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凤凰山的道路很崎岖,蜿蜒着扒在了树木葱郁的山坡上,只是临到冬天,满山的桦树被西北风一吹,叶子全都掉了个精光。乍一看上去,笔直的桦树杆就象是一根根木棍一样插满了整个山谷。
汽车才走到山脚下,就再上不去了。
小村正男从边三轮上跨步下来,中田递上来一架望远镜。
“光秃秃的一望到头,很好!”
小村抬头看了看太阳,红色的一团才刚刚升起,时间应该还早。
“中田君,南庄的友军到了没有?”
“到了,在我们东面四公里的地方。”中田站得笔直,等待着长官的进一步命令。
“叫士兵们都下车来,就地吃点东西。等太阳升起来了,我们再进山!”小村朝身后的汽车上勾了勾手指头,翻译带着向导屁颠屁颠地从后车板上跳了下来,笑兮兮地跑到了小村的跟前。
“太君,有事您说话!”翻译闪着一颗大金牙,脸上一堆肉兀自乱颤。
“我要在中午的时候到达这里,你叫他带条近路,如果这一次能成功剿灭支那人的游击队,皇军将会有重赏!”
小村指着摊在摩托车后的地图说到。
“哦,”翻译拉着向导走上前去,地图上的一角划上了一个大大的红圈,“哈依,保证在中午前到达!”
“不、不,这个地方不能去!”向导拉着翻译的衣角,一脸紧张地朝他直眨眼睛。
“八噶!”小村一声怒吼。
“混蛋!”翻译跟着骂到。
“是是。”向导一头的冷汗,他看了看小村,又看了看翻译,神秘兮兮地接着说到:“这个地方,有鬼!凤凰山那么大的一座山,就是这块地方到了冬天都还是树青草肥,人一走进去呀,阴森森的。”
“放你娘的屁!大白天的,哪里会有鬼!”翻译破口大骂,可脸上却是一股将信将疑的神情。
“是真的!”向导拉了拉翻译的手臂,把嘴贴到了对方的耳根上:“我上次进山去砍柴火,就在这个林子的边上,你猜我看到什么了?”
“什么?”
“一地的死尸啊!”向导脸上很有表情,手上的动作也相当到位。
“那些死尸少说也有三四十个,一个个都被扒光了衣服,身体干瘪干瘪的就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你想啊,乡下庄稼人,哪里见过这么多的死人。我当时吓坏啦,老早我们庄子就传说这一带有专门吸人血的厉鬼,没人见过,但是经常有人看见尸体,干瘪干瘪的,割一刀都放不出一丝血。我就想啊,我还是赶紧跑吧,可哪里知道,我这才一转身啧啧”
向导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翻译官憋着一张渐渐变成猪肝色的脸缓缓地投来两道不敢相信的目光。
“怎么了?”
“怎么了?我这一转身,对面居然飘着五六个白色的人影!”向导越说越玄,说到后面的声音都开始打颤了,“他们他们还朝我招手来着!”
“”翻译张大了嘴,两只眼睛凸了出来。
“那你你怎么没死啊?”
“我也不知道哇,我只觉得脑袋突然一晕,就躺在了地上。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一溜烟就跑下了山!哎,真恨我爹娘少给我生了两条腿!”
“”
“我跟你说啊,你可千万别告诉太君我说的这些东西,不然大太君铁定把我杀了!”向导偷偷地瞄了一眼正自研究着地图的几个军官,小声地嘟囔道。
“不能吧,怎么会!?”
“怎么不会?你想啊,皇军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么会怕鬼?你要是把我的糗事跟太君一说,他们还不说我蛊惑军心啊?”向导露出十分诚恳的眼神,双手还不忘作了个揖。
“你们在那说什么呢?”小村眼睛一撇,望向了三魂已经丢了两魂的翻译官。
“怎么样,有没有近路?”
“太君”一脸菜色的翻译懦懦地移动着脚步,一头冷汗地说到:“太君,这里”
“混蛋,吞吞吐吐的干什么?”中田伸手“啪”地一巴掌扇在了翻译胖胖的脸上,一大蓬唾沫星子喷了他一个满嘴。
“是,是!”翻译官鸡嘬米似地狂点头,“我混蛋,我混蛋。不过,太君,向导说这里”
“这里什么?”中田“呛”地一声拔出了腰间的军刀,“说话再这个样子信不信我一刀劈了你!”
“是,是!”翻译官勉强挤出了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结结巴巴地赶紧说到:“这这里闹鬼!”
“什么?”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小村和中田一齐望向了仍然哭笑不得的翻译官。
三个人都不知道,在地图上那个血红色圆圈的边上,等高线划出了一个山谷地形,而那里,正是杨越的大本营!
日本人信鬼神之说由来已久,而杨越,恰恰就把游击队的一切都赌在了闹鬼这个看似非常荒唐的谎话之上。
“队长,你确定鬼子不会走这条路进来?”
郭从如不知道杨越在笑什么,据他所了解的,能比较舒服进山的小路只有穿过山谷,才能往凤凰山的纵深发展。这也是杨越当初为什么在凤凰山选这么一块地方作为大本营的依据。处在十字路口上,游击队只要有预警能力,就可以做到随时撤退、随时进攻。话说凤凰山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根本没有人烟。就算偶尔会有个把两个上山砍柴的樵夫,也会被“有心人”及早劝退。
“我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杨越躺在一条土坎边,拿着地图递到了郭从如的手里。“我让小李子昨天连夜赶回了县城,如果是他带路,鬼子就不可能从我们的右边出现。你看,这里是个山头,地势高、看得远,更重要的是上到半山腰地势就很平坦,进去的路宽,下山的路也不算窄。作为进攻的支撑点和观察点来说,真的是一块风水宝地,我怎么能让小鬼子占了这个便宜!”
郭从如看着杨越划上的一道一道等高线,不明就理地看了半天,依然没从这张纸上看出个什么名堂。他干脆把地图还给了杨越,直接问到:“如果真的象队长所说,那为什么我们的根据地要建在这座山头的山脚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