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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四合院
    凌晨一点。
    西城区公安局门口。
    北京的冬天,不像济南冬天那样温晴,而是寒风凛冽,就像老狼那首《北京的冬天》般苍凉。
    没有月儿的天空是寂寞的,几颗像是沾满了霜花的星星,周身闪着寒光,苍穹显得更冷了。
    这样寒意刺骨的夜晚,帝都子民可能都开始数九了: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
    萧云刚刚从西城区公安局出来,站在门口,仰天而望,长长呼了一口气,似乎想把倦意驱走。
    而那几位公子党的高层在外边等候多时了,正焦虑着,见萧云出现了,赶紧一窝蜂涌了过去。
    “大公子,在里头没受委屈吧?”肖遥好歹也是个国家级官二代,关注的问题自然一针见血。
    “我是局子的常客了,老油条,规矩全知道,那些警察没受委屈就是幸事了。”萧云轻笑道。
    几个人同时笑了起来。
    “王筝啊,你接下来几天要看好朱王道,他是在名流会出的事儿,名流会方面肯定会有所动作,光是派一个总经理梁莉莉出面,我觉得力度不够,毕竟朱王道的身份摆在那儿,应该还有幕后的人会出来。你是装监听器也好,拿钱砸朱王道身边的人也好,我不管,但三天之后,我一定要知道名流会幕后的老板是谁。”萧云说这话时和风细雨的,可在场的人听起来却都觉得电闪雷鸣,原来主子揍朱王道不光是争风吃醋,还有打草惊蛇的这层深意,佩服,着实佩服啊。
    其实他们也是孤陋寡闻了,几个月前,萧云在鼎湖会馆就用过这招,只不过没有成功而已。
    但愿这一次心想事成吧,萧云心里头祈祷着。
    王筝已经对眼前这个第一次见的主子心悦诚服了,踌躇满志地笑道:“三天后,一定交差。”
    “这句话我爱听。哦,对了,谢谢你帮我从局子里捞出来,不然要住看守所了。”萧云笑道。
    “我虽然在北京算是吃得开的,但这一次,我还真没有这本事能将你捞出来。”王筝如实道。
    “大公子,你不用看我,我平时求爸妈帮我同学安排个工作都不肯的。”肖遥连忙否认道。
    “更不是我,我在北京的朋友很少,而且都是中关村那边搞电子编程的。”余承东耸肩道。
    “别猜了,是对面马路那一位。”王筝指向了对面马路的一辆奥迪,嘴角的笑容耐人寻味。
    萧云循目而望。
    纳兰葬花正站在奥迪的旁边,她似乎是那种根本就不需要用全身名牌来给自己增添砝码的女孩子,今天的打扮很一般,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耳朵上戴着一个毛茸茸的保暖耳套,像个邻家女孩,清纯可人,但偶尔媚惑或者愣神一下,就会让人念念不忘。她那头漆黑柔顺得几乎令女人都嫉妒的青丝扎成了马尾辫,精致雕琢的轮廓展露无遗,再加上放在唇边靠不断哈着热气来暖和的玉手,活脱脱的一株夜来香。
    “谢谢。”萧云走到她面前,由衷道,他就很喜欢女人有一头乌黑长发和一双纤细灵气的手。
    “你今年几岁了?为什么还这么幼稚?”纳兰葬花一上来就冷冰冰道,似乎憋着股无名之火。
    “我不认为我有错,他该打。”萧云面对着纳兰葬花咄咄逼人的气势,始终目光平和道。
    “你还有理了是不是?这里是北京,不是杭州,你以为还可以只手遮天?”纳兰葬花质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在杭州就可以只手遮天?这说明你还是有关注我的。”萧云魅惑一笑。
    “现在是说你的问题,别往我身上扯!”纳兰葬花原本恬淡的声音第一次变得尖锐而刻薄。
    “他不该坐在你旁边。”萧云淡淡道。
    “他是我同学,我就乐意跟他聊天,怎么了?”纳兰葬花冷笑道。
    “可我不乐意。”萧云轻声道。
    “你凭什么不乐意?”纳兰葬花瞪着他,语气还是很不友好,不知道自己为啥就想冲他撒气。…,
    “因为我吃醋。”萧云凝视着她的美眸,静静道。
    纳兰葬花显然对这个回答没有多大准备,一愣,随即转为惊慌,纤手换乱扒拉着脸侧的散发。
    “有人说,力的作用是相互的,除了爱情的力量,我觉着很对。”萧云并没有因为纳兰葬花紊乱了心境,就刻意地去表露出对她如何如何的深情款款,太平静了,平静得有点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嘴角勾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轻声道,“对你,我知道何时止步,何时放手,何时前行,但是,我‘知道’,不代表我‘能够’。”
    纳兰葬花俏脸娇红。
    “我想你跟我一样,要能放下,早放下了,今晚也不会站在这数落我,对吧?”萧云微笑道。
    纳兰葬花低头,死死沉默着。
    萧云掏出一根烟,点着后,寂寞抽起,往空中吐了一口烟雾,凝视着它缥缈而散,轻声道:“感情真的像王菲唱的那样,是一种很玄的东西,就像这团烟,你想紧紧用手攥住它吧,它却从手指间悄然滑开;你想闭上嘴吞下肚呢,它就调皮地从鼻孔中飘然逝去。但是,经历过的感情,就如同走过的路,都是不可替代的。我不知道两个月前,在苏家的时候,你为什么会突然离开返回北京。那一次,我就很想跟你说出我的心里话,但没机会,现在我要跟你说,在宁州的时候,是你向我表白,而在北京,我要向你……”
    “行了,别说了。”纳兰葬花低声道,适时打断了萧云的说话。
    “我不想再憋在心里,太难受了。”萧云一意孤行。
    “如果你今晚没地方住,就去我那吧。”纳兰葬花忽然蹦出这么一句。
    刚想开口说那三个字的萧云一怔,眨了眨黑亮双眸,明知故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跟你那些人说一下吧,我到车上等你。”纳兰葬花没理会他,说完就默默坐回了车子后排。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吧!
    萧云愣了好一阵才缓过神来,重重啜了两口烟,压着兴奋给对面王筝打了个电话,就上了车。
    奥迪缓缓离开。
    一路上,自以为已经俘获美人芳心的萧小七同志心里头翻江倒海,就有一句没一句地闲扯着,想尽快拉近两人的内心距离。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纳兰葬花始终是安之若素地坐在那儿,没有展露出任何可以令萧云误入歧途的信息来,脸朝着窗外,神情淡雅似水墨丹青,等他侃完了,就嗯一声,或者干脆笑而不语,让萧小七多少有一种刚洗完热水澡却被当头泼了一头冷水的挫败感。
    车子在二环里疾驰着,在驶过广场的时候,萧云才聚起了精神,神情也趋向肃穆。
    因为那里躺着一个令他最为敬佩最为崇敬的伟人,尽管世人对他的功过是非评价不一,有奉若神明的,也有恨之入骨的,但无论如何,也绝不能抹杀他对在这片土地上已经生活了上千年的炎黄子孙所做出的丰功伟绩,毕竟,拯万民于水火,扶大厦之将倾,纵观中华上下五千年,也就寥寥数十人而已。
    历史从来都是一位眼光独到的伯乐,它会在特定的历史阶段选择一位特定的救世主,在20世纪初叶,它经过多轮的甄选,最终择定了来自湖南湘潭的一位书生。“往事越千年,魏武挥鞭,东临碣石有遗篇,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也许是这位共和国缔造者对这个世界最好的遗言了。
    由于纳兰葬花的家是二环边上的一座四合院,所以并不远,大概十五分钟就到了。
    萧云当然知晓能够住在这里的人究竟是什么级别的权贵人物,不是你腰缠万贯、富甲一方就可随心所欲地搬进来的,这里是权力的象征,是地位的代表,是底蕴的体现,同时也说明了住在这儿的主人不仅挺过了那些炮火连天、白骨皑皑的战争年代,也熬过了文斗武斗、暗无天日的特殊日子,直至今日依旧屹立不倒,不得不令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纳兰家的这所四合院古老质朴却魅力依旧,据说是清朝乾隆第十七子庆亲王永璘的宅所。
    四合院外除了这辆黑色奥迪a8外,还停着一辆可爱的minicooper,是纳兰葬花的代步工具,另外还有一辆白色的奔驰500,不知道是谁的座驾。萧云下车后,站在门口看了很久,他是一个古建筑绝对的支持者,眼前的红漆大门早已斑驳,最显眼的就是门前那对一尺多高圆形的抱鼓石,虽然岁月侵蚀使上面的花纹几乎被磨平,但隐约看出雕刻的是几种花朵,或梅或菊或桃,彰显着昔日的做工精细。抱鼓石之上端坐着一只威风凛凛的小狮子,冲着萧云龇牙咧嘴。
    “进去吧。”纳兰葬花打开门,回头招呼正看得出神的萧云。
    “好。”萧云揉了揉眉心,跟着她进去。
    院落很大,以院墙隔为前院、后院,院墙以月亮门相崐通,莳花置石,摆满盆栽,海棠、石榴等不一而足。前院有两株枇杷,光秃秃地只剩枝干,一口四四方方且深不见底的水井旁边有一架秋千,东北角还有一个微缩的江南假山亭台景观,一方水池里养着几尾妖娆的金鱼,寓意吉利。
    “后院是我爷爷和我爸妈在里面住,这会儿已经睡了,我们就不进去了。”纳兰葬花轻声道。
    “好。”萧云作为客人,当然一切都以主人家为马首是瞻,不过心里有些难掩的失落。
    怎么跟设想的不一样?
    “前院这有东、西厢房各两间,东厢房这边是我和我哥住,你今晚就住西厢房吧。”纳兰葬花指着西厢房那边,神色平静道,“家里平常要有客人来,一般也住那儿,所以挺干净的,我待会儿叫兰姨替你更换一下被套就成,屋里有暖气,很暖和。如果你饿,我就让兰姨去给你煮点吃的。”
    “不用麻烦了,太晚了。”萧云摆摆手道。
    “嗯,那我先带你去你的房间吧,这边走。”纳兰葬花也不勉强,就往前带路。
    萧云边走边琢磨,这妮子刚才开口叫我来她家过夜,难道就一点也没那方面的意思吗?
    她刚才指明了她自己在东厢房的房间,这算不算一个暗示?难道她害羞,在等着自己主动?
    有可能。
    女孩子嘛,在这方面一般都会脸皮薄一些,尤其是纳兰葬花这种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
    那待会儿等各自睡下了,是不是该摸黑进她房间呢?万一错过这个机会,那真是后悔莫及了。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嗯,就这么定了,既然她那么盛意拳拳,送上门来的这道秀色可餐,自己不该拒绝的。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大公子,你在想什么呢?”忽然,一把熟悉的声音,将萧云拉离了想入非非的场景。
    “啊……锦玉,你……怎么在这?”萧云抬头,竟然见到了纳兰锦玉,一时有点慌张。
    “这里是我的家,我在这很奇怪吗?”纳兰锦玉不解道。
    “哈哈,当然不……不奇怪。”萧云笑了几声,来掩饰此时的窘迫,瞟了眼前面的纳兰葬花。
    “我刚才叫了你三遍,你都没理我,想什么这么入神?”纳兰锦玉好奇道。
    “没啥没啥,胡思乱想而已,葬花开门了,我先进去看看。”萧云赶紧找了个借口,遁走。
    纳兰锦玉背着手,瞧见他稍显狼狈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笑意。
    屋子确实干净整齐,萧云非常满意,须臾,兰姨抱着一床干净被子来换上,住宿问题解决了。
    “大小姐,要没什么事,我就先去睡了。”兰姨轻声道。
    “嗯,不好意思,兰姨,大半夜还麻烦你。”纳兰葬花对一个下人也如此和善,玉洁松贞啊。
    “不麻烦不麻烦,有什么事儿随时叫我。”兰姨微微鞠了一躬,向大小姐和萧云作别。
    纳兰锦玉在院子里站了还一会儿,这时才走进来,问道:“大公子,对这里还满意吧?”
    “很满意,终于有机会在传说中的四合院住一晚了。”萧云藏不住心中的喜悦。
    “满意就好。”纳兰锦玉轻笑道。
    “哥,你交待的任务我完成了,要没事,我也去睡了,晚安。”纳兰葬花淡淡道,随即离开。
    “……”萧云错愕,原来她叫自己来这里,只是她哥的意思,这个答案绝不是他想要听到的。
    凝视着她的背影,那股颓败感骤然就战胜了刚刚燃起的那股喜悦感。
    真相真是太残酷了。
    “大公子,我也不打扰你了,明天见。”纳兰锦玉拱拱手,转着那把古朴折扇,笑着离开了。
    漫漫冬夜。
    只剩下自作多情的萧小七同志仰望苍穹,喟然长叹:“问世间情为何物,两岸猿声啼不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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