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相当美好的梦:我和东方晴在海边冲浪,我不明白,为什么是冲浪,我和东方晴都从未有过冲浪的经验,但我们偏偏身穿紧身的冲浪服,她穿的是红色的,我穿的是蓝色的,我们脚踏冲浪板,具备弄潮儿的功夫和胆魄,出没在汹涌的波涛之中,风声,浪声,海鸥的叫声,我们的欢呼声,交织在一起。浪头停歇下来的时候,我们就在海水中拥抱接吻,在沙滩上享受阳光浴……
谁知道,顺其自然,这个美梦会怎样发展下去?
电话铃声最会杀风景,我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一看时间,才不过早晨七点零六分,再看手机上的号码,是K佬,这小子是个典型的夜猫精,标准的懒觉爱好者,这么早打电话来,准没什么好事。
“老兄,你知不知道,你犯了一级谋杀罪?”我没好气地说。
“我谋杀了什么?”
“你谋杀了我的美梦,梦中有一位美丽的女郎,与我在海滩上共浴阳光。你该服罪了吧!快讲,这么早打电话,有何贵干?”
“钩子昨天死了,你知道吗?我也是刚得到的消息。”K佬回到正题上来。
“怎么死的?”我吃了一惊,起身下床。
“自杀的,在出租屋里上吊死的。留下了遗书,意思是:活着没劲,死了干净。”
“唉,他确实活得太辛苦了。后事怎么处理?”
“几个哥们儿在操办,打算把他葬到北京的公共墓地,大家捐点钱,我捐了两千块。”
“那我也捐两千块。”
钩子的真名,我不太清楚,只听K佬说过他姓朱,他的笔名就是从“窃钩者诛”中得来的,“诛”与“朱”同音。钩子是个落魄诗人,“北漂”快十年了,一直靠写点歌词混口饭吃。他认识许多“北漂”的艺人,上次我和K佬去北途探险,他就是线人。我们回来后,请他喝了一次酒,也就是那回,他仗着酒劲,打开话匣子,讲了一大堆故事,我印象最深的是他多年前一怒之下主动炒领导鱿鱼的那段经历。
钩子原本在沿海某市的交通局上班,是局里的笔杆子,但他的兴趣在诗歌上,对起草那些公文报告没兴趣,便去局里的报社当编辑。局长附庸风雅,也爱写诗,而且专写旧体诗,他对平仄和韵律全抓瞎,也敢霸王硬开弓,每逢佳节,必来一首“七律”或几首“七绝”,登在局里报纸上。这份报纸的副刊版是钩子任责编,他每次编发局长的大作,就如食苍蝇。这位局长身边全是马屁精,都说局长的旧体诗写得好,好得上了天,简直比“神五”和“神六”更神,局长听到的是众口一词的夸赞,飘飘然颇感欣慰。但他仍有点纳闷,钩子是诗人,在正规的诗歌刊物上发过诗,但局长从未听见钩子当面夸过他的诗好。中秋节前,局长到报社来看望大家,他降尊纡贵,主动问钩子,他的诗怎么样?钩子若世故一点,圆滑一点,随便说几句好话,也就顺利过关,皆大欢喜了。可真要是那样,钩子就不成其为钩子了。钩子的回答是:“写旧体诗规矩很严,上下句要合乎平仄,押韵要合乎十三辙,至于用典啦,意境啦,更是一言难尽,不知局长对平仄韵律了解多少?如果不照规矩去写,就不能叫格律诗,也就不能叫‘七律’和‘七绝’。”局长听钩子这么一说,脸上讪讪的,报社总编见势不妙,赶紧岔开话题。
交通局是肥局,也是危局,全国中枪落马的局长级贪官中,即以交通局长为最多。钩子碰到的交通局长不仅附庸风雅,也很会走上层路线,位子似乎坐得很稳,尽管他为人高调,在局里做惯了土皇帝,刚愎自用,说一不二,也没人敢顶撞他,敢唱反调和对台戏。钩子当众不给局长面子,这让局长很生气,这小子多读了几本书,能写几句新诗,就把尾巴翘到天上去,这还了得?局长决定要收拾钩子,给他点颜色看看,以儆效尤。怎么弄?很容易,正巧局里要搞机构改革,分流一批机关干部,三年内,这些分流人员若无科室吸纳,就得自动下岗。钩子被划入了分流人员的名单,他当然心知肚明,局长是存心收拾他。他打定主意,与其遭受局长的软刀子割三年,还不如公开炒局长的鱿鱼。为此,他创作了一首五言诗,题目叫《赠猖狂且贪婪的局长大人》:
背对包公铡,猖狂太可笑;
水淹白蚁穴,风扫乌纱帽。
贪念玩魔法,贿金铸手铐。
莫欺天眼障,报应准时到!
钩子誊抄了十多份,贴在局办公楼各层的走廊上,这首五言诗很快就在局里流传开了。局长勃然大怒,却无可奈何。钩子已递上了辞职书,连他妻子都还不知道他一气之下竟做出了如此重大的决定。也就是这件事儿埋下了祸根,没多久,钩子就和老婆离了婚,儿子归老婆,他只身北上,做了“北漂族”的成员。
起初,钩子白天在地下通道弹吉它唱歌,混点饭钱,晚上在地下室写诗写歌词。这么混了几年,他没混出什么出息,但认识了不少同病相怜的诗人和艺人,就是这些人最有同情心,互相汲引,互相援助。K佬与三教九流的人都有交往,认识钩子很正常,我是通过他才见到钩子的,三十多岁,个子不高,脸色青灰暗淡,戴副高度近视眼睛,穿一件有许多口袋、通常被称为“摄影服”或“导演服”的那种夹克,皱巴巴的,脏兮兮的。钩子抽烟很凶,喝酒倒是不厉害,他把诗稿给我看过,确实写得很好,比场面上的绝大多数口水诗人都写得好,但没人愿意给他发表,更别说出版。他郁闷而又愤恨地说:
“现在也只有两三家诗刊还能发得出稿费,他娘的,这些诗不发也罢!诗歌都掉价到这个地步了,还有狗日的评论家昧着良心说文学如何繁荣,如何与时俱进,真应该把这些狗日的给骟了,拉到地里去当牛马使唤。看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学会讲几句人话!”
钩子对口水诗人极为反感,他特意点出一位口水诗人的杰作:“四月,处女般的草原,/跑来了第一匹马,/跑来了第二匹马,/跑来了第三匹马……/跑来了第 N匹马,/在轰隆的马蹄下,/草原变成了女人!”对这首诗,他嗤之以鼻。钩子三杯啤酒下肚,很快就拿出了仿作:“五月,少妇般的夜晚,/他打过了第一炮, /他打过了第二炮,/他打过了第三炮……/他打过了第N炮,/在轰隆的炮声中,/她变成了炮灰!”我和K佬听他即席做出此诗,忍不住哈哈大笑。我调侃道:
“她变成了炮灰,你该有成就感才对!”
“她只是我轰成的第一堆炮灰,我还可以轰出第二堆炮灰、第三堆炮灰……第N堆炮灰,哈哈,不是我吹牛,这种口水诗,我一天能写一百首,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就是那一次,钩子告诉我,他最大的愿望是死前出一本诗集,有一家刊物的编辑在编一套诗歌丛书,每个书号一万元,有一位经商的诗友与他是莫逆之交,赞助了他一万元钱,这本诗集交稿都快两年了,却一直没有出来,去电话催,那人总说还要等等,什么慢工出细活啦,什么精益求精啦,全都是搪塞,扯淡。我告诉钩子,出版总署早就明文规定一书一号了,哪有什么丛书号?摆明了是骗人的。钩子说,他明白这个道理,可钱交给了别人,弄出来就成,就一印刷品,送人。可是钩子终究没有见到这本诗集,就自杀了。他死于绝望?死于孤独?死于悲伤?都是的。就如同他的诗歌一样,他生也无声无息,死也无声无息,在这个寒意料峭的冬日,只有一些朋友为他流泪,送他进殡仪馆,然后埋葬他的骨灰。
这事儿过去了两天,我脑袋里一直有种挥之不散的荒诞感,生与死就像两粒骰子,被一只无形的巨手反反复复地掷出,变化出各种大大小小的点数,我弄不明白,那些点数意味着什么。好不容易,我才找回心情,重上MSN,恰巧雨点儿在线。
雨点儿:你总算上来了,这两天干嘛去了?
费浪:还能干吗?一个并不很熟的朋友自杀了,我的心情很灰,怕影响你。
雨点儿:原来是这样,我可以理解。我以为你在埋头写,在我的印象中,你很勤奋。
费浪:勤奋是一种天赋,我有这天赋,但有时也很懒,懒得动一下手指头。
雨点儿:我有时也懒,恨不得回到小时候那种享福的状态,有人给我喂饭。
费浪:女人就该在家享福,让男人出门去打拼。
雨点儿:嘻嘻,你身上男权思想一直作祟。我得给你纠过来。
费浪:男人打男拳,女人打女拳,不算大错,就看谁拳头硬。武则天绝无仅有,古今一人。她就把男人都打趴下了。
雨点儿:是啊,大多数女人与我一样庸常。
费浪:张易之是武则天的面首,诚惶诚恐给女皇品玉,可能是他太紧张的缘故,武则天还嫌他舌头太僵,我在一本艳情中看到的。
雨点儿:做女皇一定扬眉吐气。
费浪:关起门来,你做武则天,我做薛怀义,如何?
雨点儿:嘿嘿,你是我的皇上。
费浪:唐高宗病歪歪的,没劲,为了你早日幸福,我就勉为其难吧。
雨点儿:我忘了,唐高宗是个短命鬼。我要你与我一起共度余生。
费浪:你这个理由太有说服力了,我决定长寿。
雨点儿:你口才这么好,什么时候开门课,我偷偷地混进去听。
费浪:我决定开一门接吻技巧课,单独传授给你。
雨点儿:连这门课你都开?大师啊!我遇到大师了!!
费浪:不是大师,是大狮,小心呵!
雨点儿:你放心,我有专门对付狮子的办法。
费浪:哎,你不是说来北京看我的吗?咋的还不动身?
雨点儿:你没看电视新闻吗?南方大面积冰冻,机场都关闭了。
费浪:你别说,我这几天还真没看电视。没关系,哪天我飞过去看你得了,连礼物都是现成的。
雨点儿:什么礼物?快说!
费浪:一袋木炭啊!
雨点儿:切,亏你想得出!
费浪:雪中送炭胜过锦上添花。
雨点儿:你把自己送来,就能抵得上一百袋木炭!
费浪:我还以为抵得上一万袋呢,看来,我太高估我自己了。
雨点儿:古时候有卖炭翁,我就当一回卖炭婆吧。把你卖了,哈哈,一万袋木炭大概值个几十百来万吧,哈哈,赚头可大了!
费浪:忘了问你,你吃东西了吗?
雨点儿:还没有,跟你聊天就不饿了。
费浪:那可不行,你要吃东西呵,我下月会来,可不愿看到你面有菜色。
雨点儿:你肯定会失望。
费浪:不过我来了,你脸色就会红润,既是幸福的,也是性福的。
雨点儿:那你走了我就更惨了,岂不要害相思病?
费浪:你可能会要休整一段时间,等休整好了,我们又在一起,如此周而复始,以至无穷。
雨点儿:我不需要休整。
费浪:大话别说在前头。
雨点儿:顶多休息一天。
费浪:还吹牛,你每个月至少要休息五天。
雨点儿:哈哈,牵强。
费浪:才不呢,我说话是过脑子的,不容易驳倒呵。
雨点儿:知道,你思维缜密。
费浪:你想不想我?
雨点儿:想你是害你,不想你也是害你,你说,我该想还是不想?你决定好了。
费浪:今晚你等着我。
雨点儿:等你干吗?
费浪:在梦中治你。
雨点儿:嘻嘻,我一般有三窟。
费浪:你又不是狡兔。
雨点儿:狡兔三窟哪有我的三窟厉害。
费浪:你吃饭去。
雨点儿:你招惹我了,我今晚要找个人约会。
费浪:去吧,说不定哪个农夫正等着田螺姑娘给他做饭。
雨点儿:你梦里治我,我就梦里逃出家门约会,让你扑空。
费浪:是这样啊,你逃不了的,你从床下逃到床上才是正确的选择。
雨点儿:你力气大不大啊,别神吹!
费浪:我的力气不大,只比牛大一点。
雨点儿:这就是说,你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
费浪:没错。你还不去吃饭呀?那我给你讲个笑话,网上看到的,挺好玩的。
雨点儿:黄不黄?
费浪:一点也不黄,你注意收看:一天在公交车上,由于拥挤,一男一女发生了碰撞。时髦女郎回头白眼道:“你有病啊?”男子觉得莫名其妙,反问她:“你有药吗?”车上人窃笑!女子更加生气,又补一句:“你有精神病啊?”男子冷面相对,再次反问:“你能治吗?”全车人爆笑!公交司机停车,趴在方向盘上大笑!公交车上越来越挤,有一个女人站在门口,从车后面挤过来一个哥哥要下车,跟那女的说了一句:“让一下,下车。”那个女的没有动。哥哥挤过去时,不小心踩到了她。那女人好厉害,不停地骂道:“神经病呀你!神经病呀你!”声音超过90分贝,全车人都往这边看。哥哥一直没有说话,下车时他忍不住了,回头对那女人说:“复读机呀你!”全车人爆笑!后边有几个搞笑的小孩,不停地表演刚才的一幕,甲说“神经病呀你”,乙说“复读机呀你”,全车人爆笑!后来,有个小妹妹也要下车,挤过来怯怯地说:“偶,偶,偶想下去,偶不是神经病!”全车人再次爆笑!那个女人没有说话,可是从旁边飘来一句话:“复读机是不是没电了?”全车人爆笑不止!你觉得这笑话如何?好不好玩?
雨点儿:还行。来而不往非礼也,我给你讲两个带哲理的段子,都跟地狱和天堂有关,你注意收看:一个日本武士问一个老禅师,师父,请问什么是天堂?什么是地狱?老禅师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说,你这种粗蛮、卑鄙的人,根本不配跟我谈论地狱和天堂。武士被激怒了,“嗖”的拔出利刃,把刀架在老禅师的脖子上,他威胁说,糟老头,我要杀了你!老禅师平静地说,这就是地狱。武士明白了,愤怒的情绪是地狱,他把刀收回鞘中。老禅师又平静地说,这就是天堂。武士顿时大彻大悟,心情好就是天堂。他立刻跪下说,谢谢师父。另一个段子是:上帝领着一个人到地狱,这个人发现地狱里的人都瘦骨嶙峋,他们都用一个特质的勺子喝粥,勺子的柄很长,勺子的头却很小,舀出的粥都洒在地上,一点也喝不着,最后桶里就没有粥了,大家互相埋怨,互相憎恨。上帝又把这个人带到天堂,他发现天堂里的人一个个都长得胖乎乎的,喜笑颜开,他们用的是同样长的勺子,吃的是同样的粥,但是他们舀出粥来喂别人,你喂我,我喂你,结果大家都吃到粥了。你觉得这两个段子有没有意思?
费浪:说教味儿冲鼻子,一般,欢迎你来点儿新鲜的。
雨点儿:那就来点儿狠的。教授把一个死囚关在一间屋子里,蒙上死囚的眼睛,铐住死囚的手脚,对死囚说:我们准备换一种方式让你死,我们将把你的血管割开,让你的血滴尽而死。然后教授打开一个水龙头,让死囚听到滴水声,教授说,这就是你的血在滴。第二天早上打开房门,死囚死了,脸色惨白,一副鲜血滴尽的模样,其实他的血一滴也没有滴出来,他被吓死了。费浪,你这个挑剔鬼,这回你该认可了吧!
费浪:不错,我估计此法很灵,值得用在某些贪官污吏身上。
雨点儿:这很不人道的。
费浪:不枪毙,不注射,很人道了。既然今天讲笑话,我再给你讲两个精短的。听着:主持人问:“猫是否会爬树?”老鹰抢答:“会!”主持人:“请举例说明!”老鹰含泪控诉道:“那年,我睡熟了,猫爬上了树……后来就有了猫头鹰……”一只大象问骆驼:“你的咪咪怎么长在背上?”骆驼说:“死远点,我不和**长在脸上的东西讲话!”
雨点儿:不说笑话了,你不知道,我这是苦中作乐呢。我窗外正在下着鹅毛大雪,小区花园内早已经素裹银装,积雪深可过膝。在南方,我还从没见过一连好几天下这么大的雪,一到晚上。雪水就结成坚冰,街上差不多都不能走人了,听说摔伤了不少居民,超市里已买不到蔬菜和水果。你猜怎么着,连方便面也被抢购一空了。
费浪:早知道这样,几天前,我就该飞过去,陪你堆雪人,打雪仗,拍雪景照。
雨点儿:费浪,这场数十年罕见的大雪绝对没你想象的那么浪漫,冰雪已经变成很大的灾害,京珠高速路上堵塞了数以万计的车辆,那些司机又冷又饿,也不知他们还能撑多久。不少地方的供电、供水设备都被压断和冻坏了,省会城市分区限电,下面的个别城市更是变成了没电、没水的死城,连电话都打不进去,手机也拨不通,平常一块钱一根的蜡烛竟然已卖到了二十块钱一根。你想想看,这样冷的天气,没电、没水是什么感觉?简直连心窝子里面也快没热气了。
费浪:老天爷真的喜怒无常,想给人下马威就给人下马威,都说瑞雪兆丰年,老天爷却偏偏要一反常规,先弄出个大面积灾害来。你们小区限电吗?
东方晴:我们小区紧邻省政府,是双线路,保障线路接的是省政府的线,就算限电也不会停电。当初,我买房子,就考虑到了这一点。水是生命之源,电也是生命之源。要是没电,我们就没办法这样聊天,我就会像一只掉进冰窟窿的小松鼠,又冷又怕又绝望。
费浪:关键还是心里要有电,内心的光亮和温暖是最要紧的,你说对不对?
雨点儿:嗯,有你这样在MSN上陪着我,我就觉得心里有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电!难怪鲁老夫子说,“人生得一知己足矣”,确实足够了。
费浪:你这么夸我,那我得有更出色的表现才行,等这场大雪停歇了,你们那边的机场开始启用,我就立马飞过去看望你,一言为定哦!尽管我不是什么钦差大臣,也算是定点慰问你这位南方最美丽的灾民,哈哈!
雨点儿:那好吧,你这句话才真叫雪中送炭,谢谢你,费浪!
费浪:见面时,任你怎样谢法,我都照单全收,乐意接受!
雨点儿:瞧,你美的!你明明心里打着如意算盘,还口口声声说什么“定点慰问你这位南方最美丽的灾民”,言不由衷啊!
费浪:你说我打着如意算盘,那我会如意吗?
雨点儿:包你如意,而且十分满意!
南方大闹冰雪灾害,北方却风和日丽,现在老天爷也可能到了更年期,有点内分泌失调了。这话就说到这份上。老天爷真要是万能,知道我这么贬他,他准没有好果子给我吃,那就惨透了。这年月,得罪谁都还可能有救,就是千万别得罪老天爷,他真要是发起怒来,发起飙来,谁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我专门上网去搜寻了一番,将几位气象专家的解释综合在一块儿,倒也周全:
“今年南方的雪灾是由拉尼娜现象造成的。‘拉尼娜’,在西班牙语中是‘圣女’之意,与意为‘圣婴’的‘厄尔尼诺’相反,‘拉尼娜’会带来反常的气候现象。因而,‘拉尼娜’也称为‘反厄尔尼诺’或‘冷事件’。”
“‘拉尼娜’一般三年至五年出现一次,少数情况下也有间隔十年出现一次的。上一次出现在2003年,去年正好是‘拉尼娜’异常活跃、势头强劲的年份。”
“今年1月以来,北半球欧亚地区高纬冷空气不断分裂南下,较强的副热带系统阻挡着南下冷空气,使得冷暖空气交汇在我国中东部地区,形成雪灾。”
“‘拉尼娜’现象的发生,与人类自然环境的日益恶化有关,是地球温室效应递增的直接后果。”
“这几年的暖冬,使得人们产生错觉,防寒意识锐减,南方各省市‘防寒机制’也相对薄弱,在大雪来临之时,有些措手不及。”
专家就是专家,个个言之有理,分析得到点到位。在网络中,这方面的新闻堆积如山,总体归纳:这场冰雪灾害造成了巨大的经济损失,至少损失掉了全国 2008年GDP中的1%。各级官员都在忙于吊死慰伤,指挥各路人马上街敲冰铲雪。老百姓呢?则各自为缺电少煤的小日子犯愁,许多人忧心忡忡。
平日,我的电视机遥控器只锁定一个频道,那就是中央五套,我只看中午12点和下午18点的体育新闻,只看周六周日的欧洲联赛。现在南方发生了冰雪灾害,我开始留意这方面的新闻报道,那三位电力工人罗长明、罗海文、周景华牺牲后,女歌手安又琪演唱了那首《电力英雄》,随便去哪儿,几乎都能听到,我听过了许多遍,连歌词都记得滚瓜烂熟了。“你用满腔热血把严冰消融,/你用生命之光点燃灿烂星空。/电力英雄温暖漫漫寒冬,/平凡的职业让天地感动。/时代骄子,电力英雄,/千万座铁塔见证你的影子,/千万条网线编织你的笑容,/你的人生与众不同……”
我这脑袋里总有另一根筋,有人为三位电力工人唱赞歌,我早晚听到,没意见,但电力部门反省自身失误的声音,我却没有听到,上网去搜寻,也没找到。南方的电力输送网线普遍低于同纬度西方国家的设计标准,这是为什么?没人站出来说明,这背后还有什么猫腻吗?也没人站出来应对这样的质疑。有的网民观点十分激烈:“天灾背后必有**!”他们这样说,也可能是武断,是非理性的判断。但总得有人站出来,对这样的问难,作出必要的解释才对。在信息社会,最令人苦恼的就是信息不对称,你知道一点或几点,却不知道全部,知道全部的人则往往一声不吭,守口如瓶。
K佬这阵子忙得不亦乐乎,逼近年关,这时节,除了南方的冰雪灾害揪住国人的心,还有香港的“艳照门”事件,再起狂澜,再掀**,由最初涉及三人,到现在涉及多人,其中,某位女玉掌门人的表演尺度之大胆,已到了超X级。网上流传的艳照已达五百多张,据说还有数百张更出格的照片和几段视频仍在神秘的奇拿手中,亟待上传,香港警方正张网以待。这一娱乐界的恶**件大有愈演愈烈之势。K佬主持娱乐版,唯恐天下娱乐界不乱,这下适逢其时,他发挥出百分之五百的想象力,赶写了一篇《九大猜想:“艳照门”的背景和前景》,被各大媒体热炒,这回他也跟着出了一回名,许多人都记住了他的博客——“近海观天”,也记住了袁近海这位京城的娱记。这世界上,只要有人倒霉,就准定有人走运。这条规律真是放之四海而皆准。K佬打电话来,这小子底气足啊,嗓门居然比平常还大:
“哥们儿,我事先问一句,‘艳照门’的新货到齐了,你要不要满足一下淫邪的好奇心?别说我言之不预,这回可真能毒害青少年,连大部分成年人也未必具有免疫力。你要瞅瞅,我这就用压缩包给你发过来。哦,还有人把这些照片编成了一部网络电影《毛间道》,要不,你看看那片子也行。”
“得了吧你,你用它们去犒赏‘屎壳郎俱乐部’中那些VIP成员吧,在这方面,我的好奇心早就枯竭了。说白了,不就那么回事儿吗?要是谁把某玉女的那器物放大一万亿倍,变成了美国科罗拉多大峡谷,说不定能够吸引我的眼球。”
“这绝对是个好创意,可惜啊,没人尝试过。”
“你去试试,明天把图像处理好放在娱乐版上让人猜,猜中者有奖,这个噱头保证不比你那篇《九大猜想:‘艳照门’的背景和前景》的效果差。”
“哥们儿,你这是拿我开涮啊!这照片一登,我就能喧宾夺主,抢了‘艳照门’主角的风头,在唾沫的海洋里淹死。”
“这样才叫‘死得其所’啊!”
“行,除非你陪我一块儿去死,要不然,黄泉路上太孤单。你打开MSN,等一下,我发送一个目前流传最广的帖子给你看看,我相信你还没看过。”
几分钟后,K佬将一篇题为《强烈谴责女艺人**陈冠希的感情》的帖子发过来,这帖子上没附作者的署名,可想而知,这位隐姓埋名的作者一定是网络写手中的高人:
我要对陈冠希特别鸣谢,感谢他在这个寒冷的冬季,在这个寂寞冷清的时节,给我们这些没有钱,又没有女人的哥们带来一阵稀缺的欢乐,使我们对生活重新充满了希望。
众所周知,陈冠希是香港最帅的靓仔。再加上出手阔绰,年少多金,就成了女艺人们“猎捕”的对象。
娱乐圈的**黑暗就不消说了,哪个女人不怀春?哪个明星不**?女艺人也是人啊,也有生理需求。怎么办呢?她们不能明目张胆地找鸭子,就把目标锁定在圈内,除了那些老的丑的穷的,又帅又有钱的所剩无几。而陈冠希恰好是这剩下的几个里面综合得分最高的,她们不泡他泡谁?陈冠希是混血儿,女艺人们差不多个个喜欢吃“洋葱”。于是乎,陈冠希就成了众女星的“公用马桶”。
慰安夫,慰安夫,以一当十,真辛苦。陈冠希虽已“铁杵磨成针”,但还是满足不了女艺人们的淫欲。尤其过分的是某某,在卫生条件不许可的前提下,竟然逼迫陈冠希为他用舌头“排毒”。可怜的陈冠希,成了众多女星的*隶。最惨的是还被她们拍摄了*,吃在他家睡在他家,还要他为她舔鲍鱼。玩完了就甩,找鸭子不用给钱啊?
强烈谴责女艺人**陈冠希的感情!!
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怎么能遭受那么多女人的蹂躏?陈冠希累了瘦了,也不再相信感情了,他历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找到现在心爱的女友。
这些昔日的“炮友”竟然还不放过他!从头到尾,陈冠希都是一个受害者。这下出事了,所有的女人都把责任推到他头上了。真是婊子无情戏子无义。陈冠希为了躲避追杀才逃到美国,发视频“忏悔”。他有什么可忏悔的??
陈冠希是被冤枉的!他被女艺人玩了!她们吃他的饭,花他的钱,睡他的床,玩他的**,还逼他拍摄*!陈冠希才是最大的受害人!只不过太傻太天真!!!
这篇帖子貌似悲愤填膺,替陈冠希鸣冤叫屈,实际上字里行间充满了戏谑的意味,甚至明显带有恶搞的倾向。这帖子,作者用了心思,不乏创意,但我不喜欢这种路数的东西。理由呢很简单:作者大张旗鼓,抬举一方,踩踏一方,这把戏玩得太溜,没有多少实诚,根本站不住脚。
好一个“艳照门”,激惹得天下舆论汹汹,不少男女网民趁机摇身一变,变成“斧头帮”成员,他们手上拎着和腰间还插着的,可不是常见的斧头,而是号称能够逢魔斩魔、遇佛杀佛的“道德的板斧”。他们通过谴责陈冠希为“新世纪贱男”,谴责那些女艺人为“大**”,来显示自己在道德上的优越感。其实,说穿了,都是阴暗的酸葡萄心理在作怪。“斧头帮”的女成员从没领教过陈冠希那样风流倜傥的俊男,“斧头帮”的男成员从没领教过阿娇和张柏芝那样的玉女,眼看着他们的性生活异常滋润,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他们不约而同地抡起雪亮的“板斧”,非要将“艳照门”中的男女主角大卸八块,送到道德的祭坛上去做胙肉不可,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泄尽心头之恨。
世人的**处于三种基本状态:一是沉睡状态,二是半沉睡半激活状态,三是激活状态。在成年人当中,处于第一种状态的人较少,他们非常弱势,基本上被剥夺了话语权;处于第二种状态的人最多,他们的**未能满足,而又无法满足,于是就冒充或假装道德的顺民,以求拥有足够的话语权,去嫉妒和谴责第三种状态的人,用咒语把他们咒死,用唾沫把他们淹死;第三种状态的人原本是幸福和“性福”的一群人,但他们的幸福和“ 性福”的指数太高,成绩单太醒目太耀眼,而他们主观上不愿或客观上不能低调地顺从社会道德准则,于是他们就只能挨唾沫啐,挨“板斧”砍,要么妥协,像“艳照门”的男女主角先后公开道歉,以求得主流社会的谅解,要么就把那条叛逆的山间小路彻底走黑,傲岸不羁和坚挺不屈的结果通常是:死得很壮烈,其实也就是死得很难看。毕竟东方道德的尺度相比西方道德的尺度而言要窄小得多,但任谁也无权要求骨子里不够宽容的社会对自己高抬贵手,网开一面。所以说,某国的核反应堆被完全激活,即为众国所忌;某人的**被完全激活,即为众人所忌。这是同样的道理。
说不定,“艳照门”真的娱乐了寒冰冷雪中许许多多心情苦恼的人,这浮躁喧嚣的世界,没有实质意义上的宗教,缺乏性灵的修炼,源于内心的快乐已越来越少,一旦乐趣只能求之于外部,各种巧妙包装或**上阵的“娱乐”,就侵入和占领了人们的视觉和听觉。“娱乐至上”,“娱乐至死”,它们竟然成为了深入人心、颇具感召力的口号。由于互联网的存在,这种“娱乐” 更是甚嚣尘上,花样不断翻新,奇人怪物不断涌现,为了娱乐的目的,将别人的**曝光在大众视野中,是所有招数中最狠的一招。“艳照门”中的男女主角们就是不慎中了这一招,几近于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