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谁学的枪?”杨越笑意昂然地打量着柳大生。虽然拔得了头踌,可这个几乎是用湿泥裹起来的汉子依然是一副深不可测的样子。
“没跟谁学,我记得有人教过我怎么打驳壳枪,他告诉过我,要想打鬼子,得先学会打枪!”柳大生嘴里淡淡地说着,把一双锐利的眼神投向了杨越,“我听别人说,这个人的枪法很好。据说曾经在一个山头上,五发子弹撂倒了五个鬼子!我就告诉自己,一定要象他一样!”
“哦?后来呢?”杨越“呵呵”一笑,很有志气的一个年轻人,只不过,这个故事好象很耳熟啊!
“后来?后来有一天,我娘死在了我怀里。她好端端地走在大街上,却被日本人的汽车撞死了。”柳大生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可是语气却出奇的平静,好象在说别人的故事。
杨越点点头,这样的惨案举不胜举。
柳大生看着杨越,接着说到:“教我打驳壳枪的那个人还告诉过我,要报仇,就必须留着自己的一条命。只有好好地保护自己,才能叫鬼子血债血偿!他说,在南庄,有一支专门打鬼子的队伍。于是,在我把我娘埋在我爹的坟前之后,就到了这里!”
杨越的心里一顿,脑海里不断地翻腾着,一个个清晰的面容浮现了出来。
“我早该猜到是你!”他的脸上一片默然,那个慈祥的老大娘就这样走了。还有那个曾经冲动地要拿菜刀去和鬼子拼命的顺子,半年不见,居然已经完全成熟了!
顺子就是柳大生,柳大生就是顺子,那个在灵寿街头被自己一掌劈晕的年轻人!
“看得出,你没有让那个教你打驳壳枪的人失望!”杨越拍了拍柳大生的肩膀,顿了顿,问道:“你一早就认出我来了?”
柳大生点点头,“在山脚下我就已经认出你来了,只不过,我真的没有想到,你就是我们的杨队长!对不住了,即使我认识你,也绝不能坏了凤凰山的规矩!”
“没有什么对不住的,作为哨兵来说,你做的很对!”杨越“哈哈”大笑着,“被你这一绑,不冤!值得!好好干,我看好你!”
“咳咳”
身后的张青捂着嘴,轻咳了几声,“日之兄,故交重逢是个好事,可你也别光顾着说话,把大家伙都当成透明人啊!”
杨越闻言一回头,一众大小头目都巴巴地等在那里,不知所措地互相望着。
“呵呵,看我这一高兴!”杨越拍了拍头,“许东,什么时候开饭?”
许东搓着手,答到:“午饭早就弄好了,就等你训完话,大家就能吃了!”
“好,午饭简单点。晚饭必须丰盛,再弄上些好酒,犒劳犒劳这些新上山的弟兄们。”杨越兴头一起,就收不住了,“如果山上的酒不够,那就叫人去南庄搬。三营长,这个事情你负责一下!记住,一定要让弟兄们喝好吃好!”
“诶!我这就去办!”许东高兴地应着。盼星星,盼月亮,今天总算给盼来了。部队上山半个多月了,别说是酒了,猫尿都没碰到。虽然杨越并没有下发禁酒令,可是这新训工作一旦展开,就让人焦头烂额,为了折腾出这群南瓜的战斗力,几十个老兵痞子每天睡觉的时间都不够,哪里还会有心思去喝酒。
一想到有酒喝了,许东连马都没牵,一溜烟地就望山口奔去。
“这小子,喉咙里伸出手来了!”杨越“嘿嘿”笑着,看样子,这半个多月把他们憋地不轻啊!
“顺子!”
“有!”柳大生应道。
“去给你们营长送匹马!”
凤凰山的吃食永远都是那么简单。
豆芽、炒豆子,再来上半截生黄瓜。就着三两个窝窝头,这就是一顿午饭。没有人抱怨,也没有人不屑。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头,有吃的就已经是阿弥陀佛了。
杨越把自己的胃塞了个七分饱,捏着手里的半截黄瓜出了门。
抬头看了看天,刚刚还是晴空万里一片空旷,现在却阴云密布地让人透不过气来。
看样子,下午的比赛科目将会更艰难了
石家庄,河村恭辅的办公室。
桌面上摞着一叠电报纸,大部分都是这些天来,关于平汉路和石太路受到严重袭扰的战报。几乎每一张电报纸上,都写上了一个名字——凤凰山游击队。
参谋长小笠原太郎杵在桌边,默默地看着正盯着地图许久都没有回头的河村师团长。
自从“樱花”计划启动之后,皇军不仅没有前进一步,反而连原本固守的地段,以及被成为“非治安区”的安全地带也接二连三地被凤凰山的许大虎部和李双洋部接连袭击。虽然每一次造成的伤亡并不大,可是长此以往,就此消彼长了!
“今天,我接到了关东军大本营的命令。”河村缓缓地转过身,神情一片无奈,“我们的防务马上就要交给一一0师团了,也许从今以后,我们就再也不用回到石家庄来。想想吧,我们来到这里有多久了?有一年了吧!”
小笠原惊讶地抬起头,河村师团长不会是健忘了吧?
“师团长阁下,我们是昭和十一年九月六日进占石家庄的,到现在为止,应该是八个半月!”
河村放在地图上的手颤了颤,发了半天呆,嘴张了张,象是在自言自语地说到:“才八个月吗?我怎么感觉好象过了很久一样?”
“河村君,一切都会过去的!”小笠原安慰道:“只要‘樱花’计划进展顺利,皇军的这个面子一定会找回来!”
河村挪动着脚步,坐到了椅子上,缓缓说到:“是,我相信会有这一天!只是,等到樱花成功的那时候,结局如何已经不再和我们第一师团有任何联系了。在我的心里,从满州出兵伊始,这一切注定就是一场梦,这个梦的开始是让人欣喜的,可是醒来的时候,却是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