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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积木(之一)
    一个日子就是一个积木。一堆日子就是一堆积木。不同的人拥有同样的积木。设计时,各人的创意会有高下之分;搭建时,各人的手法必有巧拙之别。最终,搭造出来的东西迥然不同,即使同为“城堡”,你瞧着,东家的固若金汤,西家的摇摇欲坠。还是不一样。
    我会码字,下笔千言,倚马可待,应该不算庸手。但这是否等于说,我搭建“积木”的功夫也高人一筹?二者到底有没有可以互相置换的可能性?这个问题有点伤脑筋,今时不同往日,若在往日,我就算钻进牛角尖里出不来,也要把答案弄清,可现在我这副脑筋得腾出来去想念一个人,她在遥远的南国,她的姓名为东方晴,她的网名为雨点儿。她又是“晴”,又是“雨”,真能忽悠人啊!连我也闹不明白了。单看她的照片,她是美丽的,如同晴雨之际绚烂的彩虹,幻美得令人无法靠近。如今,我只有在梦境中才能够抵达那道弧形的虹桥,也只有在梦境中,我从弧形的虹桥表面滑行过去,再滑行过来。为什么不是驰行,不是步行,而是滑行?因为那道虹桥宛如冰面,穿着冰鞋滑行才是最快捷的,也是最安全的,在上面漫步倒是很可能跌跤摔倒。
    我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一个我不曾见识过真容实貌的女子?一个人是不是爱上了另一个人,尤其是远方的某人,我的这道检测方法显然比K佬的那套检测方法要简明实用得多。早晨醒后的第一念是想她(他),夜晚睡前的最后一念也是想她(他),如此牵肠挂肚,准定是爱上了某个人。若非如此,那就很可能是鬼上身了,必须恭请手段十分厉害的道士前来,焚香爇烛,画符念咒,身穿八卦袍,手舞桃木剑,呼“疾”有声,祓除邪祟。
    昨天,我早晨刷牙的时候就在想,雨点儿应该回家了,可等到子夜时分,她仍然杳如黄鹤。今天,我倒反而没有昨天的自信心强,因为雨点儿比我有能耐,她做得到不急不躁。到了晚上十点多钟,居然喜从天降,她用手机发来了短信息,“我在网上等你”。太妙了,该来的终归会来,皇天不负有心人!
    欢郎:你的短信来得不早不迟,你一定是掐了秒表的吧?
    雨点儿:你这话,我该怎么理解?我太笨了。
    欢郎:要是早一点儿,我就乐死了;要是迟一点儿,我就人间蒸发了。
    雨点儿:啊?不要!死活不让。
    欢郎:怎么不肯放我去消失?
    雨点儿:偏不!
    欢郎:这两个字倒说明了你的权威,我亲爱的女王!
    雨点儿:放你走,也许就错过了。
    欢郎:放我走,你也不会错过,该是你的就是你的。
    雨点儿:不该是我的就不是我的。
    欢郎:你这一句纯属多余,对不对?有我那句已完全够用。何况我是孙悟空,你是如来佛,我再怎么能“走”,也走不出你的手掌心。
    雨点儿:费浪,我怕我们会犯错误。唉!
    欢郎:什么错误?在上帝的眼中,人是最容易犯错误的灵长类动物,每个人百分之七八十的时间都是在犯错误,就算什么都没做,也是犯错误,你说,做人有多难?!
    雨点儿:不知道,也许我这样子飞蛾扑火不够明智。我心里很乱,去雁荡山待几天,我也是想理清思绪。这几天,我脑子里全被你一个人占满了。
    欢郎:要不然,这样如何?你再冷静两天,然后我们一同降低外交规格,由“大使”降为“公使”,由“知心朋友”降为“普通朋友”。
    雨点儿:我说了能算数吗?好吧,从现在开始,亲爱的费浪同学,不许你再跟我谈有关爱情的话题。
    欢郎:由你说了算,这意味着:你是女王,我是掌玺大臣;你下旨,我盖印,立刻生效。不谈也好,免得有的人心乱如麻。
    雨点儿:那变换话题,谈点儿别的什么?
    欢郎:没话可续了吧?既然你设置“禁飞区”,我打算睡觉去。
    雨点儿:好吧。
    欢郎:那我下了。
    雨点儿:恩。好吧。晚安。你是该睡了。
    欢郎:好的,晚安,88。
    雨点儿:费浪,你怎么还不走啊?
    欢郎:我要看着你先下
    雨点儿:我不准备睡觉。
    欢郎:那我陪你。
    雨点儿:费浪,我知道你故意跟我赌气。
    欢郎:我这人既不赌钱,也不赌气,要赌就赌缘分。
    雨点儿:那是怎么个赌法?赌钱,可能使人债台高筑;赌气,可能使人伤害身体;赌缘分的话,我还真想不出会是什么结局,爱情这东西太折磨人。不爱也罢,飞蛾不扑火,就不会惹火焚身,唉!
    欢郎:开个玩笑不行吗?你是我的好友(差一点就写成女友了,只怕你又会老大不高兴),不闹这种小别扭。
    雨点儿:看来,你写“女友”写成了习惯。
    欢郎:那倒不是,只不过跟你聊天得格外留神。
    雨点儿:为什么?我小心眼儿吗?
    欢郎:因为你设置“禁飞区”。
    雨点儿:费浪,你能不能对我温柔些(你没听见吗?我在低声求你)。
    欢郎:好啊,但你不能泄气,不能再说不要感情这种没滋没味的话,好不好?
    雨点儿:恩,费浪,我有些害怕。
    欢郎:怕什么呢?你尽可以敞开心扉跟我说。
    雨点儿:很复杂很纷乱的心绪。既怕得到,又怕失去,怕得到后失去,怕失去后再也找不回来。有生以来,我头一回这样患得患失。
    欢郎:还补充一句,你怕得到后自己会变心。
    雨点儿:才不会是这样的。我渴望爱与被爱。
    欢郎:正常的情理应是,“怕得不到”,只此一条,除此之外,别无所怕。
    雨点儿:可我偏就怕得到。女人跟男人的想法是不同的。你最能揣摩人物心理,怎么会不明白呢?
    欢郎:那让我解除你的害怕。
    雨点儿:你愿意?
    欢郎:舍己为人,不求高兴,只求高尚。
    雨点儿:雷锋叔叔,我可把你找着了。哈哈……
    欢郎:我是有苦说不出,一不小心做了雷锋叔叔,天天要做好事,你说有多难啊!
    雨点儿:谁让你处处高尚啊!
    欢郎:我已经声明,并不高兴去高尚。我想自私一点,你不让。
    雨点儿:费浪,说点认真的,这几天,我真的老是想着你,我知道我这样不行,快走火入魔了,是你让我着魔。
    欢郎:有什么不行的?我也着了魔,老是想着你,你并没有做折本买卖。
    雨点儿:你想我,跟我想你,肯定不一样多。
    欢郎:应该我多一些才对,我一天想了二十五个小时。
    雨点儿:你从哪儿偷来一个小时?
    欢郎:从你那儿。所以你最多只想了我二十三个小时。
    雨点儿:哼,怎么可能?我的时间没有短少一秒钟。
    欢郎:事实上,我们想得一样多,打成平手,好不好?
    雨点儿:费浪,你是认真的吗?
    欢郎:绝对是认真的。
    雨点儿:你会对很多女生说同样的话吗?
    欢郎:别看我喜欢开玩笑,心里头尺度很严,开玩笑只是为了不让我们的谈话变成谈判。你不会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吧?怎么才能让你信任我呢?只要你见到我,看看我的眼睛,就够了。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扇窗户明亮与否,一目了然。
    雨点儿:费浪,我好几年没有这样的感觉了。真是奇怪极了!
    欢郎:是啊!望穿秋水,不见伊人。与你聊天,感情飙涨激增,未见面尚且如此,要是见了面,那还得了,那还了得!
    雨点儿:我对你的感觉,很神圣,不愿世俗的**毁损它丝毫。
    欢郎:我想,在见到你之前,我已经有了这样的判断。
    雨点儿:费浪,我内心在挣扎,真的好苦,好苦!你不明白,我有难言的苦衷。
    欢郎:你要是很难受,就离开我,仍回头去过原先的生活。内心动荡不安,确实太累人。
    雨点儿:我可以试试吗?也许某天开始,你就找不到我了。我以前常换手机号码。大多数人的生活总要归于平静。
    欢郎:你不用换手机号码那么麻烦,说句话就行,我不会给你增添烦恼。
    雨点儿:我该怎么说?
    欢郎:其实你不用说什么,我能感觉得到。我的直觉比女人的直觉还要灵敏。
    雨点儿:感觉到什么?
    欢郎:如果下次我发短信给你,超过十二小时你未回复,我就不再联系你。
    雨点儿:唉,费浪!……我很难受!
    欢郎:是我太热烈了,把你给深度烫伤了,告罪!
    雨点儿:不会,我的温度不比你低。我的脑子烧得很糊涂。
    欢郎:你身边有许多机会,痛苦只是一盏茶的工夫。当然,你也很热烈,这正是我看重的。
    雨点儿:若论机会,你也一样,不缺我一个。你看重的是我的热烈吗?
    欢郎:是啊,我们都不缺机会,缺的只是真爱,现在真爱就摆在我们面前,岂能裹足不前?
    雨点儿:费浪,你总是半点儿也不肯低下你高傲的头。我也是倔强之人,我知道的。
    欢郎:好吧,雨点儿,我想这样,在近两个月内,我们寻求一次见面,如果感觉不变,今生我们唯有携手相爱一途。有些事情势在必行。
    雨点儿:见面很容易。我随时都可以飞去北京。可我心里有太多顾虑。
    欢郎:顾虑什么?
    雨点儿:顾虑很多。我还要一到两年的准备时间。主要是心理上的。
    欢郎:准备是没错,我也需要时间把手头的这部长篇写完,但我们有必要确立一个坚定不拔的远景目标,彼此相爱是前提,你同意吗?
    雨点儿:好吧,可以试试看。
    欢郎:既然你随时可以飞来,下星期如何?如果你觉得太急迫,那就明年一月也行。依照先前的约定,我带你去登长城,爬香山。
    雨点儿:我恨不得此刻就见到你!
    欢郎:没问题啊!哦,这会儿没有直飞的航班了。
    雨点儿:瞧,美得你!这段时间你先写你的。过两天,我正好要出一趟长差。我想抽个周末去见你。
    欢郎:好的,我随时虚席以待,这里的“席”是坐席,也可以不是坐席吗?
    雨点儿:你一肚子的坏水,又让人爱,又让人疑。
    欢郎:生物医学研究早已证明,“爱”有益于人类的身心健康,“疑”则恰恰相反。
    雨点儿:你倒真能装,装得像个医学院低年级的学生。
    欢郎:想到不久之后就能见到你这位神仙妹妹,我比当年考上北大还要兴奋十倍!
    雨点儿:有那么夸张吗?冷静,哈哈,我们约定一下:如果彼此觉得不合适,就直接说出来,然后做好朋友。其实我们做好朋友也不差。始终以诚相待。
    欢郎:退而求其次,那怎么行?我想,是否心仪,一见就知。
    雨点儿:应该是吧,好紧张。反正我做好了与你做好朋友的打算,嘻嘻……这样就不会蒙受血本无归的损失。
    欢郎:有这样一个男人,他骨子里很傲,表面则很平和,具有较高的悟性和理解力,有一颗奔腾的心,热爱生活,珍惜缘分,无不良嗜好,事业心强,兴趣宽泛,怜香惜玉。你会喜欢这种类型的男人吗?
    雨点儿:有点儿像征婚广告,哈哈……喜欢,就不知道这种男人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欢郎:关键词有五:善良,聪明,诚挚,温柔,开朗。
    雨点儿:我好象都有点沾边。
    欢郎:辅助词有一:身心美丽。
    雨点儿:哈哈,要求真高。我不算合格,略微勉强点,行不行?
    欢郎:想不到你还拥有谦虚的美德!这是个意外收获。
    雨点儿:看来你不愿意打折。
    欢郎:你不用我打折。
    雨点儿:亲爱的费浪同学,想象力是最容易用错地方的。
    欢郎:想象的好处也可能输给现实的好处,旧社会娶妻进门,要揭红盖头,不是也有不少男人喜出望外吗?
    雨点儿:那只是撞大运而已。
    欢郎:爱情需要缘分,也需要运气,你说对不对?
    雨点儿:我们两个人只差面对面,无须运气左右。
    欢郎:我遇见你晚了若干年,我已经对运气有很大的不满。但终于遇到了,又可算是很走运,我的气全平了。确实,我们已经钟情,只差一见。
    雨点儿:费浪,我真想你拥抱我一下,我就能踏踏实实地睡一觉了。对了,即使我们天生一对,也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欢郎:那是当然,这辈子有了这个主题,后面的文章一定能做得漂漂亮亮儿的。
    雨点儿:哼,你老想着做文章。哈哈……真是在哪行说哪行的话!
    欢郎:多好的比喻!你不觉得吗?
    雨点儿:臭美!
    欢郎:不在你面前臭美,那就不对了。
    雨点儿:我们去睡觉,好不好?
    欢郎:好啊,别人同床异梦,我们同梦异床。
    雨点儿:耍贫嘴!
    欢郎:掌嘴不?
    雨点儿:不舍得。
    欢郎:我想,我们将来在一起会很快乐,有一种异乎寻常的默契。
    雨点儿:唉。我有点儿伤感,乐极容易生悲。
    欢郎:又怎么啦?
    雨点儿:没关系啦,我总是莫名地伤感。乖,你去睡吧。
    欢郎:好的,你老外婆的故事还没讲完呢,明天再讲也行,现在太晚了。你要答应我不伤感,我就安心睡觉去。
    雨点儿:好,我答应你。过一会儿,我到你的“狼窝”里看一眼照片,就去睡了。
    欢郎:我每天晚上睡觉前都去你的“虎穴”中看你的照片,这又是英雄美人所见略同。
    雨点儿:臭美个没完了。呵呵,一起下吧。
    爱情的积木最不好配搭,往往是刚搭到一半就崩塌了,又得从头搭造。这情形有点像是希腊神话中排名第一的苦役犯西西弗斯干的活儿,他费尽万苦千辛,把一块巨石从山谷推上山顶,巨石却无法放稳在峰巅,仍然从山顶滚落到谷地,他又得从头再干一回,如此周而复始,以至无穷。你可想而知,那是多么令人恼怒而又沮丧的苦役!恋爱的过程当然不至于那么痛楚难堪,就算有点苦涩,也是加了砂糖的咖啡,或许还添加了奶昔,调匀之后,味道不错。但许多人的N次恋爱都只是过程中的产物,在过程中兴起,又在过程中消亡。罗蜜欧没能娶到朱丽叶,梁山伯没能娶到祝英台,那样子殉情倒还不算太坏的结局,何况他们能够万古流芳,使无数观众掬无数把同情之泪,也算值当了。世间另有不少情侣,彼此一度爱得死去活来,最终却绝了情,反了目,分道扬镳,变成路人,变成仇人,变成怨偶,那才是超乎悲剧意义之外的大悲剧。
    尽管爱情的积木不好配搭,但还是有无数男女在不断尝试,搭造一座座只有梦境中才会缥缈一现的城堡,男人想做这城堡里的King(王),女人想这城堡里的Queen(王后)。他们的愿望美,想法好,但那堆积木并不好摆布,搞不定,就是一个烂摊子。这世上有太多太多这样的烂摊子,无人收拾;就算有人经过,也无心收拾。
    雨点儿和我会是哪种情形呢?网络只是一个配搭积木的地方,它可以使我们相爱,这爱带有很大的虚幻色彩,但我们还没有见面,还没有相处,一切都还在未定之天。现在设想得越好,将来就越有可能是一个大而又大的肥皂泡,一旦归于破灭,仅仅需要0.1秒钟的时间,就足矣。那岂不是很残酷?
    我渴望着跟雨点儿见面,又害怕这次见面会成为我们爱情的滑铁卢。
    “一旦相爱,你们就容易遭遇魔咒!”这话太狠,令人寒毛竖立,冷汗直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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