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有外面的幽幽微光乔柳才能看清他在黑暗中的轮廓,她大睁着眼睛默默描摹,只觉得一颗心异常快乐,幸福极了。
雷电声渐渐不再响起,窗外只有沙沙的细雨,滴滴答答,温柔缠绵。
“何寻……”乔柳小声轻唤,“你睡着了吗?”
半晌,何寻的声音才从那边无奈传来:“又有什么事啊?”
“你白天睡了那么久,应该也不容易睡着了吧,要不咱们来聊聊天?”
“聊,聊什么天……”
“聊什么都可以呀,我觉得咱们现在这样好好玩,让我想起了大学宿舍的卧谈会!”
“……”
何寻好像无语了,乔柳也不由得暗想,要是他这所空中宫殿般的豪宅听得懂人话,知道自己居然被她比作了大学的小破宿舍的话,会不会咣当一声把那盏几百万的水晶吊灯扔下来砸扁她啊。
“哎,我们以前宿舍的卧谈会真的很好玩的。特别热闹,大家聊天聊地聊帅哥,经常要一直聊到被巡楼的舍管捉住为止呢。”
“你一定就是被捉得最多的那个吧。”
“哪有!被捉得最多的是我们老大,她是那种,嘴巴可以不吃饭但是一定要说话的人。我们有时都嫌她太聒噪了……”
“什么,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居然还存在着比你更聒噪的神奇生物吗?”
“……何寻!!”
伴随着乔柳气势汹汹的一声怒吼,窗外恰好又有一道电光闪过,拖着银蛇般的雪亮长尾,照得一室通明。
乔柳扭头气哼哼瞪向何寻那边,却意外发现他也正好遥望向她这里。隔着银河似的小半个客厅,一双明亮的眼睛静静看过来,灿若星辰闪烁。
嘴里虽然懒洋洋的一直没什么好话,原来却也不自觉地噙着一小朵淡淡温柔的笑容。
两人目光对上,静了几秒。
电光消散,室内重归黑暗。
“睡觉吧。”何寻的声音随着黑暗隐没,变成听不出情绪,翻过身背对着她。
第18章 第十八章 投我以木瓜
乔柳这一觉睡得好香。
巨大的客厅宽阔空旷,浸在黑暗里,他们的沙发就像是漂浮在夜海上的两叶小船。她梦见自己乘着小船,划呀划呀的划到了何寻那边去。
然后……嘿嘿嘿……
整个梦里都是柠檬味儿的温软清香。
早上醒来时,还真嗅到了柠檬味儿。清晨的阳光铺满一地灿烂。
何寻早已起床洗漱完毕,穿戴整齐,餐桌上也摆好了各色点心和早茶,他在接一通下属打来汇报工作的电话。怕吵醒她,握着手机走到了玻璃花园里。
新鲜明亮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到他身上,侧影如同镶了一层金边,纯白的衬衣在青枝翠叶间格外醒目,清新得能洗眼。乔柳一起床就看到如斯美景,不禁心情大悦。
何寻倾听报告的工作状态很专注,从容冷静,发号施令果断理智简洁。虽然年轻,可是非常有气场。乔柳看着他此刻的锋芒,想起昨晚对自己的那副无奈炸毛样,心里有些想笑,却又更涌起了一种幸福感。他对她是不一样的,她知道!
何寻打完电话回来,乔柳也梳洗收拾好了,两人便一起吃早餐。
餐桌上的饮料有两款,一款昨晚的柠檬花茶,清新爽口;一款杏仁奶茶,浓郁甜香。乔柳一看到那柠檬花茶就忍不住回味无穷地偷瞄了何寻的嘴唇一眼,伸手想要去拿。
“……那个才是你的。”何寻板着脸指了指杏仁奶茶。
他显然也想起了昨晚的事,脸上虽然还绷得像那么回事,但其实耳根都有点发红了。乔柳笑眯眯地说:“我就想喝这个,何寻,我和你换吧。”
“不换。”何寻毫无商量余地的坚决道,“那个里面还有木瓜,是管家特意为你准备的。”
“什么意思?!”乔柳大怒。
他那管家知道她的身材尺码,奶茶里特意添加木瓜,难道是在说她……
“给女孩子美白养颜的啊。”何寻满脸无辜地说,“反正,我总不需要喝吧。”
乔柳狐疑地瞪着他。这家伙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木瓜的另外一个作用?
“哼,即使只是美白养颜的,我也不需要!”
何寻已经从容自若把最后一口柠檬花茶喝完,一本正经点了点头,赞同道:“嗯,其实我也觉得,你本来就够白的了。”
那是,她生长于江南水乡,肌肤胜雪……可他脸上的那到底是什么表情啊,小白的白吗??
吃完早餐,乔柳还纠结在刚才的怀疑中,十分悻悻。何寻倒是心情貌似好了许多,嘴角带笑,叫她换衣服出门。
“去哪里?”
“我不是说过要给你开一家新店的吗,今天就去看看地址吧。”
何寻选中的店面把乔柳吓了一跳,寸土寸金的cbd商业街地段,面积大得浪费,不过环境确实非常好。乔柳鸭梨山大地计算着成本,忍不住问道:“租金到底要多少?”
“租什么金,这地方本来就是我的。”
“那……你租给别人的时候,租金是多少?”
何寻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你真想知道?”
“……”
“这地方以前是租给一家钻石珠宝旗舰店的。”何寻用一副“你懂了?”的表情居高临下抱臂对着她。
好吧,乔柳内牛满面,她得把鲜花和咖啡卖出钻石的价格。
虽然知道他不在乎这个钱,可乔柳左思右想了一番还是觉得很浪费,地段这么好,租给别人能租到那么贵,干嘛非要把寻花问柳开在这呢?找个便宜点的地方不是更划算吗?
“在这附近上班的至少都是金领阶层吧。”她目光掠过周围气派非凡的一幢幢高楼大厦,底气不足地思索着自言自语道,“好在他们有钱,我们得努力把环境布置得好一点。开成一家花店里的咖啡屋,也提供商务餐什么的服务,但愿能尽量多吸引些客人。”
“唔,商务餐是个好主意,你好好做吧,别人不知道,我每天中午是可以来捧捧场的。”何寻轻描淡写地说。
乔柳终于反应过来,瞪大了眼抬头四顾,这才发现,原来他们投行就在对面的那幢大厦里。
“啊,何寻,你平时就是在这工作的啊?!”
何寻懒懒地也瞟过去一眼,“要不你以为呢?”
太好了,这样她以后每天上班就都可以看到他了!中午还可以一起吃午餐呢!
乔柳兴奋得笑逐颜开,立马爱上了这个地方,她精神大振,积极地谋划起来:“对了,我觉得咱们还可以辟出一块儿地方来开成书店。我其实很久以前就设想过,要是赚够钱了,我才不要在公司里朝九晚五的累死累活,最好能开一家集鲜花、咖啡、书三位一体的自己的店,时间自由,生意也一定会很不错的,我要弄得很美很美,让每一个进来的客人都心情愉快,然后在下午悠闲的时候,自己也可以坐在里面闻着花香、喝喝咖啡、看看书上上网,暖暖的阳光从窗口照进来——多么美好啊!”
何寻笑,“我也觉得你适合这样的工作和生活。”
她的院校、专业和学历都并不过硬,即使安排进了投行或大公司,也难免受到各路精英们的歧视,性格又热情爽直,玩不转勾心斗角的办公室政治。与其千辛万苦地再去充电啊改变啊修炼成个职场白骨精,还不如按本性积极快乐地去做些自己喜欢的事。
“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把这家店也经营好的!”乔柳信心满满地握着拳说。
“嗯,我相信,”何寻忽然叹了口气,苦笑道:“我发现,这么一来你的日子可比我的还舒服多了。”
可不是吗,乔柳也觉得。以后她上班时间自由,工作自己做主,心爱的人就在对面大厦,每天都可以看到他,还有比这更美满的吗?!
她也不要挣到他那么多钱,以后如果真能把寻花问柳做出一个连锁品牌来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对了,”说到连锁她忽然想起,“老店赚到的钱我都还没有转给你呢。”
“你自己先拿着吧。”何寻压根就没想过要。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掏出来一看,脸色意外地变得怪异,对乔柳做了个手势,走到一边接起。
“……爸?”
乔柳闻言也不禁一震,认识这么久了,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他的父母找他。
第19章 第十九章 清明前夕
乔柳从来没向何寻打听过他的家庭,但从种种蛛丝马迹,以及杨晓雯和何岸当初说过的话里,她再傻也知道一定不是普通厉害的身份背景。
她自己后来也已经反应过来,春节回n市那时,出租车司机说北京来了大人物,一定就是说的他。可何寻如果只有外资投行独立董事那一重身份的话,作为投资商即使再怎么有钱,地方市政府也不会那么严阵以待的。n市毕竟江南富庶名城,不是没见过钱的小穷地方。那么,他就一定是因为还有另外一重权贵身份,比如作为某某人的儿子、孙子之类,地方官员知道这是手眼通天的太子党,所以才要极力巴结,搞到封路和出动警车接驾的级别。只不过何寻本人行事低调,他去到后自己又把那些排场去掉了。
而且,何寻的家世,貌似内部也比较复杂。何岸说过,真正权势滔天的是他妈妈家。他爸在老婆面前都还是矮了一头,孩子从小被禁止与堂兄弟玩耍,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乔柳心里有时也会闪过一丝阴影。这样高不可攀的家庭,他妈妈连何岸家、他们整个n市的地王首富都鄙视,那对她……
她果断打住,不让自己自寻烦恼去想这些有的没的,她只在乎何寻。抬头往何寻那边望过去,谁知却见他接着电话的脸色也笼上了一层浓浓阴影。
“哦,马上要到清明节了啊,您不说我今年还真没想起……”
然后他忽然冷笑了一下:“知道了,您放心吧。我再忙也要挤出时间来去给她扫墓送把花的啊。”
乔柳在旁边惊住了,自从认识以来,她还从来没见到过何寻这样的冷笑。双唇紧紧抿着,线条凌厉神色阴霾,漆黑眼睛里的寒意冷得像针尖一样。
他们在说什么,这个“她”是谁,扫墓,送花……?
接下来的话她就都没听进耳里了,一个劲的想到底是男的他还是女的她,和他什么关系。
直到何寻打完电话走回来,倒也没瞒她,淡淡道:“没事,清明节要到了,我爸让我别忘了去给我姐姐扫墓送把花。”
“你……你姐姐?”
乔柳不禁更惊疑,他竟然还有位亲姐姐,已经去世了吗?可是,何寻在提到的时候,为什么会是这样深恶痛绝的表情啊。
她不敢多问,只小心翼翼关切地屏息看着他。
何寻的脸色已然平静,漠然看不出情绪,一双眼睛深黑不见底。觉察到她的关切,牵起嘴角淡淡笑了一下。
“店面里没什么好看的了,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去,都是默默无言。来时的欢乐开心不知不觉消失了,气氛变得有些压抑。
通往停车场的路上绿草如茵,草坪边栽种着好几棵高大花树,一阵春风拂过,浅绯粉白,落花如雨。
几点嫣红花瓣落在何寻肩头,春光鲜妍明媚,映着他沉静的面容,深邃漂亮的漆黑眼睛,白衣胜雪,好看得就像一幅画。乔柳不禁心中暗想,他小时候,一定是个超可爱超讨人喜欢的漂亮孩子吧。那他姐姐呢?又会是副什么模样?
“怎么了,想什么呢?”她想得出神,没留意差点一头撞到何寻身上。
“我在想你小时候的样子。”乔柳试探着小心地问,“一定超可爱吧?何寻,那天我在你的书房里看到一叠相册,不过怎么都找不到一张你小时候的照片啊。”
何寻淡淡道:“我小时候得过抑郁症。”
“啊?”
“之所以爱住在那么高的地方,也是因为随时想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