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大徐氏到现在都没能意识到自己跟徐氏的差距。不说别的,就说徐氏大拇指上戴着的那枚玉扳指,便是现在的张家倾家荡产都买不起的,更别提徐氏屋子里的各色精美瓷器,头上的首饰,身上的布料……大徐氏能拿什么和她比?
年轻的时候,大徐氏自然是高贵美丽的大小姐,可她为了所谓的爱情不顾一切嫁入张家,为了自己和所出嫡子的地位勾心斗角,又不得丈夫的喜欢,心态便慢慢地差了,哪里比得了和贺老太爷相守一生没有第三人的徐氏?再后来张家没落,大徐氏为了家产更是争抢不已,渐渐地,便有了几丝市井妇人之气,和养尊处优多年,无忧无虑的徐氏,如何能比?此刻姐妹二人对坐,虽然大徐氏也算是珠光宝气威严大方,可若是无人说,根本就没人相信她们两人是亲姐妹!
徐氏刚睡了一觉,是被大徐氏的来访生生弄醒的,她用上好的燕窝汤漱口过后,抬起眼睛瞄了一眼对面的大徐氏,道:“这府里的中馈都由励儿交给了莲儿,莲儿如今也已一十三岁了,再过两年便要及笄,那时候就得嫁人了。刚好府中没有正室夫人,这才让莲儿管事,也让她好好锻炼锻炼,以后可是要嫁入高门做主母的,我还嫌这贺府的事儿不够大,怕是练不了她的手呢。”
简简单单几句,就让大徐氏明白,想从徐氏这里把管事的权拿到那是不可能的了。她原想发作,却看见徐氏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又高贵又威仪,哪里还是当年被自己任意欺负,想抢什么就抢什么的妹妹?!
有些话徐氏不方便说,但魏妈妈却可以。她上前将徐氏漱口的燕窝端下去,然后垂手侍立,笑眯眯道:“张老夫人怕是不知道,咱们贺府的大小姐呀,那可是出了名的才女,就连当今的太后娘娘都赞大小姐是个有灵气的,这燕凉城怕是找不出能比得上咱们家大小姐的了,那些乱上门的阿猫阿狗啊,在老爷跟老夫人的眼里,给大小姐提鞋都还不配呢!”
大徐氏焉能听不懂魏妈妈话里的意思?这明里是在说那些将贺府门槛都踏破的人,暗着不就是在讽刺她么?只是大徐氏强势惯了,见一个老奴才都敢跟自己顶嘴,顿时怒道:“偏你个嘴碎爱嚼舌头的!主子说话,你个奴才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才敢插嘴!来人哪,给我把这老妈子拖出去,打二十个板子!”
她一声令下,福寿园的下人们却像是未曾听到一般,仍旧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魏妈妈好端端地站在徐氏身旁,笑道:“张老夫人何必生气呢?老奴是实话实话,这福寿园的下人哪,都是认主的,除了咱们老夫人,谁的命令也不听。”
大徐氏这算是明白了,合着徐氏是在借魏妈妈羞辱自己,给自己个下马威呢!
她一辈子,何曾这样窝囊过?便是在张家得不到丈夫与公婆欢心,她也有本事把他们掌控于手上。所以吃了这记闷亏,大徐氏的第一反应就是走!
可她随即一想,不行!她还需要借助贺励来帮她的宝贝孙子!她的一生已经毁了,这个孙子是她最后也是唯一的希望!她希望张正书以后能高中状元,做个大官,让自己当个像徐氏——不,是比徐氏更富贵的老夫人!
于是大徐氏有生以来第一次,将冷嘲热讽的话当成了耳旁风,只笑道:“我这做长辈的也只是关心关心,我瞧莲丫头管事也是挺好的,我这把老骨头,哪里还有这闲工夫去指摘哟!”
徐氏听了,也不吝于陪她继续唱这一码姐妹情深的戏,莲儿做得再差,那也是她的孙女,是她儿子的掌上明珠,更何况,这些日子来,她是愈发离不开贺莲房的陪伴了,和没什么感情的大徐氏一比,她当然是向着孙女的。
到了青王和靖国公率兵离京的日子,贺莲房在贺励的带领下随着一起去城门欢送。营帐里,她将自己绣好的荷包分派给了外祖、大舅舅以及四哥蓝晚,然后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凤眼,情真意切地道:“外祖父,你们可一定要快些回来呀!”
靖国公将荷包小心揣入怀中,然后笑哈哈地揉她的脑袋,说:“外祖这还没走,你就想着了?”
贺莲房娇嗔,蓝晚也出声打趣:“要是舍不得呀,那咱就不走了,皇上问为什么,就说咱们家的千金小姐舍不得!”
营帐内顿时一片笑声。
欢快的时光总是过得非常快速,离别的时候终于到来。
青王与靖国公并不在同一个营帐,所以她没有机会见到他,那个绣好的荷包……本来也没打算能送出去,只是聊表心意罢了。贺莲房将荷包攥在手中,为表示一视同仁,每个人的荷包都绣的一样,只是落款处的字不同而已。
她戴上面纱出了营帐,青王一身玄黑鱼尾乌金甲,头戴鎏金凤翅狮子盔,□□一匹踏雪乌龙驹,端的是英姿勃发,俊美无俦。他本就生得极为英俊,穿上铠甲后更是威风不已,充满男子气概。让人觉得,这脚下的万里土地,大颂的无限山河,有这样的男人在,就能流传千古,永久不衰!
贺莲房莫名觉得有些心悸,她忙低下头去平复呼吸,原本没打算再去瞧他,但青王却似乎看见了她,纵马过来,弯下腰,对她伸出手,眼底有一抹笑意:“可有临别礼物送与本王?”
那口气,虽然仍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却隐隐有着宠溺感。贺莲房纠结于要不要送之间,没注意到。最后,她仰起头望着面前丰神俊朗的如同画中仙的将军,递上了一针一线绣成的荷包。
荷包上是一片翠竹,右下角一个小小的祁字。青王这回是真的笑了,他轻声说:“你可知送荷包代表了什么?”
她自然是知道的,否则也不会犹豫要不要送。“我也送了外祖舅舅以及表哥,王爷是我的长辈,自然是要送的。”
她说得很理所当然,又光明正大,反倒让存心逗她的青王心有点塞。
……长辈?
也罢,他本不该戏她。“莲房,本王此次离京,不知何时能归,若是有事,便让天璇联系于我。另外,这个给你。”说完,递出一面黑金令牌,上面一个大大的青字。“这是本王留在京中的一支暗卫,你可以随意调用。”
这也太贵重了!贺莲房哪里敢收——虽然她想收,有了这支暗卫,她做起事来会更容易的!“这怎么能行呢?既然是暗卫,自然不能让别人知晓了,我怎能轻易动用——”
“莲房,你于本王,是知己。本王信你,这支暗卫交到你手上,会发生前所未有的巨大作用,好歹本王养了他们这么多年,也该让他们活动活动筋骨了。”将令牌灵巧的放入贺莲房的斗篷内,没让人瞧见,然后青王提缰立马,对着贺莲房露出有史以来最坦诚、最真心、最率直的一个笑容。“莫要看轻自己,你可是本王选中,要与本王并肩的人!”说完,头也不回驾马而去。
空气中只留下他最后一句轻的几乎听不清楚的话:你的荷包,本王会好好保管的。
贺莲房瞧着他伟岸高大的身影,在军队中也是是那样显眼,她握紧了拳头,突然也笑了。
青王总说她是他难得一觅的知己,其实,他又何尝不是她的知己呢?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投地雷的大家,谢谢!:-d
第68章 意图入宫贼心不死
由于贺莲房站在死角处,所以众人只看见青王策马回身,却并不知道他是在与谁说话。贺莲房知道,两人之间的盟约在此刻被人得知,并不会带来什么好处,反而会引起祸端,于是也悄悄退去。
大军拔营而起,浩浩荡荡,远离燕凉。此去一番,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
贺莲房站在贺励身边,最后悠悠叹了口气。
父女两人刚回到府上,宫里就来了太后的口谕,说是要贺莲房前去陪伴。想来是因为青王离京,太后作为母亲,心里难过。
贺莲房收拾一下,换了身颜色相对而言比较鲜亮的衣裳,带了摇光跟琴诗便要出门去,结果刚踏出菡萏筑就被张灵芝张紫苏姐妹俩给拦住了——不远处还有个装模作样好像真的在吟诗读书的张正书。这兄妹三人倒也是有趣,骨子里的那种贪婪和不惜一切也要向上爬的执着,如果这种执着不危害到别人,贺莲房还是挺欣赏的。
在张灵芝准备过来亲昵挽住贺莲房手臂的前一秒,摇光笑嘻嘻地挡到她和贺莲房中间,指着天上的太阳说:“小姐,你看今儿个的太阳可真大啊,眼瞅着这天就要暖和起来了,现在也不是很冷了呢!”说着说着,有意无意遮挡住张灵芝看向贺莲房的视线。
张灵芝倒是想发作,可她有求于贺莲房,摇光又是贺莲房眼前的大丫头,很是受宠,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搪,便是这个道理。她放下手,不再去试图挽住贺莲房,摇光随即住了口,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安静的站在贺莲房身后。但一双眼睛却精光闪闪,仿佛只要张灵芝下一秒有任何对贺莲房唐突的动作,她就会不客气。
瞧见摇光这嘚瑟的小样,张灵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那日从菡萏筑回去,她可是仔仔细细问过了,府里的人说摇光天璇这两个丫头是大小姐带进来的,没人看过她们和青王爷有什么关系。张灵芝也不是笨蛋,回去一想就知道了,合着贺莲房是故意拿青王来吓唬她们呢?住在贺府的这段日子里,她们也知道鼎鼎大名的青王爷经常到大学士府来,可那都是为了与表叔父对弈,都是在书房里头谈话的,贺莲房一个闺阁千金,根本就不可能与青王有什么接触。
所以,她们被骗了!张灵芝愈发觉得贺莲房小气,她想,若自己是这大学士府的嫡出大小姐,别说是一个奴婢,就是要个十个百个的,她也不会吝啬!
自然,上一世一毛不拔,对嫁入张家的贺茉回百般敲竹杠剥削,最后还在贺茉回“红杏出墙”事件中起了重要作用的张灵芝当然是个假的,她本身是个豪爽慷慨之人嘛!
“表姐缘何拦住我的去路?”贺莲房问。
张灵芝笑了笑,说:“表妹这是要进宫去面见太后?”
“正是。”贺莲房微笑,等待对方的下文。
“表妹,太后是长得什么样子啊?好不好看?皇宫又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很富丽堂皇?!”张灵芝露出满脸向往之色,仿佛眼前浮现出她脑海中所想那些一般。这种空想在几秒钟后化为深深的期待:“表妹可否带我进宫去见见世面?我也好想看看皇宫是什么样子的啊!你说皇宫里头的那些娘娘是不是都很漂亮?”
贺莲房仍然微笑以对:“自然是漂亮的,否则如何当娘娘呢?”宫内的嫔妃要么是美貌绝顶,要么是家世显赫,但相同的一点就是,没有一个丑的。
“那表妹,你可愿意带我去看看?”张灵芝睁大一双杏眼,一派纯真,好像真的只是想去见见世面,而非别有所图。“听说皇宫里不少皇子公主呢,我在滁州,不过是只井底之蛙,到了燕凉始知这世上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可真想好好见识一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