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临时搭建的伪装指挥所里,吉川大佐悠闲地煮上了一壶茶。白花花的水里,翻腾的气泡将舒展的茶叶不断地掀起,再沉下,再掀起、沉下。
在这个山岗上,吉川把一公里外的游击队尽收眼底。这支抵抗力量打着白色的旗帜,依靠着身后的树林正热火朝天的挖起了战壕。
望远镜里,一个赤裸着上身的粗壮男人正挥汗如土,手里的短锹一锹一锹地把略带红色的泥土抛洒在坑外。半空中飞起了几只全身黑漆漆的乌鸦,象似嗅到了死亡的气息般,“呱呱”地恬燥着,盘旋着不肯离开。
身后传来了一阵皮靴声,吉川扭过头,是参谋长乔本隆一郎。
“大佐阁下,炮兵已经装填完毕,随时可以开炮!”
吉川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重又拿起了望远镜,“乔本君,你对这一仗有什么看法?”
“一轮炮击下去,一个大队冲上去,半个小时内解决战斗!”乔本想也没想,很自信地答到,“这始终是一支游击队,没有统一的服装,没有统一的武器,除了几挺重机枪,更没有任何能上地了台面的重装备。我不明白,石川大队是怎么栽在他们手里的!”
“和你一样!”吉川轻“哼”了一声,转过身来看着乔本,“和乔本君你一样——轻敌!你还是收起你不屑的眼神吧,仔细看看。他们的野战工事比起皇军来,不仅不差,而且还更加高明!”
“是这样吗?”乔本不相信地抬起了望远镜,盯着敌人已经完成雏形的阵地看了半天,然后摇了摇头,“大佐阁下过虑了。这只是普通的战壕外加一些散兵坑,最多也就是夹杂了几个机枪堡垒。不见得会比帝国军队挖出来的工事好到哪里去。十几颗炮弹砸上去,一样能把他们全部炸到天上。”
吉川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叹了叹气。如果不是为了抢占先机,他倒是很想看看这支如此受到“照顾”的游击队挖出来的战壕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王喜喘着粗气把自己的掩体挖得滴水不漏,站在坑里往上望去,湛蓝的天空只留下了一个井盖般大小的范围。
手榴弹、子弹、大刀片子。恩,还差了什么,对了,锹!关键时刻,也能拿着它把鬼子当柴火劈,得放在顺手的地方!
“二狗,二狗!”王喜跺了跺脚下的虚泥,张开嗓子吼着。
“来了来了!坑挖好了吗?”
赤裸着上身的宋二狗从身后的林子里找来了一捧带着枝杈树叶的小树杆子,两人配合着把这些枝枝叶叶一股脑地盖在了散兵坑的口子上。等留下了最后一点空当后,宋二狗抱起了坑边的机枪,也跳了下来。
“怎么样,这坑挖得不赖吧!”王喜掏出洋火,擦擦了几下,凑着悠蓝的火苗,“吧嗒吧嗒”地点着了嘴上叼着的烟斗。一串浓烟过后,王喜晃灭了手里的火苗,接着笑到:“我这可是从杨大队长那里嫡传而来的,虽然显得有些坑坑巴巴,不大平整,可说实话,老子还算挺满意的。”
宋二狗不屑地撇着嘴,揶揄道:“你就省省吧。在坑底下再插上几根削尖了的木头,这就是一个陷阱。我倒是想问问你,你挖个陷阱是想套谁呢?套鬼子呢?还是套咱俩啊?我亏你挖了那么多年的坑,临到头怎么越挖越回去了,你看看,这是什么!日他娘的,跟狗啃了似的!”
望着坑坑洼洼的坑壁,王喜“呵呵”一笑,喷出了一口浓烟。
隔着一层枝叶,空中忽然响起了“嗽”的一声响,紧挨着散兵坑,掠过了两人的头顶。
宋二狗半蹲着的身体忽然一屁股坐在了坑底,两人不约而同地感觉脑袋上的毛全部竖了起来,耳朵里“嗡”地一下,脑子就成了一片星星闪耀的空白。
巨大的轰鸣声伴随着大地的颤抖从四面八方压了过来,宋二狗胸口一闷,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炮弹爆炸的声浪盖过了一切,卷起的泥土“扑飒飒”地撒在了散兵坑的周围。
“炮袭!”
两个哨兵同时举起了红旗,李双洋趴在战壕上,脑袋上落了一层湿漉漉的泥土。不远处的草地上,从战壕里被炸飞了的一个弟兄抱着自己喷着血的胳膊,眼看着抽搐了几下,就没了动静。还在挖着战壕的弟兄们被这一炮打得有些发懵,一个个握着手里的锹愣愣地看着洒了满地的鲜血。
“都他娘的别愣着,快找掩护!”李双洋猛地推了一把身边的通讯兵,拉着他两人一起躲进了刚挖了一半的防炮洞。
这是一发试射,一旦让鬼子校正了射击诸元,那铺天盖地的炮火就将兜头淋下。
宋二狗骂骂咧咧地刚爬起身来,脑袋正晕呼着的时候,第二发、第三发、第四发炮弹排山倒海般地盖了上来。王喜抱着脑袋,绻成了一团,略显瘦小的身体被一次次地震地腾空而起。有几次,炮弹就在他们的散兵坑边爆炸开来,那声响,就象是有个人拿着一面暴响的铜锣,没完没了在你的耳根前“哐哐哐”地一通乱敲。宋二狗龇牙咧嘴地把脑袋埋进了裤裆里,两只手紧紧地抱着机枪,愣是没有松开手。
二营刚刚挖出来的阵地,在鬼子十几门炮不间断的轰击下,瞬间变成了一堆堆的焦土。那面白色的军旗此刻被爆炸的高动能冲击波扯成了条状,挂着一抹硝烟的颜色,但却毅然地飘扬在半空中。
“开始吧!”
吉川抿着嘴,戴着白手套的右手摆了摆。预期的目的已经达到,该是解决战斗的时候了!
乔本会意,把拿在手上已久的电话放在了耳边。
“联队长命令,半个小时内,拿下敌人的阵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