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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一)
    潭水深深,瀑布飞逝。
    三千尺潭位于草庐后山的山脚下,水潭颇大,有一条小小的瀑布从山上落入潭中。山上瀑布万练穿空,崩玉飞珠;山下水潭幽寂深邃,暗流起伏。兴许是因为冷的缘故,潭面飘渺着一层薄薄的白气,如仙境般。
    三千尺潭的名字是清朝时的一位秀才取的。这位秀才住在大山外的一个村落,小时淘气,经常与伙伴进山游玩,常流连于此处。成年后为了考取一功半名,便在三千尺潭旁结庐而居,每日在此与山为伴,与水为邻,深读圣贤书。
    一日暴雨过后,山上洪水倾泻入潭,气势雄伟壮观,如同千军万马呼啸而下,秀才大为惊叹,脱口吟出李白一句名诗: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后来,秀才考取功名、衣锦还乡之时,乡民们为了称颂他为家乡赢得的莫大荣誉,故将此潭命名为:三千尺潭。
    潭影空人心。
    三千尺潭旁边的雪地上有三个人,一个老人拄着龙头拐杖,一个老人坐在轮椅上,还有一个长得极漂亮的小男孩毕恭毕敬地站在他俩跟前。三人不远处还有几个警卫,穿着厚厚的军大衣,警惕地望向四周。
    燕老扬了扬枯老的手掌,看向小萧云道:“孩子,今天就先教你梅花拳。”
    小萧云一脸兴奋,摇着两只小胳膊,笑道:“太好了。”
    燕老轻声道:“梅花拳历史悠久,极负盛名,知道清末的义和团运动吧?”
    小萧云点点头,恭敬道:“知道,妈妈跟我讲过。”
    燕老嗯了一声,继续道:“义和团刚起义的时候叫义和拳,义和拳就是梅花拳的别称,义和团首领赵三多是梅花拳的传人。梅花拳是用梅花的五个梅瓣象征着五个基本拳势——大势、顺势、拗势、小势、败势,故也称五势梅花拳。”
    小萧云似懂非懂地点着头,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燕老,为什么要叫这五势啊?”
    燕老枯枝般的手指轻轻叩着大腿,缓缓道:“五势梅花拳起源于一个古老的传说。古佛法王老祖分定天地之后,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宇宙万物定五行,五行的生克制化,维持天、地、人三才的平衡之时,差遣五方佛祖各管一方。”
    燕老顿了顿,继续道:“五方佛排定五方。古佛世尊为了渡化众生,在世间开展文武大道,按五行之法,命五方佛祖创下了梅花五势拳法。五方佛各创一势。太素佛居西方,创下大势;太乙佛居北方,创下顺势;太始佛居东方,创下拗势;太初佛居南方,创下小势;太极佛居中方,创下败势。五势即有各势的独立性,自成一套法理;又有生克制化整体理法。其理法奥妙无穷。”
    拳渗玄机,悟透不易。
    老爷子右手紧握拐杖龙头,在一旁插科打诨道:“小七,这五势具体的奥妙呆会儿你听着拳谱自己去领悟,俗话说‘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自己好好想想。”
    小萧云肃然点头,聆听思索着燕老的每一句话。
    他有着非同一般的领悟能力,这让他学什么都易上三分。
    燕老拿起刚才在路上捡的一根枯枝,在雪地上一边画着一边道:“梅花拳深受佛道儒三家的影响,这五势就是以道家的阴阳五行学说为理论指导的;又根据佛家禅宗静守合一之理,在五势静中求空无,回归虚而又合于实;受儒家的‘尊师重道’、‘仁者对之仁也’的影响,积极对待生命。”
    燕老在雪地上画了几个符号,指着符号对小萧云道:“五势求静,从中以生化出气,讲六合,即手与脚合、膝与肘合、肩与胯合,心与意合、气与力合,在此基础上再练习练精化气,练气化神,练神还虚,五气朝源,诸法无形,诸势无象,诸象又均合于法度。这样打出的梅花拳才能招无空去,艺无空回,进退腾挪,潇洒自如。”
    小萧云一边思忖着,一边比划着,稚嫩的少年脸庞凝满冷峻的执着与专注,仿佛与这个外界彻底隔绝一般。
    燕老凝视着全神贯注的小男孩,浮起一个欣慰的微笑,他似乎只有在看着小男孩的时候才会隐去其中的孤独,轻声道:“开始吧。”
    “是。”
    于是,在这片冰天雪地中,一个只有八岁的小男孩赤裸着上身,挥拳舞步,现学苦练,丁是丁,卯是卯,一招一式丝毫不含糊,地上的雪花也被溅起不少,形成一阵雪雾,远远望去,美不可言。
    雪地空旷寂野,小男孩挥拳呼喝之声势如奔雷,回荡于山中。
    只是时不时地响起一把尖锐的老人声音,有些恐怖骇人:
    “一枝动则万叶不宁,一心散则万虑皆空。全身放松,松而不懈,安神静气,外静而内动,排除杂念,意守丹田。再来!”
    “步法要稳,梅花拳的步法为八方步,又名群步,有大八方、中八方、小八方之分,你看你走的这个步,简直就是死步。再来!”
    “走好八方步,必须要看敌何方来,然后以何方应之。小八方落三点,中八方落五点,大八方为乱点。八方步可进可退,可攻可守,动若鹄鹰扑兔,静如处女守身,脚随手出,步里藏拳。再来!”
    “不行,步法不稳,拳法无力,速度慢如蜗牛。再来!”
    ……
    ————————
    《马丁·伊登》:一个人只要有意志力,就能超越他的环境。
    小萧云刚来云浮山时,身体羸弱,不经捶打。
    老爷子每天晚上都替他按摩筋骨,用各种药材煎出来的药汁为小男孩固体培元、强化身体,打下练武的好根基。
    四年来,煮掉的药材都可以堆成一座小山了。
    有了如此根基的小男孩练起武来虽然是进度飞快,但深知武道一途惟有勤奋二字的小男孩仍是不肯松懈半刻,老爷子所教的武功他每日勤练不缀,往往又从其中悟出新的招式,令老爷子惊喜不已。
    为了锻炼抗击打能力,小萧云每天都被老爷子逼着站到瀑布底下,一站就是两三个小时,每次都是嘴唇发黑、两眼发昏地从水里出来。流水的冲击对于一个小孩的承载能力是常人无法想象的,每一下砸到身上都会让他钻心疼痛,仿佛死去还比这个更容易接受,可他从来都没有退却过,甚至连眉头也不皱一下。
    小萧云就这样过了四年,直到他可以轻松地从瀑布底下出来。
    天下武功,无坚不破,唯快不破。
    小萧云除了练抗击打能力之外,还必须练速度。
    速度由无生有,耐性也是重要一环。
    因此,在云浮山顶草庐前,往往可以看到这样的场景:
    烈日之下,一个小男孩扎着马步已经快有一个时辰了,略显瘦弱的身躯微微颤抖着,尤其是两条腿,抖动的幅度更大,但是不管怎么样抖,搁在头顶上的那只茶杯和腿上的两个水碗依旧稳如泰山,一滴水都没洒出来。
    老爷子握着拐杖龙头静静而立,微微眯起双眼,看着咬牙坚持的小男孩,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时间一点点的流逝,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老爷子点了点头,语气不带丝毫感情,低声道:“小七,时间到了。”
    此话就像将军的令旗,小男孩这时才颤悠悠的将那一杯茶和两碗水取下,慢慢地站直了身子,开始原地活动起僵硬如铁的脖子和麻木不觉的双腿来。
    不及片刻,老爷子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开始吧。”
    身后的几个警卫闻言向老爷子行了个军礼,虽然他们已经退伍多年了,但还是忘不了这军中礼节,这是深深扎根在他们内心的军队情怀。他们一字排开,脸上是军人特有的冷酷无情,手中拿着几个用粗布包裹着的沙砾石,从不同的角度向刚刚站起来不久的小男孩全力丢了过去。
    阳光耀眼,沙包横飞。
    硬沙包夹杂着呼呼风声,朝着小男孩毫不留情地飞了过去。
    凝视着飞过来的硬沙包,小男孩清亮双眸一眨不眨,稚嫩的脸上有着一种锐气在闪动,沉稳异常。
    就在几个硬沙包快要打到身上的时候,小男孩终于动了,身体微侧,左腿在瞬间踢出了连环三脚,将偏左的三个沙包逐一踢飞,旋即小男孩整个身子向后倾去,凭借腰力在左腿落下的一瞬间,双手撑地,右腿闪电一样地向上划了开去,在空中蜻蜓点水般地点了两点,将掠过的余下两个沙包也踢飞了。
    很漂亮的防守,很惊人的速度。
    然小男孩还没来得及喘息和调整,第二拨的沙包攻势又到了。
    就这样,在等同没有间隙的情况下,小男孩一次又一次地以惊人的速度将袭来的沙包一一踢飞。
    沙包来势愈凶,小男孩反应愈快,然体力消耗得也愈快。
    随着时间的推移,小男孩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动作也越来越慢,仿佛腿上缠上了千斤负重,抬都抬不起来,再也无力踢飞沙包,只能被动的闪躲,可还是躲不过几个退伍军人的速度,躲哪打哪,不通人性的沙包如雨打沙滩万点坑般的落在他小小的身躯上。
    小男孩嘴角流着淡淡鲜血,无力移动,却仍孤傲地站着,挂起一抹不屑的微笑。
    几个警卫虽然是在军队里摸爬滚打出来的,而且华国军队的训练在全世界可谓是最严格最辛苦的,任何痛苦对于他们来说都不值得一谈,但铁打的汉子看到眼前的小孩也会于心不忍。
    他们脸上渐渐地变得阴沉,小少主的毅力他们是心中有数的,你可以打死他,却永远不能打败他。小少主曾被老爷子罚从三千尺潭里提水一百桶,两只小手都磨出了血,却仍咬着牙坚持了下来,然后躺在床上休息了三天又开始练习武功。而且他对人和蔼可亲,又勤奋好学,博闻强识,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天才,就连武功也是独领风骚。
    几个警卫再也不忍心看下去,纷纷闭上双眼,他们的内心也在不断地滴血。
    小男孩也无力支撑,瘫软在地,眼神却仍带着一丝冷傲地执拗。
    “停下吧。”老爷子轻声道。
    警卫们终于听到了解脱的声音,如蒙大赦一般颓然地松了下来,看着双肘撑在地上的小少主,布满握枪老茧的双手微微颤抖,是可怜,同时也是被他的那种气势所震慑。
    老爷子紧了紧握住拐杖龙头的手,脸上依旧没有半点表情,冷冷看向小男孩,轻声道:“小七,给我站起来。”
    小男孩闻言,吃力地挣扎,跌倒,又挣扎,又跌倒。
    由于整个身体紧绷到一种不能负荷的程度,不禁咳嗽一声,吐出一口带有血迹的浓痰。
    老爷子闭上了眼睛,两道剑眉斜蹙,睫毛微微地颤动着,他不想让那泪水留出来。
    一个军中的传奇大将是不能流泪的。
    挣扎在地的小男孩抿着嘴唇,那道浅浅的弧线写满了不服输,俊脸苍白得宛如死人一般,豆大的汗珠不断滴落。纵然如此,他还是一点点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由于无力的缘故,整个人松松垮垮的,像一座临时垒起来的石屋子,看上去仿佛随时要倒下一般。
    小男孩就以这样的姿势站立着,一种不屈的气势在他身上隐隐升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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