伤不轻内伤的赵德言和一众手下,趁隙在被新增来敌包围之前,急速遁走。
临去之际,寇仲和徐子陵齐齐诧异的凝望了来敌中那个黑巾蒙面,目光熟悉的高挺身影一眼,心中充满难解的疑惑。
突然出现此地,上来增援的正是以莎芳为首的大明尊教众人。望着形象悲惨,表情狼狈,且都或轻或重负上不同程度内伤的一干突厥人等,莎芳表情平静如昔,未流露丝毫内心情绪的关切道:
“诸位没事吧!”
大失面子的突厥人等俱都默然不语,还是高瘦彪悍的康鞘利代表众人道:
“多谢善母关心,些许小伤而已,不需在意。”
赵德言冷哼道:
“未想到他们三人竟然如此狡猾,不但备有弓箭,而且还拥有歹毒的火器,今次我们防不胜防,中了他们的奸计,现准备返回突厥。他日卷土重来,定要他们三人好看。”
这番话说的豪气干云,很有几分英雄气概。莎芳闻言略一犹豫,遂道:
“既然如此,贵方可否将负责训练鹞鹰的好手借给我们一用,否则,单凭前方的探子,我们恐怕难以准确掌握到狡猾如他们三人的确切踪迹?”
训练一只通灵鹞鹰十分的不易,即使以突厥的强大,也仅仅拥有不超过十只而已,所以莎芳才会这样踌躇。哪知康鞘利大方的道:
“善母勿需在意,鹞鹰借给你们使用无妨,只是请小心不要让其再受到伤害既可。”
说完之后遂命令负责鹞鹰的兀登克拉伯今后协助大明尊教一干人等继续追杀笑,寇,徐三人。
赵德言又冷声提醒道:
“敌方不知为何,竟能在数里外发现我们在这里有埋伏,请善母今后千万小心。另外,他们的火器和箭矢应该已在我们身上耗费十之八九,希望善母心中有数”
此役突厥一方又损伤二三十名精锐战士,武功好手近十人,即使以赵德言和康鞘利的级数,亦负上不轻的内伤,再加上被毒烟侵入的四,五十人,战况可说是惨不忍睹。又因为敌方至始至终只有三人,所以更是丢脸之极。
东方终于露出鱼肚白,
一密林隐蔽处,
结束一个多时辰的运气调息,清醒过来的三兄弟俱都感到神清气爽,昨夜激战中所受到的内伤和损耗亦迅速得到恢复和补充,大小伤口也开始结痂,正处在快速的恢复中。
寇仲兴致勃勃的道:
“昨天数场争斗,真她娘的痛快。”
我亦深有同感道:
“若不是最后大明尊教的莎芳率同教内新任原子和五类魔中的‘毒水’辛娜娅,‘浓雾’鸠令智,‘熄火’阔榭羯和‘恶风’羊漠六人及时赶到,我们在花费些代价,定能予他们以重创。不过即使取得现在这样的战果,恐怕他们突厥一方也要退出对我们的围追堵截啦。”
徐子陵神色凝重的道:
“那个新任原子很可能是我们的一个故人。唉,想不到再度重逢已人事全非,他竟然会加入大明尊教?”
寇仲也神色黯然道:
“当初我所选拔的石介,麻贵和包志复三人俱被上官龙害死,只余天赋最高的段玉成一人负伤后成功逃出,没想到现在他竟然加入了大明尊教,还成为其中的重要人物?”
我开解他们道:
“沧海桑田,世事变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段玉成在身负重伤,彷徨无助之时,被大明尊教的人所救,继而又被其教义所吸引,加入该宗教,也是可是理解的。只是从此以后,恐怕双方要互为仇雠,立场相对啦!”
徐子陵有些痛惜的道:
“难道就不能让他迷途知返,再次回到我们身边吗?”
我苦笑道:
“宗教这种思想,人们一旦开始去相信他,就会愈陷愈深,直至不能自拔,彻底沉沦为止。不过玉成此人品性心地都不坏,他与辛娜娅又未参与刺杀为兄的未婚妻一役,所以将来或可放他一马,你们不用太担心。”
任何事情,只要暂时无法解决,就会将其彻底丢在一边,这是寇仲的个性。因此他转移话题道:
“今天看大哥与敌争斗时,轻功运用极其玄妙,往往能令敌方判断失误,成功达到惑敌,骗敌的目的,这到底是怎样办到的?”
我微笑道:
“因为‘实践出真知’乃千古不移的道理。所以为兄早就在等你问出这个问题。
轻功突然变向的回飞之术,乃是体内阴阳二气相互作用的结果。你们可试试将体内真气一分为二,一向左旋,一为右旋,气随意转,则应可回飞转折,任意翱翔。”
二人都是才智高绝,悟性奇佳之士,因此在被稍加提点后,立刻就积极思考起来。又互相印证彼此的想法,再与我不停打斗,实践,研习,体会,再实践,终于成功悟出属于他们自己特有的招牌轻功,‘回飞之术’。
这天,在临近洛阳的官道之上,一个文弱书生正在低头向洛阳方向急急赶路。在他身后不远处,一个佝偻着身体,五十岁许,留着一撮山羊须,眼角额际满布皱纹,一脸凄苦相的老人家,正同旁边一个年约三十,一副似乎颇懂武功的麻脸丑陋汉子并肩前行。
那个丑陋汉子身上还背着一个油布包扎起来的长形包裹,不知道里面到底装的是何种东西。
这时,洛阳方向过来的一仆人装束,四十来岁的男子疾步走到那一老一少面前,一脸喜色的道:
“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莫神医和令侄,这下子老爷有救啦!”
前面那位文弱书生听到声音立刻向这边赶来的同时。徐子陵扮的老者和寇仲扮的丑陋汉子齐齐眉头大皱,前者脑中灵光一闪,以有些苍老的声音道:
“原来是沙管家,幸会,幸会!”
这时寇仲也想起来人是谁,连忙偷偷传音给那来至身边的文弱书生,也就是我道出前因后果。
原来半年之前他与徐子陵二人离开飞马牧场,扮作这副模样前往洛阳的途中,曾在襄阳城外遇到沙福。
阴差阳错之下,徐子陵还医好了被他人暗中下毒的洛阳沙家三子沙成德的小儿。并揭破沙家护院马许然和婢女小珠联手毒害沙成德小儿的阴谋。
这时沙福兴奋的有些语无伦次的道:
“我家老爷已患病多日,洛阳多少名医都束手无策。没想到天佑好人,竟然又在这里遇到医术高超的贵叔侄,不知可否”
我及时插言打断沙福的话语道:
“这位沙管家请先等等,所谓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小生乃襄阳人士,家父亦患病多日,早已请得莫神医前去给家父医治,他们怎能中途转向,改往洛阳沙府?”
沙福终是善良的老实人,没有因为沙家的财雄势大而仗势欺人,只在那里不停摇头叹息,甘自着急。
我又提点他道:
“看沙管家应出自大富之家,却又难得这样的通情达理,所以小生想出一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来。”
沙福闻言眼睛一亮,欣喜道:
“这位小哥快快说来听听。”
我忍住笑道:
“莫神医侄儿应已得到他的真传,不如老先生你请侄儿前去诊治,而小生家父的病痛也不会被担搁医治,这岂不是两全其美?”
沙福立刻满心欢喜的转向一脸苦色的寇仲。那神情,那眼神,比看到观世音菩萨还要虔诚和充满冀望!
我连忙腹语传音道:
“我们三人走在一起目标太大,反正距离同窦建德见面还有三日时间。不如分开行动。三日后晚饭时间在洛阳曼清院碰头,到时不见不散既可。
至于沙家老爷的病患,凭你长生真气的玄妙神奇,再加上银针透穴之类的方法,应会人到功成,你就放胆去死马当活马医吧!”
寇仲想想也是,实在不行,还有徐子陵和我帮他善后,于是化一脸难色为自信满满的表情道:
“沙管家放心吧,小子已得家叔真传,这就随同你前往沙府。”
望着告辞离去的寇仲和沙管家二人,徐子陵微带担忧的道:
“大哥,你说仲少他行吗?”
我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道:
“估计死不了人!”
徐子陵:“”
微顿一下我又继续道:
“放心啦,不会有事的。大明尊教很可能会在城门口等必经之路上布置探子,三人若还一块行动,被看破的几率实在太大,所以我们要出奇致胜。”
水诧女和火诧女二姝由于呆在荣凤祥府内实在无聊,善母莎芳率同原子段玉成和‘浓雾’鸠令智,‘熄火’阔榭羯和‘恶风’羊漠以及‘毒水’辛娜娅几人又不在,大尊和烈暇,以及周老方又在教内在中原的秘密处所疗伤,所以耐不住寂寞的她俩欢快的罩上轻纱,来到千古帝都洛阳的大街小巷游览观光。
当婀娜多姿的二女闲庭信步般的走到城门口的时候,突然之间俏目齐齐一亮。原来她们正看到带着招牌面具的我和一潇洒俊逸的年轻男子身影一闪而过。
二女暗中示意过城门口的教内探子后,即远远的跟在后面,随行前往。跟踪一段时间后,火诧女气鼓鼓的道:
“他们俩也太狂妄了,众多强敌虎视耽耽之下,竟然还敢这样明目张胆,悠哉游哉的当街散步,难道真视我们大明尊教如无物吗?”
水诧女也大惑不解的道:
“那个悦目好看的年轻男子应是徐子陵吧,果然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人中之龙。只是他们这样招摇过市的目的却是令人难以猜度,若不是我们现在人手不足,定要将他俩生擒活捉。”
火诧女又道:
“上次笑行天之所以能够一举都将我们迫退,善母和大尊都已说过那是极其耗费生命力的保命绝招。他今日竟然还敢如此招摇,真是狂妄的无以复加!”
对火诧女深有了解的水诧女奇怪的瞄了她一眼后,突然问道:
“你是不是看上那个笑行天啦?”
面对突如其来的询问,火诧女俏脸一红道:
“人家,人家哪有?”
水诧女不解道:
“你不是喜欢长身玉立,悦目好看的段玉成吗?怎会又改变想法呢?”
火诧女气愤难平的道:
“别提这件事情了,每次想起都让人火大。”
“到底怎样回事?说来听听嘛!”
“当初在救回段玉成之后,一直是辛娜娅在照顾他,后来辛娜娅有事外出,人家就前去帮忙。对伤势已愈痊七八成的他百般照顾。晚上睡觉时,也共宿一床。只是会在床中间放上一碗水,并告诉他若过界就是禽兽而已。”
“后来呢?”
“后来他不但真的一晚未睡,还愣是一直都未过界,你说他是不是连禽兽不如?”
“没想到他的胆子竟然这样小,好纯情哟!”
“之后人家就问他是否是怕人家会受到伤害?”
“那他是怎样回答地?”
“他说是害怕,但却是害怕人家会去伤害他,所以才一整晚未睡。真是气死人哩。”
“咯咯,好有趣的男人哟!”
“最后人家又问他难道我不漂亮吗?”
“他又是怎样回答的?”
“他竟然说还可以,勉强过得去。当时人家气的差点就把他格杀当场。”
“这确实太过分啦,竟然这样对漂亮女子说话,他也不怕你会不高兴!”
“后来他解释说之所以这样回答,是因为辛娜娅会高兴!”
“”
无言半晌,水诧女又道:
“所以现在你就转而喜欢上笑行天这个男人啦?”
“以我们这样的样貌,武功,好看的男人当然不会少,但是像段玉成这种一往情深的痴情种子和笑行天这样武功高强,又敢偷人家肚兜的情趣男子却是太难找啦。
所以但愿笑行天被我们生擒活捉之后,能够感受到光明神的博爱和伟大,迷途知返,重新回到光明的世界中来,接受明尊的庇佑,否则”
“否则怎样?”
“否则人家已经准备好了皮鞭,蜡烛,手铐,脚镣等各种刑具,不管用尽何种手段,一定要他彻底拜倒在本姑娘的石榴裙下。”
“你那样对男人是不行的。如果徐子陵在被我们生擒活捉后,人家一定会每天喂他吃饭,给他穿衣,洗澡,唱歌,晚上就用人家那引以为傲的柔软胸部替他那俊逸非凡的面孔按摩,直到他彻底爱上人家为止。”
火诧女情不自禁的瞄了一眼自己小上许多的酥胸,忍不住酸溜溜的道:
“你就不怕他花心好色,会再去找其她的漂亮女子吗?”
水诧女凤目含煞道:
“他敢!人家闷死他!”
“”
徐子陵无端的打了一个冷颤后,不解的道:
“这就是你预防被看破而出奇致胜的招数吗?我看是自投罗网,祸水东移吧!”
我微笑着低声解释道:
“放心吧,虽然很快各方势力都会知道我俩已赶往净念禅院。但即使以大明尊教这种域外势力的强悍,暂时也不敢两只拳头分开打,再得罪过我邪帝笑行天之后,还敢再去净念禅院种白道毫无争议的武林圣地撒野。”
徐子陵又道:
“那我们去净念禅院到底要做些什么?”
“讲经说法呀!当初在洛阳时曾经承诺过,会送给了空一些经书,现在则是去兑现承诺而已。否则又怎会早早的把经书装到革囊里。还有,讲经说法时的钟声和梵唱应该会对你修习佛门武功很有帮助。”
徐子陵忽然间恍然大悟,同时心中不禁泛起浓浓的友谊温情。寇仲的武功修行方式主要注重从生死搏杀中吸取经验教训,予以融会贯通。而他的武功则主要注重静静思索,一朝顿悟。
在离开梁都之前互相交流换日大法,真言攻击的经验时,他就一直感到还差那么一点既可彻底悟通,但就是这么一点,让他连日来终日苦思,可却总是毫无寸进。现在徐子陵终于明白了,他所差的是环境的辅助和引导。
我又道:
“其实这样做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引蛇出洞,将大明尊教的人早些引出来,否则一旦李元吉一系的人马赶至,那我们就要同时面对几股强敌,情况将更加险恶。所以现在我们才要主动出击。”
经过小沙弥通报,了空隆重出迎道:
“二位施主大驾光临,欢迎,欢迎!”
我单手问讯道:
“小子冒然来访,只为兑现承诺,送给和尚几部即将大量出版面世的佛经典籍,同时也希望能与和尚交流佛法心得,别无其他。”
徐子陵亦洒脱的躬身施礼道:
“小子今次只是陪客,冒昧之处,尚请大师见谅。”
了空面露祥和笑容道:
“二位施主都是一时武林俊杰,何来冒昧之处?”
接着面容一变,恢复宝相庄严道:
“只是听说两位施主与另一位寇施主正处于被追杀之中,今次光临鄙寺,不是专程为避难才来到鄙处吧?”
没想到上次还慈悲祥和的了空竟然会对我这个已表露身份的魔道人物如此不客气,连带徐子陵也跟着遭殃。看来魔道和慈航静斋,以及净念禅院之间的矛盾真的很难化解呀!
不过了空这番话也应该含有考教的意味,一般的得到高僧好像都有这种毛病和习惯。因此我不慌不忙的轻吟道: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是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哪复计东西?”
深俱佛性的徐子陵闻言大有感触道:
“人生如浮萍,随水漂浮不知所终;人生亦如白云,飘荡空中,不知何处安住?
在此纷乱的世间,多少人有国难归,有家难回,为建立功名,找一安顿,寻一进阶,不惜到处追求。
可最终就像鸿鹄飞鸟偶尔踏雪留痕一般,也只是短短的一痕而已。一刹那后又会飞离该地,但却又不知道最终会飞往何处?”
了空低喧佛号后欣然道:
“随缘而适,随分做事,随理说话,随遇而安,随人相处,随心自在。二位施主俱是身俱佛性大智慧之人,请入内!”
大雄宝殿之上,了空同六位寺内老僧于巨大佛像前主位处结迦跌坐,我则独自禅坐于客位之上,而徐子陵则在稍远处盘膝而坐,处于闭目入定中。
台下禅院内众多各级僧人井然有序的排列而坐。殿外,予人安宁祥和般舒适感觉的阵阵禅钟声则不断传来。
徐子陵这一场入定竟达到三日两夜之久,连带着我与众僧辩论交流,研习佛法种种也足足持续了三日两夜。
六个老和尚外加了空这个假中年僧人不讲道义,竟然采用车轮战法,轮换着提出各种各样的问题出来,还好脑中知识够用,另外,舌战说不死人。这才终于挺了过来。
如果有朝一日会去慈航静斋,那打死我也不与那些尼姑们辩论佛经易理。因为一个谈论佛经禅理的尼姑好比五百只“鸭子”,我一个人若与数千只饶舌的“鸭子”进行辩论,那不是找死是什么?
“临!”
随着从入定中醒来的徐子陵洁白如玉的双手高举过头,紧扣如花蕾,无名指斜起,指头贴合的大喝声。
这边暂停辩论,稍稍休息的八人猝不及妨之下,立感全身汗毛根根竖立,可见这一无意思的真言攻击之威力。
台下众僧梵唱的声音亦嘎然而止,齐齐转头望向口出真言的徐子陵,目中所见,徐子陵彷佛已化作崇山峻岭,高不可攀,需仰视才见。如晨钟暮鼓般的一声真言,差点炸出他们僧袍下的“小”来。
“兵!”
随着徐子陵的真言再出,他的不动根本印已转成可为人驱魔治病,亦可降魔卫道的大轮金刚印。
随即他的双手不住变化出无穷无尽的手印,外狮子印、内狮子印、外缚印、内缚印、智拳印、日轮印和宝瓶印。千变万化,妙不可言。直把台下众僧看的如痴如醉,目不暇接。
终于,随着徐子陵一声清悦的长啸,九种真言心法宛若海纳百川般将所有江川河溪的水流合纳为一,终臻至圆满通融的大成境界。
亲身见证此历程的了空和身后六位老僧动容的神情久久不去,同时了空亦明白过来我二人来此的目的究竟为何?
暗叹一声后,了空低喧佛号后对徐子陵道:
“无生恋,无死畏,无佛求,无魔怖,是谓自在,概可由自心求得。自在不但没有形貌,更没有名字,没有处所。愈执着自在,越发纷然丛杂,理绪不清。无在无不在,非离非不离,没佛即是佛。
徐施主身俱慧根佛性,还请在悟通玄功之后,善视天下苍生疾苦,顾念天下百姓安康,贫僧在此先行谢过!”
徐子陵躬身还礼道:
“大师教诲,小子定铭记心中。”
了空又神色复杂的转向我道:
“雁过长空,影沉寒水。雁虽无遗踪之意,水亦缺沉影之心。可是雁过影沉,却是不争之实。贫僧亦请笑施主多多为天下苍生着想!”
我面具下的表情宝相庄严,祥和宁静的道:
“佛经有云,‘预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来世界,今生做着是。’‘抛却身心见法王,前程何必问行藏。’小子谨受教!”
了空叹道:
“虽然世事皆有因果,不必因此烦恼自己的前程;想见到宇宙的真理,识见自己的本来面目,固然可抛却身心,不计较一时的荣辱得失,放下一切;但是就怕施主未见到光明的佛性之前,就已堕入魔道深处,难以自拔,那可真是可悲,可叹!”
微微一笑,我波平如镜的道:
“《金刚经》有云,‘无相布施,无我度生,无修学佛,无证人道,都是一种藉假修真。我们要修无修的心,证无证的道,才能达到佛法的彼岸。’和尚的教诲小子会铭刻肺腑!”
说完之后又从革囊内取出四部经书,乃是《涅槃经》一部,七百四十八卷;《菩萨经》一部,一千二十一卷;《虚空藏经》一部,四百卷;《维摩经》一部,一百七十卷,俱都恭恭敬敬的交予了空。
轻轻爱抚着手内四部经书,了空做最后努力道:
“《维摩经》上曾说维摩为了救度众生,显身有疾,已说明身如泡沫,无常为性,不得坚久的事实。
国王大臣,长者居士等都前去探望,佛也准备派大弟子前去问疾,而奇怪的是诸大弟子都推辞不去,道是自己的修养境界不如维摩诘,不愿前往,甚至连诸大菩萨都称没有资格去问疾,最后只能派号称智慧最著的文殊师利前往。
文殊自知难以与敌,但实在是派不出别人利,只能硬着头皮前往。维摩诘在文殊师利以及诸声闻菩萨大众面前示现神通发力,乃至以手截取他佛国土众生移于此地,折服所有人。
施主现在就好比患病的维摩诘,只是笑施主所患上的是认知,识见方面的疾病,贫僧希望笑施主能紧守灵台一点清明,不要在大意之下,彻底沉沦魔道。”
规劝我一心向善之心可以理解,但这样也太不厌其烦了吧!现在看来净念禅院的和尚也未比慈航静斋的尼姑好上多少。
不流露丝毫内心情绪,我缓缓道:
“‘身如泡沫亦如风,刀割香涂共一空。宴坐世间观此理,维摩虽病有神通。’身既无实,受自亦空,贪爱分别,皆无必要。肉身现有疾,法身示神通,入世出世间,色法本一同。小子告辞!”
说完同徐子陵齐齐深施一礼后,这才洒然去了。
此时已是五更时分,天上淡月如钩,大地之上,只余肆捏的夜风在呼啸,翻腾,充满神秘莫测的难言味道。
正向洛阳方向前行的二人倏地停住身形。徐子陵剑眉微皱道:
“好像有点不妥当,大哥有何奇怪的感觉没有?”
我亦神色凝重道:
“好像有一种肃杀之气正在蔓延,我们合力再试试看!”
大风,可以将某些声音完全淹没,但亦可将这些声音送至很远的地方。
得到徐子陵浑厚绵长的长生真气输入之后,功力不足的我感知领域再度上升到一个全新的台阶。由于又正处于下风位置,因此,随着功力提升至极至,三里外小山坡上约有近千人的呼吸之声清晰的传入耳际。内中竟还有两人正在低声的交谈。
“大哥,我们到底要在这里伏击什么人呀?”
“谁知道,上面给钱,管饭,我们前去杀人,天经地义。”
“可已经连续三天晚上白白等待,再这样下去,人没有伏击到,我们却快要被该死的蚊虫给围杀干净啦!”
“受这点苦又算的了什么,我们漠北双雄又怕过谁来?”
“可是听说追杀过我们的笑行天数天前曾来过洛阳,若今次伏击的是他,那我们”
“嗯,很有这个可能,那你说怎办才好?”
“若伏击的真是他,不如我们当快冲锋到他近前的时候就装死,记得当初一有人类在我们面前装死,我们就会放过他。”
“主意不错,那以后呢?”
“以后我们就不愁吃,不愁喝的去四海逍遥,去领略中原的名山大川。”
“哈哈,想不到老二你也不再一味疯狂冲锋,而开始学会运用思想策略啦!就这样决定,明天我们就去乞讨过活。”
收回功力,我对徐子陵道:
“竟然有近千人,在如此地段,估计应该是王世充的人马?”
神功大成的徐子陵心情大好,丝毫不为来敌所影响的笑道:
“那我们还等什么?”
我亦微笑道:
“不错,三十六计,走为上!”
正绕路迂回赶往洛阳的徐子陵和我齐齐抬头,不禁心中暗自叫苦,只见灰暗的夜空之中,一个小黑点正在百丈高的天上无声无息的盘旋翱翔,又是一只扁毛畜生!
无可奈何的转过一道小山坡,洛阳城雄伟高拔的城墙已遥遥在望。
募的,飞掠中的徐子陵和我几乎同时倏地止住身形。
“有埋伏!”
际此生死关头,我俩几乎想也不想的迅速向来时的方向回掠而去。
几乎同一时间,百丈外的树林内突然亮起数以百计的火把,又另有百多手持强弓硬弩的黑衣弓箭手从埋伏的林本草丛中蜂拥而出,弯弓搭箭,向我们所在的方向急速奔来,大有“黑云压城城欲摧”之势。
若与这些弓箭手只见的距离被拉近至射程之内,那我们绝对会陷入永远也难以醒转的噩梦之中。
随着这边火把的亮起,远处竟然传来令大地都在轰鸣颤抖的隆隆蹄声,妈的,敌人竟然还出动了骑兵。
这还不算,十数道迅疾的身影由我们身后衔尾追来,而斜前方亦各有五道移动敏捷的身影快速向我们前进的方向奔去,以图予以拦截。
本来高速飞掠到空中,直线前进的我和徐子陵忽然神乎奇迹般的同时变向,该往右前方掠去。
本来准备在官道之上合而为一,同时亦在那一点将我和徐子陵包围的十人由于判断失误,不得不重新修正前进方向。
这样只要能够及时冲过勉强来得及堵在前方的五人关口,今日我和徐子陵就可以成功逃离险境。
借着月光,只见前面五人中左面两人面目有些相象,俱是神情狰狞狠厉,周身更散发着凌厉的杀气,前者手提长戟,后者则是长柯斧和钓剑。
右边两人中一个身着黑袍,身材魁梧而略见发胖,肚子胀鼓鼓的,头秃而下颔厚实,指掌粗壮逾常。本该是杀气腾腾的凌厉目光却给洁白如雪的一把美须与长而下垂至眼角的花白眉毛淡化了。若非那对成一缝像刀刃般冷冰冰的眼神,此人确有仙翁下凡的气度。
另一人则是长身玉立,风度翩翩,手持一把金色长枪,身形起落间宛若行云流水,悦目好看。
当中一人身形魁梧奇伟,容颜古拙,长发披在两边宽厚的肩膊处,一身武士服,提剑奔来时长发飘飘,很有几分不可一世的枭雄气概。只是他寒芒电闪的锐目当中此时透出的是怨毒之极的刻骨恨意。
这在我猜测这几人身份的时候,当中那人柔和悦耳,但却绝对冰冷无情,又蕴含无穷杀意的声音传来道:
“笑行天,让我李密来取你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