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赤壁的烽烟稍退,曹操的三笑三败正略有改动的一一上演的时候,刚刚被李晟军攻下的江陵城也有一小人马飞奔向北,消失在茫茫的夜中。那是赵云派出的信使,是身怀着襄阳的兵符而去的——如何攻下襄阳城,赵云心中已有了定计,此刻派出的这名信使无疑是为了实现这个定计而派出的。
从江陵到襄阳只有五百里不到的路程,且一路都是平地,来往甚是便利。赵云的信使十人身着曹军的号衣,乘轻骑而出,不过一昼夜的功夫追上了黄忠那将要抵达襄阳城下的军马。在表露了自己的身份,历了一边李晟军特有的身份验证程序之后,这几人便被带到了黄忠这位老将的面前。
“子龙将军已经攻取了江陵?真是好快的动作啊。呵呵,我这个老将可是要加一把力气了。”黄忠听到赵云攻下了江陵城的消息,不由得乐呵呵的笑了起来,一边为赵云的成功而欢喜,一边则自我勉励起来。在简单的了解了一下江陵方向的情况之后,他接着问起了几人来此的正事:“子龙将军可有什么事情要托付与我的吗?”
“将军让我们把这份印信和这枚兵符交给老将军,言说这是取襄阳的关键所在,还请老将军酌情处理。”并没有许多言语,信使说着便从自己怀中掏出那犹自带着体温的印信和兵符,直接交到了黄忠的手上。他们大都不是多话之人,他们来往于战火的硝烟之中,感受到了时间的紧迫,故而说出的话都是直来直去,没有任何宛转的。
“哦?兵符和印信?”黄忠听赵云的信使这样说不禁觉得有些古怪。他把手中这枚完全与已方样式完全不同的兵符掂量掂量,随即解开印信上的火漆,从其中抽出信纸看了起来。随着眼睛不断的在信纸上少动,他很快就笑了起来,花白的胡子在颌下抖动着,爽然的笑声从他的口中发出:“子龙可是帮了我的大忙啊。原本我还以为,此去攻打襄阳要好生的花一番手脚呢。呵呵,原来还可以这样。”
笑过之后,他收起了已然看完内容的信纸,重新抬起头来面对着几位负责传信的信使:“听你们的口音你们似乎都是幽燕那边的人?”
“是的!”几个信使虽然并不清楚黄忠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情,但见这位军中的老将问自己却还是迅速的做出的回答。
“嗯,曹操那边也有很多幽燕一代的士兵,我想你们就这样伪装着过去不会有什么问题吧。”黄忠微微的沉吟了一下,像是询问他们,又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
“这……”因为根本就不曾看过那封印信里的内容,几位信使自然不明白黄忠说得究竟是怎样的事情,他们突然听这位老将军说要让自己去曹军的军营,不由得错愕的迟疑起来。
“这可是攻取襄阳的关键哦。若能成功的话,我想你们这个头功是跑不掉的,有没有兴趣来一把?”黄忠微笑的望着面前的几人,略略的提醒他们:“我军中可没有那些会讲北方话,又穿着曹军军服的人哦!这一切,我想你们子龙将军在派你们来的时候都已经算计好吧。他倒是心大的很,想让你们来分我的军功。”
“这……从何说起啊?”面对黄忠的言语,信使彻底的无语了。虽然地位的差距令他们只能在心中腹诽不已,而不敢反驳什么,但心中的郁闷和对事情的不了解,让他们总是那样的一头雾水。他们无奈的巴望着老将那展颜欢笑的脸,其中的疑惑已经化为了近乎于实质光芒灼热的在那充满沟壑的脸上烧灼。
“呵呵,别这样瞪着我,我可没有糖给你们吃哦。”因为心中实在是高兴的缘故,黄忠难得的当着大家的面开起玩笑来也不管眼下的场合是否何时。面对众人相询的目光,他乐呵呵的笑了一阵调足了他们的胃口之后,才开口解释这件事情的始末:“其实事情是这样的……”
听了由黄忠转诉的有关赵云对攻取襄阳城的计划之后,众人都不禁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原来是这样啊……!”他们想着转头看着几位身着曹军军服的信使:“我才想赵云将军怎么还会如此的谨慎,居然在攻下江陵之后还让自己的信使穿着曹军的军服呢?原来,他早已就打好了要让他们去诈城的主意啊。唔!这件事倒是可行……”
当下众人议论一番,定下主意便各自行动去了。
时正是入暮时分,冬日的冷阳早早的将自己那并不显得怎样耀眼的身子偏西南而去了,只留下那一抹异常鲜艳的嫣红如血一般挂在天上。襄阳离江夏的赤壁战场已是够远的,并不能看到战场上那漫天的烟火。虽然赤壁的火很大,但这火似乎和襄阳没有任何的关系。曹操兵败的消息并没有传来,城里的人们自然也不清楚远在南边决战的王师究竟是出于一个怎样的情形。他们的消息远比那靠近赤壁的江陵要慢得太多了。
当然,城里的安逸并没有影响到负责襄阳城安全的曹军主将夏侯敦将军。作为曹操托以重任的亲族大将,这位拥有将自己受伤的眼睛生吞下腹的勇将眼下正为自己的主公曹操的安危担心着。昨夜东南边的红色实在是太过明显了,尽管城里那些大大小小的荆州官员们对此并不在意,反而以为那可能是三天预祝曹操成功而起的祥瑞,但夏侯敦却不这么认为,一股从心底猛然发出的心惊肉跳之感令他紧紧的皱起了眉头。这感觉来得如此的明显又是这样令他感到熟悉,使他不得不正视这被别人称为虚无缥缈的感觉来。这种感觉他至今为此感受到了三次,几乎每一次都有着不好的事情的发生——第一次是在下邳攻吕布的时候,那一次他失去了自己右眼;第二次是今年年初讨伐刘备的时候,这次他是五万雄兵而来,几千残兵归去,本人也受了极重的伤休养了好长一段时间。
“……这都是教训啊。我可要小心了,若再出什么问题,恐怕……”夏侯敦不敢再想下去了,他实在担心自己镇守的襄阳城会出现什么问题。虽然这在外人看来是有些匪夷所思的杞人忧天,但就夏侯敦自己来说这却是不可不重视的。“眼下的襄阳并不如表面这般安稳……”他如此认为。
“孟德对这些人实在是太好了,而这些人却是辜负了孟德对他们信任。哼,居然还敢和南边的人来往,你们真的以为我什么也不清楚吗?若不是我手中的兵力有些不足,我早就把你们这些吃里爬外的家伙给拿下了。算什么东西嘛。一群软蛋而已。”夏侯敦心情不好,一考虑起襄阳的事情便想到了那些刚刚投降曹操没几个月却又在城里趾高气昂的作威作福起来的降官身上。他觉得他们实在是太嚣张了,无论是说话还是接人待物,除了那些蒯家的人还好一些之外,其他的人都是狗屎,一个个都是把眼睛长到天上去了,就连那襄阳城里的另外一位守将文聘也是如此。
一想到文聘,夏侯敦又紧张起来。原因无他,只因为这文聘手里掌握的兵马实在太多了——他足足控制了襄阳城三万守军里的两万,远比夏侯敦自己这区区的一万人要多上不少。“如果万一他做起乱来,那可……”夏侯敦并不相信这些降官降将。在他看来这些不战而降之人,将自己原来主公的基业拱手送给他人之人,完全就是一群没有骨气的懦夫败类罢了,是根本不能给与他们任何信任的。
“不过……现在可是要把他们找来才行,襄阳得守兵当中降兵占了大多数,而文聘则是这些守兵的头头。在这个麻烦的时候最好是不要让他们离开自己的视线太远才行。”心中的不安令夏侯敦盘算起来,他迅速的做出了决定:“来人,去把文聘将军和蒯越、蒯良两位先生请到城楼上来,就说我有要事要与他们商议。”
“是!”身边随侍的亲兵应了一声迅速的跑出门去了。他还来不及跑远,便看见自己的另一名同袍甩动的身下的两条腿急速的奔来,口中不住大喊:“启禀将军江陵方面派出了紧急信使要求见将军。”
奔来的这名亲随的嗓门已是够大了,人还没有到夏侯敦的跟前,但他的声音却已是传到了。“江陵方面的信使?”听到了亲随的高声,门里的夏侯敦显得十分惊讶。他心里的不安更加浓厚了。他清楚的知道这一次传来的绝不是什么好消息。因为好消息传播的绝对不会如此急切紧张。
“说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夏侯敦的眉头紧紧的皱着,那遮住一只眇目的眼罩在那脸上肌肉的紧绷之下几乎要和他的鼻子碰在一起了。
“将军很关注这件事情,他更能都已经猜到了一些事情的眉目!”对于夏侯敦的这种表情,身边的亲随们并不陌生,他们都知道自己的这位将军每当遇上什么麻烦事情的时候都会露出这样的事情。“嗯,麻烦的事情?难不成……”想到了这一点,众人的心一下子也都提了起来。
众人正适疑间,却见那亲兵面容悲戚魂不守舍的跪伏余地颤抖着声音说道:“江陵的信使来报:主公赤壁兵败,敌军大兵已朝江陵而来。曹洪、曹仁将军出兵解救,却被敌军设伏于华容道口,如今正被围紧切。江陵城代理守将陈矫,特派信使数名来襄阳求救。”
“什么主公在赤壁败了?曹仁、曹洪又在华容道被伏击了?这怎么可能?敌军不应该有这么大能耐才对,你都确认了他们的身份了吗?”夏侯敦听到这个惨报不由得大惊失色。清楚的知道自家主公曹操的大军是多么强大的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个消息是真的。虽然在前头,他自己内心升起的征兆,已然让他有了不好的预感,可不好的预感就是这个吗?他怀疑着。
“确……确认了……他……他们有……江陵的兵符!”于夏侯敦那面露惊讶却还能保持话语连贯不同,在真正的确认了这事情很有可能是真的之后,亲兵的话语顿时颤抖的结巴起来,倒是和他现在冷汗狂流的紧张模样十分般配。
“什么?居然还有江陵的兵符?那么这一切都是真的了?”夏侯敦铁青着脸站起身来,心底的惊怒让他再也保持不了表面上的平静。
“快把军使给我‘请’来,我要好好的问他们一下这情况究竟是如何了!”他大声的吼道,似乎不这样做就无法宣泄自己内心的难受。曹氏本为夏侯家子,因此曹操和夏侯惇虽然分属两个姓氏,但在血缘关系上却是极近,几乎算是同宗一脉。故夏侯家之人对于曹操可是极为忠心的,而这种忠心反过来也让曹操对夏侯家之人极为关爱偏坦。别的不说,只说曹操把自己所有两把宝剑之一的青虹,直接赐给仅仅算是夏侯家旁系子弟的夏侯恩,就明白这夏侯家是多么得曹操照看了。
“是……”这亲兵在夏侯惇的断喝之下,站起身来跌跌撞撞的出去了。不一会便带来了几个身形狼狈的大汉:这些人都穿着江南这边普通百姓的衣服,略显的有些紧绷的衣物牢牢的把握在他们肌肉上,让他们看上去就像是偷穿了小鬼衣服的大人一般好笑的紧。他们是北方人,这一点从他们大高达体型来看是无错的。在听得了他们的说话,并验证过了他们身上的兵符之后,他们的身份自也是特到了夏侯惇的认可。看着他们这一身狼狈的模样,夏侯惇不禁有些佩服起他们来——他问过他们,知道他们是用了一日也得功夫从江陵狂奔而来。江陵至此四百五十里,一日也奔行这么久也确实不容易。夏侯惇对他们忠诚感到满意。
关于赤壁和江陵的事情,夏侯惇并不知晓。因此他只是听他们细细的诉说一通,然后才就其中的细节一点一点的盘问起来。虽然眼下的情形坏到了不能再坏的地步,但一向被人说成是鲁莽之勇将的夏侯惇此刻却没有一点鲁莽慌张的模样,相反他还像他那被人称为智将的兄长一般显现出几分沉稳的气度来。
事实的经过一点一点的被暴露出来,夏侯惇有的只是满腔的感慨和苦笑:在他看来主公曹操的失败无疑是失败在天时之上。冬日里居然吹起了东南大风,这不是老天在玩人,又是怎么回事?“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谓然长叹一声之后,他迅速的把心思转到了如何解决眼下的困境之上。
“围攻江陵城的大约有多少敌人?”夏侯惇问道。
“长沙之军两万有余。因曹仁、曹洪两位将军带兵前去救援主公,带走了江陵大部兵马使得,陈娇将军手下只有五千军丁可用,故而着急。”军使虽然心下紧张,但却极力控制的将事情说得明白。
“五千对两万,依靠江陵那种坚城应该能够守住几天吧。嗯,这样的时间倒是够用了。”夏侯惇微微的一沉思,心中便有了决定:“江陵之围不可不解,主公之危不可不救,我当亲率襄阳三万守军前去,一举将敌人歼灭。”
“是!”对于夏侯敦的这个决定,众人自是没有任何异议的。作为他的亲兵,他们自然是跟着他的指挥行动了。
军队作为战争的机器很快的运转起来,所有人都忙碌着。不过作为襄阳城所有军事力量的拥有者,夏侯敦却有了难得的悠闲。组织军队准备开拨的事情由下面的人替他一一完成。在曹军这个已经有了严密的组织的军队里,很多事情是不必主将事事亲躬的。
当然如此的清闲并不等于什么都不做的无聊。事实上在这个无所事事的时刻,穿好了披挂的夏侯敦正独自坐在太守府大厅的堂上,默默的思考这一个问题:“究竟是要把多少的襄阳降军给派去呢?”——这是一个令人难以决断的问题。
在夏侯敦的心中是默默的把原本属于自己这边的曹军和荆州新近归顺的降兵分开的,尽管表面上他都热情的称呼这两者为王师,但秉持了曹操那一贯的怀疑一切的观念和眼下镇守襄阳这事情的重要性,使得他不得不这样暗自的琢磨区分起来。这区分造成了眼下令他头痛的纠结所在,也成了他眼下最大的问题。
“我军在襄阳的兵力只有一万这是一个事实。虽然这一万人绝对是精锐中的精锐,但人数毕竟太少了些并不足以同敌军相抗衡。如果只率这一万军南下解围是不成,而且把襄阳完全交给襄阳的降军掌管这也实在太不令人放心了。嗯,不管是蒯越还是文聘,这两个人总要带走一个才好。”夏侯敦想了想,心中颇有些难以决断,“究竟是带走文聘还是蒯越呢?”
文聘是襄阳城降军的统将,有着多年防守襄阳的经验,说到对襄阳的防守上没有人比他更老练了。想来他应该是留守现一轮的最好人选,但是夏侯敦却不怎么愿意把他留下来。因为,他有一些“前科”:在追击刘备军的长阪坡上,文聘与敌人遭遇了,但似乎没有尽全力的就把敌人给放跑了。这虽然已经得到了曹操的谅解,但在一向以曹操的利益为最高利益的夏侯敦看来,这却是不能接受并值得提防的,尤其实在这样一个麻烦的时刻。
“文聘有点问题,他会不会直接把城池献给对方呢?就他以往来说,似乎是刘表手下最忠诚的大将,那么以一贯的案例而言,他很有可能在刘表死后把这份忠诚投到刘表的儿子身上。如果刘备那边以长公子刘琦为号召来攻打这里的话,恐怕……”想到这里夏侯敦后怕缩了缩脑袋,以正常的道理理解文聘会再次投靠到敌人那边几乎是肯定的了。虽然夏侯敦不怎么相信敌人还会有一支力量直接深入到这襄阳城下从而造成襄阳的危机,可哪怕这个可能有万分之一的存在他也不会把“忠诚”最低的文聘给放在这里。在他看来,那样做无疑是把襄阳直接送到敌人的手中。
“文聘不可留了,那就把他给带去吧,顺便再带上他手下最精锐的一万人马,这样也就有两万人了。”夏侯敦自言自语道:“把襄阳城的防务交给蒯越应该还是可以的。虽然他也是襄阳人,也是荆州的降官,但他是降官的主谋而且是一个文人。”文人造反十年不成,现在或许还没有这么精辟的归纳,但夏侯敦相对于文聘的怀疑还是比较信任的蒯越的。他知道这位是刘表身前谋主,虽然也不曾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刘表能够再襄阳保上数十年的平安,他蒯越的功劳是不可磨灭的,这自然也是他的能力所在。而此次荆州投降,他和蔡瑁一样都是主谋策划者,因此他对于对面的刘备、刘琦,绝对是眼中之钉,肉中之刺,恨不得毁灭的。,自然他不可能投降刘备他们。
“如果是江东的人攻来,恐怕我就是要把文聘留下吧,但眼下却是以刘备为主的敌人……”夏侯敦苦笑那一下,便迅速的唤来站立在门外等候的亲兵,让他们迅速的把传令传达下去:“文聘作为南下军的副将随军出征,蒯越以代理城守的身份执掌襄阳防务。”
“南下军”这是夏侯敦对救援曹操军马的称呼。原本应该是叫做“救援军”更贴切一些的,但夏侯敦考虑到襄阳新附的问题,考虑到襄阳城里军心和民心的不稳,他不得不把“曹操战败,江陵危机”的消息给隐瞒起来,而以“主公在赤壁新胜,正欲集兵以进江南”为借口组织起了这名为“南下军”的“救援军”。
队伍浩浩荡荡的出了襄阳的南门,向江陵方向而去。救兵如救火,夏侯惇可是连一点时间也不敢耽误的。虽然他并没有着急的失去理智只是一个劲的往前冲而忘记行军侯斥的派出,但为了进可能早的赶到南方去,他还是尽可能加快了事情的速度。没有出兵的仪式,没有众人的欢送,就连对文聘和蒯越两人的通知也是直接以号令的形式由亲兵直接把命令送到他们手中的。在这个时候赶路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为了能够尽快一点,夏侯惇连军帐都没有升起来。
后斥的侦查范围是以中军为原点的十五里之内。当然,有时因为地形及别的什么原因的限制根本就不可能真的搜索到十五里这个“极限”,但在眼下,在这辽阔的荆襄原野之上,十五里的后斥自然是一件很容易就做到的事情。近五百的侯斥侦骑在平原上来往的纵横着,不断的间各种各样的情报汇总到夏侯惇这边,这让夏侯惇安心下来——至少到现在为止,他都不曾遇上敌人的军马,不曾听到那些令自己心惊胆颤的消息。说实在的,在这样的时刻,他对于这些已经是有些听怕了。尽管,他自己也明白在荆州这个辽阔的土地上敌人的伏兵是基本不可能存在的,但他还是有些害怕万一。他把自己的侯斥全都派了出去,完全是想用他们的努力来买这一份心中的平安。
队伍在黑暗中行进得很快,才不过开拨了三个时辰呢,前方得后斥便已经把当阳城纳入自己得巡视范围之中。一切似乎都很平静的向着好的方向发展。所有人,包括夏侯敦自己在内都不曾发现在他们大军队伍西面的一处地方正由另一支队伍正屏息着朝他们刚刚离去的襄阳方向开去——他们同样也是一路小跑着的急行。
黄忠纵马跟在队伍前头,在他的身后全是一片穿着曹军军服的士兵。去襄阳诈城,这便是他们的任务。因为时间的紧迫,黄忠的行军几乎是和夏侯敦的救援军同时启动的。不过为了避免两者的相遇,黄忠倒是算了一下双方的距离,先向西走了三十里,而后再重新向北,向着襄阳的方向而去。
行动无疑是需要保密的。没有火把,没有声音,甚至连保障自己的安全的候斥也没有派出。他们就在这黑暗中轻步而急速的小跑着。这是一次赌博,尽管赵云写给自己的计划中并没有说这个诈城行动的成功可能性到底有多少,但黄忠自己却可以估算出这其中可能性的低微。“成则襄阳在手,败则全军危矣!”说实在的,黄忠并不喜欢做如此冒险的事情,但为了实现能够迅速夺取襄阳这么一个战略目标,他还是得勉为其难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其实黄忠老早就察觉出来自家主公下达的这一系列“袭取江陵,夺取襄阳”的战略本身就是一个天大的冒险。
子夜时分,在这个连黑色夜幕上连一点星辰也看不见的时候,黄忠终于带着队伍来到襄阳城门之下。面对这座曾经属于刘表,却在刘表死后便一箭未发的被城中的豪族送给曹操的城池,黄忠没有多余感叹,只是冷冷的瞅了瞅上面因为兵力空虚而显得有些寂静的城头,随即便给了自己身边的亲兵一个命令的眼神。
“快开城门,江陵的夏侯忠将军回城了!你们快把城门打开。”得到了命令的亲兵身着曹军的军服策马向前几步大声的呐喊起来。
“……?夏侯忠将军?这个名字没听说过,不过姓夏侯的,应在都是曹操这边的人吧。”城门之下如此大的喊声,城上的人自然不会没有听见。虽然他们一下子并不清楚那所谓的夏侯忠将军究竟是哪位,官职如何,但一听说那是姓夏侯的,他们当下也是不敢怠慢就是了。他们并没有怀疑什么,长期以来的平和,以及文聘这个生性谨慎的上司离去,使得眼下的他们前所未有的懈怠起来。对于眼下突然出现的情况,他们只觉得麻烦,而没有任何的怀疑。
城头门的守官官阶虽小,但却是很有实权的,尤其是在襄阳这样繁华的地方,城门官更是一个不错的位子。在平常的时候,他管着城门内外行人的城门税,手上颇能捞得一些油水,而在特殊的时候,例如眼下他则掌管着城门的开关与否,卡着城外队伍的进入问题。
尽管当这个城门守官吃住基本上都要在城楼上搞定,颇有些辛苦,但能够慢慢的积攒一些余钱,在别人面前扬威耀武一番,倒也算是不错。若只是一般人的话,能够当到襄阳城的城门守倒也应该心满意足了吧,可今夜在这边巡值的这位却不这么认为。出身于富贵之家,还读过几年书的他一直认为自己在这儿是屈才了,他觉得凭自己的能力应该能够出入幕府才对。
“唉,不是我不行,而是上天没有给我机会啊。”如此的胡话他时常在醉酒的时候说给自己手下的几个守兵听。
“那是……那是……老大发财的时候,可不要忘了我们几个啊。”手下的人并不理解他的感叹,但他们作为最底层的一群,在没有了身为士兵的血气之后,种种吹嘘遛马的技能和察言观色的本领还是颇能掌握几分的——他们纷纷迎合自己上司的感叹。这也算是他们这些“小人”的生存之道了。
在大冷天里,最令人感到幸福的事情莫过于躲在一个温暖的地方,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这酒自然得煲过得热乎才行。虽然今夜执行宵禁,全城上下一到夜里是不允许有任何光亮出现的,但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对于有资格呆在城楼里的他来说,在城楼里点满灯火,煮着滚热滚热的青茅酒,大口大口的吃着刚刚烧熟了的狗肉而不让外面的人瞧出一点异样还是能够做到的:当数十面巨大的黑布将屋内围了一圈之后,这便简单了。
毕竟是天下有数的大城,襄阳的城防做得很好,就连城楼也是用十分厚实的黄土累着硬石、巨木搭建起来的。在这到处都是寒冷的冬天,这儿倒是一处少有的温暖之地。
一边举杯畅饮,一边听着手下的恭维,虽明知其中是拍马的居多,他还是能不住欢喜的微笑起来。城楼的厚实、坚固让自成一处天地的这里与外隔绝,他并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在这里根本就听不见外面的声音。当城下来了这么一位夏侯忠将军的时候,他还在吃喝漫谈着呢。直到外面镇守的小兵匆忙的跑进来把这边的事情汇报于他,他才大略晓得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这么晚了开什么门啊。让他们在城下等上一宿吧。”他吃喝过半到此时已是很有些发困了,自然不愿意再多做什么事情,便想随便打发他们一通。
“这……恐怕不太好吧……”小兵略微有些迟疑。
“怎么不好?”他的眼睛一下子瞪了起来:“天如此的黑了,连一丝光亮也没有。如此的景况根本就认不出谁是谁,焉知他们是自己人?”他怕是小兵找不到理由便这么指点了对方一方,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他很喜欢这种事情也很感受这种时刻,因为只有在这样指点他人的时候,他才会感受到那高人一等的心情。
因为他很得意,所以他说出来的话语气十分的肯定。进来的这个小兵虽然不是他的亲信,但也是一个懂得察言观色的人物,他听出了他的肯定,当下也不再多说什么,抬脚就往外走去。他也是无奈,因为他不是这里的守官,只是一个听命于人的角色。对于自己这直属上司的命令,他即使心中有一百个不愿意,也是不得不听的。
“难怪你升不上去呢?明明白白的把机会浪费掉,还想往上爬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嘛。”小兵愤恨的嘀咕着。
“嗯?你说什么呢?”小兵的声音虽小,但他的耳朵却十分丽灵敏的把这一份小声的埋怨给听了一个真切起来。他当这城门守官已经好些年了,平素里也很难遇上什么高阶的人物,在南城门的这一亩三分地里,他基本上就是头,他有自己的威风,并且厌恶那些胆敢挑战自己威风的人。小兵的话就表面来说只是一个下意识里的抱怨,但听在他的耳中却无疑成了一个刺头人物对他的挑衅。于是,他顿时高声起来:“回来!”他唤住了小兵。
小兵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在言语上对长官的“不敬”,一言不发的回过身子低着头重新站到了他的面前,整个人表现的就像是木头一般。
“你刚刚那么说,究竟是什么意思?”他紧皱着眉头冷冷的盯着小兵那木然的脸。
“我觉得大人实在是有些浪费了眼下的大好机会。”小兵对视着他那冰冷的视线,给了他这么一个不卑不亢的答案。
“大好的机会?”他有些疑惑,“你说说看?”
“夏侯忠将军是姓夏侯的,这在曹丞相的军中应该算是丞相的亲族了吧。虽然我们还不清楚他最后的官职到底是什么,可是既然能被人称为将军的,那至少也是中郎将以上的级别。如此的品级,如此的血缘关系,想来夏侯忠将军应该是很受曹丞相重视才对。如果大人真的有心离开这里另谋高就的话,走夏侯忠将军的路子不是很好吗?只要我们眼下把他伺候的舒坦了就行。”小兵誓言旦旦的说着,黑色的眼珠里闪烁着他自言为“智慧”的光芒。
“哦?”他惊讶的看了小兵一眼,似乎没有料到这个刚刚被分配到自己手下没多久,平时也不怎么爱说话的年轻士兵居然还有如此锐利的观察能力,居然发现了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东西:“你说的很好哦。很不错,我本想悄悄让人去办的事情居然就被你给看穿了,真是厉害啊。”虽然他根本就没有看到这一点,可是在自己的部下面前,他总也得保证自己的矜持,让自己的脸面有个存放的地方才行啊。于是,他便这样说了。
“呵呵……老大不愧是老大……”屋里的众人听他这么说了,哪里还不明白他那略有些尴尬的意思呢。当下顿时一片拍马之声四起,自是十分顺畅的将他的尴尬消弭于无形。
对于众人如此的吹捧,小兵的脸上并没有任何功劳被夺的怨恨。事实上,他在自己的心中也是有自己的算盘的,而这个算盘在眼下还需要自己这位长官的帮忙才行。“老大,以你的才干,若被夏侯忠将军看上了,那至少会有偏校的等级。小的如今有些事情还请老大帮忙一下。”他推起了满脸的笑容,阿谀的看着自己的长官。
“哦?什么事情。”见小兵不再纠缠令自己尴尬的由头,而是有求于自己,他的脸色顿时的好了起来,脸上满满的堆着微笑,十分和蔼的问道:“你就直说吧。只要是老大我能做到的,我绝对不会吝啬我的力气。”他虽然有些傲气,有些自大,还有些好妒,但他并不是一个蠢笨的人。对于打压了对方之后,还要给对方一些甜点吃的事情,他并不陌生,反而能够轻车熟路的做得老练起来。
“嗯,我只希望老大高升之后能帮小弟我一把让我成为夏侯将军的亲兵。”小兵谦卑的笑着,小声的说出自己的野心。亲兵虽然不是什么品级高的官职,但它却是最能获得官职的位置。在这个做什么都需要别人赏识,别人提拔的时代里,成为一个高官的亲信,如亲兵之流,因为能够日夜与长官相处,绝对是升官的捷径之一。小兵很年轻,也就是那么二十出头的年级,正是奋发图强之时,他当然有自己对未来的打算了。不过他也是一个精细之人,很清楚自己的出身与眼前这个老大的不同,于是他便选择了成为夏侯将军亲兵这么一条路子。在他看来城下等候着的夏侯忠绝对是曹军之中极为重要的任务,其日后的前景不可小看,如果自己真的能成为对方的亲兵的话,那自己今后的成就未必就会比今日的老大低到哪里去。
“得搏一把!”小兵对自己鼓着气,很是期待的看着他。
“那是自然……自然的!”他笑着连忙应承下来。对于小兵的心思,他并不是没有任何察觉,相反他对此还明白的紧。不过他并不反感小兵有想要离开自己的想法,甚至还有些盼望小兵有这样的想法。因为在他看来,这个小兵的存在无疑有些威胁到了他自己的高高在上,而他并没有具备容纳那些比自己厉害的人做自己手下的肚量。
“那就多谢老大了。”小兵微笑的说道,他对于眼下的事情能够这么一个顺利的解决方案实在是满意的很。毕竟这是好聚好散,没有任何冲突的两赢之局——自己可以利用长官的推荐获取很有机会向上爬的好位子,而长官也可以利用这个机会获得更高的职务。两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却是再美妙也不过的事情了。
当然他们并不清楚,在城下守候多时的夏侯忠将军只是一群想要夺下襄阳的敌人。
在寂静的黑夜里,战马的喘息声成了深沉而悠远的存在。从那城头上小兵说是要去将情况汇报给他的上司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近半个时辰,这并不是什么太过麻烦的事情竟然花了这么久时间,多少令城下守候已久的黄忠他们有些意外,有些不耐。不过他们是明白事情的轻重缓急的,虽然心中对此很有几分不安,但在表面上他们还是显出了非凡的耐心在那儿静静的等着。
一片身着黑衣的骑军站立在黑夜之下,从城头遥遥的望去却是那样的模糊,仿佛与黑夜溶成一体般,让人看得不怎么真切。
在小兵的带领下他走上了城墙,并俯在城垛的间隙上由上往下观看了许久。尽管有着这样或是那样的缺点,但他还是一个用心于工的人,他是决计不希望事情在自己手上搞砸的。
“还是看不清楚啊。”他无奈的挠了挠头,对自己身边的小兵下令:“你知道今天傍晚过来的军使们的住所吗?过去一趟,把他们请过来,就说这城下突然出现了一队江陵的人马,我们辨别不出,让他们过来帮忙一下。”
“是!”小兵怪异的看了自己上司一眼,微微的点了点头,转身一溜烟跑了出去。说实话,他并不晓得自己的上司在这个事到临头的时候为什么又变得如此的小心:“敌人?这怎么可能呢?襄阳到现在为止还没遇上过敌人呢。”
小兵匆忙的去了。他跑得轻松,却让城上城下的所有人都重新呆在了冷冽的风中。襄阳城很大,这份大说明了襄阳的繁华,同时也让众人的等待稍稍的变长了些许。城下的叫门之人已经换了三波了,其口中的话语也变得越来越不耐烦起来。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毕竟谁都不愿意在这样寒冷的地方呆下去。虽说这江南的气候已经比北方要好上许多,但对御寒衣物并不如将军们那么充足的士兵来说,这份好,实在是好的有限。
时间在城下人那枯燥的叫喊声过去,堪堪流逝了半个时辰,他便听见了内城里的一片马蹄声。他知道那小兵已经把人带来了。
“几位大人,他恐怕已经把情况跟你们说了。嗯,还麻烦你们帮忙瞅瞅,这下面的到底是不是我们的人马?”见几人上来,他连忙快步接上前去,直接开门见山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并不怕他们作拿自己什么,因为他在看到他们的第一眼便已经感受到了他们的个性——这群人都是直爽的军人,想让他们办事,还是公事公来的好。
“哦?让我来看看?”几位军使之中自然也有高下之别,这边他的话音才刚刚落下,那边便有一人迅速的接上了话茬子,径直走到了城门的垛口便朝下探望了一下。幸许是一片乌七八糟的景况并不能看到什么吧。那人还大声的喝问了城下一句:“是忠将军的人吗?”
“正是,正是!”城下的反应很快,立马便响起了一片应和声:“我们是接到了调令是要前往汝南的,因为事情紧急而错过了扎营的机会,还请城上通融一下,让我们进城休息一宿。我们的人不多,也就那两千余。”
“既是如此,还请稍待……”军使点点头,似乎已经确认了他们的身份,便向一直张望着这里的他肯定道:“确实是自己人。”
“那好!”他放下心欢喜起来,朝着城门口的士兵大声的喝道:“开门,放行!”
“是!”命令一下士兵们自然迅速的行动起来。
城头上的他看不到这一切,但从自己手下所兴起的动静中却是很真切的感受到了。他随即转头朝向军使:“既然同是从江陵出来的人,那还请几位随我一齐下去一趟。说实在的,我有心结识这位夏侯忠大人呢。还请军使大人帮我引荐一番。”
“呵呵,那倒没有问题。”军使迅速的对视那一眼,黑暗中的脸突然闪过一丝古怪的笑容,却是对着这位一直想着升官的城门守点头应承下来。毕竟在这个事情快要成行的时刻,他们实在不愿意因此而再生什么枝节令事情变得糟糕,对于那城门守的请求他们自然是会为他说情的,只是这说情的对象不是什么曹军的夏侯忠将军而是李晟军的大将黄忠黄汉升。
事情简单而利索的进行着。随着绞盘的放松,吊桥的落下,襄阳南大门的打开,黄忠领着五百踏着矫捷的步伐迅速的进了城门。才越过城门动,他也没有任何多话,只是轻轻的一挥手,蜂拥而入的五百人便四散而去,飞快的控制了城南门的各个角落。其迅雷不及掩耳之姿,倒让跟着几位军使下楼正要与他见面的城门守官和他的部下们看的目瞪口呆:“你……你们在做什么?”
火把在入城士兵的手里被点亮了,在灼灼热光的照耀下,黄忠那并不显得的苍老的身影出现在惊讶者的面前,他取下了头盔,露出了那令所有襄阳士兵都熟悉的面容:“没做什么……我们只是来接受襄阳城而已。”他微笑的说道。
“接……接收襄阳城?还用得着接受吗……襄阳……襄阳原本不就是丞相的吗?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惊讶者的错愕令他言语失常,他到现在为止还以为。眼前的队伍是曹操的队伍。
“哪里有什么误会?襄阳之地奶堂堂景升主公之领。主公虽死,然大公子尚在,如何归得到曹操这个盗贼的手中?如今,曹贼在赤壁大败,其自身已是难保,又如何能顾的到你们?”黄忠冷冷的看着错愕不已的一群人,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我们今日乃是奉大公子之令接收襄阳城池。呵呵,随便也是要算一算你们这群人的旧帐。主公尸骨未寒,居然就把基业拱手让给别人,哼!你们很行啊。”
“将军饶命!饶命啊,将军!”见黄忠说得严重脸色严厉的紧,这边被控制起来的大小几十号人,顿时泄了气赶忙不禁的跪倒在地上俯首告饶起来,“将军,这些事情原本都是上面的那些人决定的,我们这些吃饭当兵的哪有办法违抗啊。还请将军明察。”
“明察?我自然会明察的。不过,你们这些人若说是一点差错也没有,那也太糊弄人了吧?”黄忠瞅着他们的脸说道。其言语中虽然依旧抓着那一点不肯放松,但在语气上无疑有了些许的松动,似乎已有不要他们性命的意思了。
“将军我等都是听上面的命令行事,就算有不对之处也是身不由己啊。将军即便再怎么厌恶我们,也当晓得我们所为并罪不致死。肯请将军宽大我们一回,给我们一个带罪立功的机会吧。”众人匍伏于地痛哭流泣的说道。他们都是明白人,在城门这个流人最多的地方干了这么多年,哪里还听不出黄忠话中的意思。眼见黄忠却有不杀自己之意,他们自然是迅速的蛇随棍上,连连保证不已了。
见他们如此这般听话,黄忠自是满意不已。不过心中的满意他在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他知道对于这些如同墙头草一般的人物,在眼下这种紧急的情况下是不能给他们以任何好脸色看的。你必须冷着脸对他们,用自己手中的力量给他们以威慑,令他们服贴起来,就像那强劲的大风一般,一阵阵的吹过总能让地上的草服贴恭顺。
挥挥手打发队伍散去,入城的一万人马迅速的分作了四路两千五百人的小队奔向了茫茫的夜中。都已经入城了,他们这下子不再掩饰自己的身形动静,纷沓而起的脚步声把整个襄阳城都给惊动了。长于安乐之中的人们根本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惊惶的从睡梦中醒来紧张不已的面对着前所未有的局面。
蒯家的大宅自也是在城中有了动静之后才有了灯火的。尽管夏侯惇临走之前将襄阳城的防务完全托付给了蒯越,但在处于这么一个大后方,平日里又没有听到什么风吹草动的消息并不晓得眼前的事情究竟到了一个什么地步的蒯越,自然不可能像战时一样吃睡都在兵营之中。已经五十好几他也是一个老人了,作为一个豪门中人他的吃穿行止自有一套规矩,在没有什么大事发生的时候,这规矩自然是还在的。在处理完一日的事情之后,他倒是很按时的睡下了,直到这一系列变故的发生。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被惊醒的蒯越迅速的穿戴整齐出现在了宅院的大堂之上,听着外头一片杂噪无章的声音,他神情严肃的询问自己的管家蒯忠。
“老爷,似乎是敌人攻进城来了。”蒯忠抖着花白的胡子,神色颇为紧张的应道。
“敌人?哪里来的敌人?”蒯越闻言微微一愣,不解的疑惑道。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满城都是这么说的。外面已经是人声鼎沸了。”蒯忠苦着脸无可奈何的解释道。
“外面……?”蒯越脸上的困惑更盛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正说话间,忽听得外面一阵马蹄声临近,而后停下了,似乎有一路人马直接来到了自己宅院的跟前,随即响起了震天的敲门声:“蒯越先生在家吗?我家将军欲与先生一会。”
“你家将军?”蒯越闻言心中涌起不好的感觉。“莫不是襄阳城真的破了?”他怀疑着,但又觉得这不太可能:“哪里有敌人能直接攻到这儿来呢?何况还是无声无息的破了城池。”他想了半响,头痛的摇了摇脑袋,终于决定暂停这种毫无头绪的暇思。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再去想其他问题都是无济于事。蒯越是一个聪明人,自然明白眼下的自己该怎么做。“容我更衣一番。”他大声的对着外面喊道。这只是一个托词而已,事实上早已穿戴整齐的他需要用这么一个借口来拖延一下时间,好将家人安排妥当——像他这样的大宅院是绝对有备着地道的,那本是为了万一,在襄阳一贯的平和之下,就连蒯越自己也不曾想过真的有要用这地道的一天。
此刻外面的人显得很有耐心,至少他们都一直保持着安静,直到蒯越将一切都安排妥当,自己打开了家门。
门在宅里宅外两边亮起的火把照耀下慢慢的打开了。身着一身青色锦袍的蒯越领着身后早已整备好兵甲的家丁出现在大门的开启处。除了蒯越本人,他们大都抽出了身上兵刃。那明晃晃的锋利在灼灼的火光中闪耀着令人心惊光芒。宅院的墙壁上自是同样出现了一群群拈弓搭箭的士兵,他们以同样戒备的神情紧张的注视着门外的人们。对方的宽容给了蒯家已整军的机会,而他们并不因此而感谢对方。在这里,什么皇帝主公之类都没有他们自己的家主重要。只要身为家主的蒯越一声命令,他们这些人绝对会不顾一切的向外面的敌人杀去,而不管其他。
当然蒯越这边是以自己的刀枪作为后盾面敌,而作为敌人的黄忠自然也不会端着美酒佳肴来与蒯越会面。虽然城中的战斗一时还没有结束,分散到各门去的兵马还没有收回,眼前供黄忠掌握的也就是此刻跟随在自己身边的这两千多人,但黄忠却很巧妙的利用眼下黑夜虚实难定的这个背景,将自己手中的这点人马分散开来,隐隐重重的在整个蒯宅的周围造出了一片浩大的架势,让人一望而去便觉得包围着自己的人绝对不下一万之数。
“见过异度先生!”看蒯宅的大门被打开,蒯越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黄忠连忙上前几步对着蒯越行礼道。尽管眼下彼此之间还是敌人,但对于在本身就是荆州人的黄忠来说,曾经是自己同僚的蒯越无疑是一个值得自己敬佩的人,无论是在学识、机谋上,还是为人处事上,都是如此。
“你……你是汉升!?你怎么会在这里?”听到了黄忠问候,见到了黄忠那并不显得陌生的身影,蒯越显得十分吃惊,他绝对没有想过已经是长沙李晟帐下大将的黄忠居然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你们夺取了襄阳吗?”蒯越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他不敢相信这是事实,然而一切全都明明白白的摆在了他的面前。
“正是如此!”黄忠缓缓的点头,随即抛出了一个对蒯越来说犹如惊天霹雳一般的消息:“曹丞相的军队已经在赤壁被我家主公与刘皇叔以及孙权的联军所打败,八十万大军土崩瓦解,曹丞相自己生死不知。如今江陵和襄阳都已经落入我们的手中了。”
“……”听得这个消息,蒯越更是吃惊,他骇然的站在当场,许久都不吭一声,似乎在努力的消化眼前这个对他来说绝对算不得好的消息。直到半晌之后,他才抖了抖那因为脸上变色而略显得有些苍白的嘴唇巍巍的问道:“那现在你们想怎样?”
“我需要你们的配合!”黄忠如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