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雨点儿终于浮出海面,在MSN上现身了,我还在发愣,她已主动递过来一杯电子咖啡,我弄不清楚这咖啡是什么味道,苦的?涩的?还是甜的?但我很开心,立刻将一支带露的电子玫瑰送给了她。
雨点儿:费浪,这几天我都忙得脱了身,飞了一趟外地,为了生意上的事情。我的合伙人一时疏忽,工程质量方面出了些纰漏,验收时,遇到了麻烦。现在全解决了,我总算松了一口气。
费浪:什么工程?
雨点儿:是两座水库和一段公路。加起来,七八千万的总量。我负责拉项目,我的合伙人负责工程的具体发包和建设。如果遇上他解决不了的问题和麻烦,我就得出面,一年总要飞过去几趟。这次解决得还算圆满。
费浪:项目不小,效益如何?
雨点儿:还行吧,百分之十左右,全部收入我跟合伙人平半分。
费浪:我早猜想你是女强人啦!
雨点儿:快别这样说,我只想做个小女子,过一种简单幸福的生活。
费浪:能有多简单?
雨点儿:老公孩子热炕头。
费浪:居然这样简单,我早该去找你啦!
雨点儿:那你怎么姗姗来迟呢?
费浪:你还记得吗?五百年前我去找过你,没找到呢。
雨点儿:呵呵,一定是你心不诚!
费浪:有时心诚也不灵,“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你嫁给别人了,我唯有惆怅于春雨之中。
雨点儿:多找两次,说不定可以从量变到质变。
费浪:三百年前,我去找过你,结果又迟到一步,你居然嫁给了一个农民,正乐得一亩地,一头牛,老公孩子热坑头,我唯有再次惆怅于秋风之下。
雨点儿:哈哈,乐死我了!
费浪:这一世我可再也不愿做“迟来大师”啦!我总算及时找到了你,却不知能否如愿以偿?不是说事不过三吗?
雨点儿:那好吧,像你这样的干部,得考察考察,如果你能逮住缘分的老虎尾巴,不被它咬伤的话,你的希望很大。费浪,听你这么说,我很开心,谢谢你!
费浪:应该的,如果一个人不能使自己心仪的人快乐,那是失职和渎职。像你这种人才,该进人力资源部当部长,当然是在爱情王国。
雨点儿:你说对了,我这个部长的头衔从来就没丢过,已考察过不少年轻干部,可惜本部长眼力太差,总是挑错了人。
费浪:那得校正一下准星。
雨点儿:近视,怎么办?
费浪:做眼科手术。
雨点儿:除了眼疾,我还有心病。
费浪:心病还要心药医,到我药铺里来抓药吧。
雨点儿:你那里可有千年灵芝?
费浪:应有尽有
雨点儿:嘿嘿,我没那么多钱买药。
费浪:我是义药,不收钱。
雨点儿:能主动送来吗?哈哈,我可贪心啦!
费浪:你要我送到手上就送到手上,你要我送到枕边就送到枕边。
雨点儿:费浪,我们不说这个话题了,好吗?
费浪:好的,反正我们的话题很多。
雨点儿:嗯。你听我说,我需要一段时间整理自己的心思。
费浪:你放心,我不是王老虎,没有你的认同,我是不会去抢亲的。
雨点儿:做王老虎的该是我,女人是老虎,老和尚说的,哈哈……
费浪:我承认你是老虎,但是纸老虎。
雨点儿:哈哈,你可别小看纸老虎的力量。
费浪:你放心,我在战略上轻视纸老虎,在战术上重视纸老虎。
雨点儿:这一招过时了。
费浪:过时没关系,只要不过分。
雨点儿:费浪,我喜欢跟你这样斗斗嘴,觉得是智慧的碰撞。
费浪:是啊,很好玩,精神瑜珈。我要让你恢复快乐天使的本性。
雨点儿:没错,幸福的人都是天使。
费浪:本来天使有男有女,后来不知怎么弄的,一说安琪儿(angel),就以为是女性。
雨点儿:没关系,你是我的天使。我祈祷这种快乐的感觉多保留些时日。
费浪:七十年够不够?
雨点儿:不够不够!如果快乐,百岁不算长寿;如果不快乐,一日也是多余。
费浪:人生得一红颜知己足矣!七十年后,我们都九十多岁了。老爷爷,老奶奶,牙齿掉尽,满面皱纹,还有满脸的老年斑……
雨点儿:哈哈,别小气,空头支票上多开几年不行呀?那时侯我们都成精了,鹤发童颜,才不会像你说的这么难看呢。
费浪:再加一千年也不够用啊!
雨点儿:呵呵,别贪啦!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们很容易彼此错过的,只要这辈子足矣。
费浪:怎么会错过呢?反正我认得你,到时候我会找到你的,只要你别再嫁给某位有地有牛有热炕头的农民就行了。
雨点儿:你傻不傻呀?你去当那个农民不就得了!将来的农民会是农场主。
费浪:那我就做农场主吧。要不,我们都投胎去美国,那可是好事一桩。
雨点儿:你啊,就想发洋财。我不喜欢美国,要投胎也要投到法国或者欧洲其他国家。美国太缺乏人情味。
费浪:美籍华人理查德不是很有人情味吗?
雨点儿:哈哈,你吃醋了吧?理查德是有人情味,可我不喜欢他,他已经回美国了,在机场打电话跟我道别,情绪显得十分低落。我安慰他,天涯何处无芳草。他回答得挺逗,他说,“如果所有的芳草都像你这样搪塞我,天涯就真的没有芳草可寻了”。我听他这话,差一点当场笑出声来。
费浪:他是个老小孩,你要是母性富余,他倒不失为一个好对象。
雨点儿:别说他了。还是说我们下辈子去欧洲哪个国家投胎吧。
费浪:投胎去大国其实没意思,要投就投胎在摩纳哥那样的小公国,袖珍得像邮票,而且靠近地中海,文化取向上与法国无异,那里的公民生活得非常闲适。
雨点:啊呀,我太喜欢了。下辈子我们一起投胎去那儿,摩纳哥太小巧了,比定点跳伞还难,我们能投得那么准确吗?
费浪:准头差一点,也在法国,或者西班牙,不冤。
雨点儿:那我们有约在先,一起投。
费浪:当然,要手拉手,一起走。
雨点儿:傻瓜,手拉手投胎肯定是兄妹。
费浪:那怎么办?莫非背靠背?
雨点儿:为什么背靠背,不是面对面呢?
费浪:因为天底下许多夫妻都是背靠背,我以为这样去,两人才能做夫妻。
雨点儿:是啊,夫妻都背靠背,还是不要做夫妻好。
费浪:并非绝对如此,也有人面对面,肩并肩,“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雨点儿:想来是美好的。唉……又有些莫名的伤感。费浪,我们两个都变成小孩子了。但我喜欢这样。我知道我自己。
费浪:不许伤感呵,你就是缺点理想主义精神,让我为你补足。
雨点儿:我不缺乏勇气,但要面对现实。
费浪:现实并不是铁板一块,除非……
雨点儿:有些障碍,我会在恰当的时机告诉你的。再说,爱一场通常就是风暴一场,我不愿意一个人单独收拾烂摊子,那一步是很凄凉的,我尝过那味道。
费浪:别把爱情弄成烂摊子,我们毕竟不同于情窦初开的小青年,他们只会瞎折腾,我们已拥有人生智慧。
雨点儿:好了,费浪,我们连面都没见过,别像小孩子一样说傻话、痴话了。我们除了需要时间,还有许多困难必须解决。
费浪:瞧,还是你现实,女人比男人更现实。当然,时间如同食物和药物,是必需品。至于困难,你就不用太担心,有困难,一定要解决;没有困难,创造困难也一定要解决!
雨点儿:费浪,我确实有些苦衷,需要时间去摆平。
费浪:绝对理解。
雨点儿:嗯,是这样的,一旦认定,女人比男人会更执著,更持久。
费浪:你说的是普遍规律,但世间总有例外,我前妻就是个例外。
雨点儿:你这话一石二鸟,一箭双雕,既明说她是个例外,也暗指我是个例外,哈哈,有空真得听听你短暂的婚史。
费浪:“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雨点儿:只怕到时候你想逃都逃不了。在我决定之前,你还是快逃吧,哈哈……
费浪:你误会了,我说我是个真正的例外,比你们女人更持久。我才不会临阵脱逃。
雨点儿:那就做好牺牲准备,你怕当炮灰吗?
费浪:神仙也要人来做,炮灰也要人来当。
雨点儿:今儿碰到个不怕死的了,奇遇!我曾经在一篇博文中写过,“只要能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爱,我宁愿下地狱”。
费浪:人生就是这样,有一个哲学命题就是“先死的人给后死的人腾地方”,这种死也包括爱情的死亡。问题是,你一旦得到真爱,就会上天堂,地狱哪有你的份?
雨点儿:未必,费浪,不是所有的爱都会顺顺利利,你别太乐观。
费浪:那倒也是,过程是下地狱,结果是上天堂。
雨点儿:还有一条,如果个人幸福会给周围很多人带来痛苦,那也是烦恼透顶的事情。
费浪:追求真爱是需要智慧的,把你说的那种痛苦降到最低限度。这样好了,你随便报个字来,我拆拆看,看你今生今世在情路上的运气如何。
雨点儿:你是刘伯温吗?
费浪:我是刘伯温的私淑弟子。
雨点儿:我报一个“笨”字。迷糊,这是什么游戏?等你结果。
费浪:嗯,这个字在好运中藏有疑义,“竹”易成林,有“本”而固,这说明你身边的追求者众多,但你有主见,不会迷失方向。下面这个“本”字有可疑的地方,仿佛“木”上挨刀。似乎暗藏凶数。我还得去查查书上的解释看看。
雨点儿:算命先生,这一套我早就不吃了,嘿嘿。
费浪:吃不吃由你,我不是算命先生,我是通灵大师。
雨点儿:好吧,我的通灵大师,你还有什么感应?
费浪:天机不宜泄露太多。
雨点儿:哈哈,哼哼。
费浪:有些事情本来就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雨点儿:好吧,等有一天,我再揪你的耳朵,你坚不吐实,就过不了关。
费浪:你动用暴力是无效的,除非你以万种柔情感动我。
雨点儿:我的柔情是毒药,你敢饮鸩止渴吗?
费浪:我是唐门高手,百毒不侵。
雨点儿:那我没办法了。今儿遇到个这么厉害的,我还是退吧。
费浪:放心,我从来都喜欢以德报怨,借花献佛。
雨点儿:花是谁的?
费浪:花本是你的,仍归于你。
雨点儿:那就不用归还了。
费浪:天下的玖瑰都是你的,你是玫瑰园公主,不找你借也不行。
雨点儿:呵呵,费浪,今晚跟你聊天,我特别开心!该休息了,听话的好孩子,去睡觉喽,让眼睛休息。
费浪:你让我的心休息不?它为你跳得有点不规则。
雨点儿:心不让,留着想我好不好?
费浪:用脑子想,用心去爱!
雨点儿:好吧,只要心里装着我就行,我在听一支歌——“春风吻上了我的脸”。
费浪:刻骨的浪漫,蚀骨的温柔。
雨点儿:我很珍惜这份久违的感受。
费浪:是的,有些感觉生命中不可多得,有的人一生中都不曾有过这样的一霎那和一闪念,我认为他们从未在真正意义上生活过。
雨点儿:有道理。今晚在饭局上,有人说,一起吃饭睡觉生活的不一定是爱情,爱人是在老了的时候回想起就能让你脸上泛起幸福红晕的那个人。极度同意。不过,我是多么希望所有相爱的人都能够团聚。
费浪:我曾在网络上看到过这样几句话,也许是一首歌的歌词,很好玩:“有情人终成眷属,没情人数不胜数;痴情人风雨无阻,薄情人如狼似虎;豪情人以我为主,寡情人自甘清苦;多情人疲于应付,真情人非你莫属!”王实甫《西厢记》中的锦句“愿天下有情人都成了眷属”,与高明《琵琶记》中的锦句“是前生注定事莫错过姻缘”,曾被人集为对联,这副对联非常出色,形和意无一处不吻合,对得天衣无缝,这绝对是天下善良人共同的愿景!爱情有时需要团聚,有时也需要时空上的距离,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小别胜新婚,那也是很美妙的感觉。总而言之,聚散两依依,能在白发时起红晕,至少该是五十年陈酿了吧?
雨点儿:是啊,费浪,我多么向往那种美妙的感觉。
费浪:所以说,一定要长寿。我问你一个问题。
雨点儿:你只管问。
费浪:你现在有了意中人吗?
雨点儿:呵呵,为何这么问?
费浪说:你只管回答有或无,然后我就不再往下问了。
雨点儿:说不上。
费浪:狡猾狡猾的。女人遇上敏感的问题,标准答案是“不知道”,你回答“说不上”,显得更难捉摸些。
雨点儿:费浪,我认真告诉你,一切需要时间解决。我有历史遗留问题。明白了吧?
费浪:没错,时间是最锋利的手术刀。是婚姻吗?
雨点儿:所幸不是婚姻。我会追求我想要的生活。一切无可阻挡,哪怕付出代价。
费浪:嗯,我明白了。
雨点儿:呵呵,你未必明白,暂时不明白也好。
费浪:我明白你的心愿,但不明白你所说的历史遗留问题是什么样的问题。
雨点儿:是的,费浪,请原谅我,有些事情你不必知道。只要你明白我的心意就好。
费浪:那是自然。
雨点儿:如果可能,我会有一个决断。
费浪:我相信你能做到当机立断。请记住,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雨点儿:是这样,我可能还需要一两年时间。
费浪:好的,我想,你一定能心想事成,与心上人双宿双飞。心诚则灵呵。
雨点儿:唉!真是这样就好,人生太多变故。
费浪:变数之中也有常数。爱笑的人不会只有一个落泪的人生。
雨点儿:老天常常不公。
费浪:不公之中也有公平,否则这世界早乱套了,那些荣华富贵的人并非个个幸福得晕眩,对于这一点你应该见得多了。
雨点儿:我见得多了,越富贵的人越多不幸。
费浪:如果以保全爱情为第一要义,男女主人公都不宜贪求富贵,爱情最宜植根于中产阶层的土壤。
雨点儿:费浪,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何其聪明!
费浪:神仙眷侣不宜太多金,将黄金缚于鹰翼,鹰飞不远;将黄金缚于虎尾,虎跑不快。
雨点儿:可是,费浪,我需要去为生活做必要的物质准备。我不追求太多,但我需要为未来的家负责任。
费浪:我说的是要把握好分寸和尺度。
雨点儿:我会的。我只担心我会输得一无所有。
费浪:如果那样,也无妨,真爱不在纯物质上着眼,再穷也穷不到爱情,你毕竟不是一个人独自面对广漠的世界。
雨点儿:但那样我会不开心。
费浪:这倒是个问题,忧郁是爱情的腐蚀剂。
雨点儿:费浪,我渴望改变现状又害怕改变它,如果没有强大的外力拉拽,我可能只会按照固有的惯性走老路。
费浪:在老路上你快乐吗?
雨点儿:当然不快乐。
费浪:那就循序渐进地改变,不能急。
雨点儿:呵呵,是啊,急不得。
费浪:先改良,后变革,若要一蹴而就,就会出状况。
雨点儿:肯定的。我们像在策划一场阴谋,哈哈。
费浪:阴谋与爱情总是并联的,席勒就曾写过名剧《阴谋与爱情》。
雨点儿:呵呵,我对政治不感兴趣,爱情是我的唯一。
费浪:阴谋也未必全是贬义,用于爱情就不是,用于政治才是。爱情是我唯一的宗教。
雨点儿:“爱情是我唯一的宗教”,这话真好!我就希望,这辈子有爱侣相伴,闲云野鹤,来去如风。
费浪:这也正是我的理想。
雨点儿:哈哈,两个夜猫子共同的理想!
费浪:现在你该去睡觉了,美人不宜熬夜,熬出熊猫的黑眼圈,那就等于自残。
雨点儿:你倒真能怜香惜玉。
网恋如梦如幻,如火如荼,绝对有它的合理性。虚拟空间可以轻而易举地化天涯为咫尺,化陌生为熟悉,化笨拙为灵巧,化木讷为雄辩,化被动为主动,在短短的时间内就能拉近两人的心灵距离和感情距离,完全不像面对面的聊天,容易被对方身上显露出来的细微缺点所干扰,有时仅仅是对方衣服上有一块并不起眼的油渍、头发上有几点头皮屑,就会影响你的审美愉悦,对你的感觉就是致命的伤害。网络聊天的优势是任何传统交往方式都无法比拟的,更是无法取代的。某些网恋高手能够毕其功于一役,仅用如簧巧舌,仅用连珠妙语,就能顺利攻占芳心之中固若金汤的壁垒。网恋的神速和神效很可能只带来一大堆五颜六色的泡沫,漫空飘扬,随风飞舞,因为“虚拟”最大的天敌就是“实行”,百分之七十左右的网络恋情都无法逃脱见光死的命运,这就说明一个问题,将网络中的超级“静能”转化为现实中的超级“动能”,是一门非常精细的学问,稍有不慎,它就会被消解得面目全非,仿佛八宝楼台,拆开不成片段。
我从未有过网恋的经历,我很惊讶自己今晚会有如此酣畅淋漓的发挥,使雨点儿身不由己,情难自已,将她引入到预定的语境,一吐为快。对我来说,东方晴的生活仍是一个未解的谜团,她为何能得到七八千万的工程项目?她为何能轻易获取高额利润?她为何对自己的感情生活讳莫如深?我猜测,她身后必定有一个神秘的男人,一个非常不简单的男人。那个男人跟她究竟是什么关系?这些问题我一时还想不明白,它们仿佛一群黄蜂螫着我的心尖,痛感如何?读者诸君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