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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怒火(之一)
    冰灾、地震之后,我想,2008年铁定是个大灾之年,全世界恐怕没有多少人能过得舒心惬意。  这几天,东方晴的长途电话叫早突然中断了,她没说明缘由,我当然也不会去问个子丑寅卯。既短缺好心情,又无法理清思绪,这样的时候,我照例会到缘分的天空咖啡巴闲坐着,面前摆着手提电脑,大半天颗粒无收,我视之为正常,其实不正常。
    在这间咖啡巴,我再次遇见了江晓风,我们聊过几次天,彼此已经熟悉得像老朋友了,她是个大大方方的女人,往我对面一坐,笑道:
    “大作家,请我喝一杯,好不好?”
    “好啊!你点吧。”
    江晓风要了一杯卡布基诺,她说她在等一位高中同学,这会儿也该到了,她那位同学是我北大的校友,是位大美女,很会交际,与她先生合开一家律师事务所,专接经济官司,这几年芝麻开花节节高。
    “瞧,她来了!”
    我面前站着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典型的知识女性打扮,穿的是冷调的蓝色羊毛套裙,蓝色的皮鞋,戴一副蓝宝石耳坠,肤色白皙,而且红润有光泽,再加上颇具亲和力的微笑,一看就可知她是那种生活在顺境里的女人。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大律师大美人许诺,这位是大作家大帅哥费浪。”
    江晓风竟然用的是媒婆的口气。我起身与许诺握手,她的手指纤长,这样的手该用来弹钢琴,而不是打官司才对。她的手掌凉凉的。许诺同样点了一杯卡布基诺。
    “大律师可是不能随便向人许诺的呵!”我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是啊,但来找我打官司的人都有点病急乱投医的味道,我怎么许诺他们就怎么相信,我保证他们死不了,他们就真以为自己死不了。”许诺这话带点自嘲的味道,但凡能够自嘲的人多半都是可爱的人,也是聪明人,她给我的第一印象不错。
    “我听晓风说,你是北**学院毕业的?我想跟你打听一个人。”
    “她多大年纪?叫什么名字?”
    “她二十七岁,叫东方晴,长得很漂亮。”
    “东方晴?长得很漂亮?她这个年龄,应该跟我同届,前后相差不远,怎么我记不起来有这样一位美女同学?法学院的女生并不是很多啊!”
    许诺又仔细想了想,还是摇头,她灵机一动,打了个电话给她大学时期的闺密,据许诺说,这位当年睡在她上铺的室友是法学院的头号“化学分子”,可是对方同样不认识东方晴。我心底立刻升起了一团怀疑的蘑菇云。难道东方晴自报的学历是虚假的?她为什么要造这个假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大作家,你打听这人干吗?”江晓风问我。
    “没什么,我听朋友说过他有一位老乡是北**学院的,是位大美女,叫东方晴,我顺便问一下,也许是我记错了,她可能是文学院的。”我急中生智,用谎话敷衍过去。
    两位美女要聊天,可我兴致全无,便提前告辞了。回到家,我坐立不安,如果东方晴在学历上都造假,我就不敢指望她所讲的其它故事还有几分真实性。我一时冲动,想拨个电话给东方晴,该怎么跟她说呢?我还没有想好词儿。
    我从书柜里取出桃木匣子,打开它,取出桃木匕首,凝视良久。我记起几个月前的那个梦,记起在江滨别墅的阳台上与东方晴的初次拥吻,一切恍如昨日,若不是这把桃匕首作为定情物,正摆在我眼前,我简直无法相信世间真就发生过与这把桃木匕首相关的悲情故事。
    下一步该如何去走?我举棋不定,东方晴不来电话,也好,我可以冷静地想一想。两天后,我的手机响了,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外地号码。
    “喂,你是费浪吗?”是个男人打来的,一副来者不善的语气。
    “我就是,你是谁?”来而不往非礼也,他不用“请问”,我也弃用这两个字。
    “我是谁,你不用知道!小子,你吊着老虎胡子打秋千,倒是蛮快活的,怕只怕乐极生悲呵!”
    “你有话就明讲,打什么阴阳腔?”我的直觉告诉我,此人一定是为东方晴而来。
    “那好,我问你,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活得腻味了?敢动别人的奶酪!”对方说这话时,磔磔冷笑,令人毛骨悚然。
    “你算哪根葱?竟敢恐吓我!”
    “哼,问得好!我是地狱里的死神!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你是码字的,这话你应该听得懂。你小子姓费,识相点,该做了结的事早做了结,否则我真把你给废了!我可是说得到做得到的!”对方的恐吓仍在升级。
    “狗贪官,我们之间没什么可谈的,你就准备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好了!”事态严重,我心里已明白了一大半,与我较量的便是东方晴背后的“隐形人”,当然也可能是他的替身。
    “臭小子,要得人不知,除非己不为,现在资讯这么发达,你以为你们的所作所为能躲得过我的法眼?!我这儿有一份你跟她的电话清单,你去过一次枫城,她到过两次北京,最近的一次就是二十多天前。既然你的理解力令人失望,我这么跟你说吧,你现在就跟她断绝来往,我让你保留全身的所有器官,你再跟她打电话,我砍断你的手,你再去南方找她,我阉掉你的子孙根,到时候可别怨我没有跟你预先打招呼!你的情况我都知道,你小子休想逃出我如来佛的手掌心!”那男人图穷匕首见,他的话愈发杀气腾腾了。
    “狗官,你倒是应该小心点,有一副手铐和一粒子弹一直在等着你,早就等得不耐烦了!锒铛入狱是你的归宿,你迟早得尝一尝铁窗风味!,哈哈哈哈……”我针锋相对,并不示弱,那串冲天哈哈直打得响遏行云。
    “亏你小子还是上过北大、出过书的作家,对这个社会太不了解了吧,这是一个强者出头的世界,豺狼虎豹才是主宰,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丛林法则高于其它所有法则。我今天就跟你多说两句,你这号角色,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叫人拍死一只蟑螂,我一点成就感都没有。你要是肯主动离开她,保证不再跟她联系,我给你十万块钱精神抚慰金也行。”那家伙打电话时一副典型的流氓口吻。
    “留着这十万块钱,给你自己挑个镶金嵌玉的骨灰盒吧!”我已经出离了愤怒,骂完这句话,“啪”的一下关上了手机盖。
    过了一会儿,我又检查了一下对方的号码,是从锦绣城打过来的,这家伙的气焰真是太嚣张了!贪官什么事情做不出来?他们敢买凶残忍地杀害情妇,难道就不能买凶残忍地杀害情敌?他未必真的在乎东方晴,而是将她视为私有财产,不许旁人染指,所以他特别恼恨我动了他的“奶酪”,他不断威胁要对我不客气。
    我在屋子里踱了几个圈,一时冷静不下来,决定给东方晴打个电话,电话拨过去,她的手机处于关机状态,更奇怪的是,她的另一个手机号码同样处于关机状态,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那贪官对东方晴下了狠手?她已出事?还是在回避什么?难怪她这几天没有打电话过来叫早。我开了电脑,登陆MSN,她不在线,也没有她的留言。我又打开电子邮箱,发现有她一封短信,是昨晚发过来的:
    浪:亲爱的,此前,我做梦都没想过会给你写这样一封信。他一直在暗中盯着我,而且盯得很紧,他居然去电信局打出我的电话清单,对我动了粗口(尚未动手),他当着我的面气势汹汹地威胁要对你不利。他找人破解了我的MSN的密码,我这个邮箱是唯一安全的地方,几个月前,我就改用我给你发头个纸条的年月日作为新的密码。在这个邮箱的网盘中,我存录了我所掌握的他的部分贪污受贿证据,请你复制一份放到安全的地方,万一我遭遇不测,你就将它们举报给司法机构。费浪,我爱你!请你无论如何不要怀疑这一点。我最近一段时间暂不与你联系,先敷衍他一阵子,然后一定会尽快采取更行之有效的措施,彻底摆脱他,跟你相亲相爱无忧无虑地生活在一起。此时此刻,心乱如麻,我不能多写了。我在信中叮嘱的事情,请你千万照办,别耽误时间。吻你!/晴
    我立刻打开东方晴的邮箱,从她的网盘中拷贝了一份证据,由于危机四伏,我反而感到兴奋和刺激,尽管心里也有些害怕。证据有十多笔,粗算一下,就有九百多万,真是惊人!没算入的部分还有多少呢?我用U盘存录了一份,不放心,索性来个双保险,我在自己的126邮箱的网盘中又存录了一份。
    做完这件事,我心里并没有一块石头落地的轻松感,立刻给K佬打了个电话,约他晚上八点在红狼酒巴见面,在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中,K佬应付复杂局面的能力是最强的,我必须把这件事告诉他,说不定他能想出什么好点子好主意。
    K佬新剃了板寸头,穿的是花格子衬衣,牛仔裤,运动鞋,戴副水晶墨镜,叼支榆木烟斗,这已是他最不张扬的打扮了。
    “哥们儿,你的脸色寡白,靠,撞了何方鬼煞?”K佬的观察力确实很强,也可能是他的职业敏感使然。
    “烦心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啊!”我叹了口气。
    “说来听听。”
    啤酒上来了,K佬使出熟练的倒酒技艺,用他的话说,要分四步走,先是歪门邪(斜)道(倒),其次是卑鄙(杯壁)下流,然后是恶贯(灌)满盈,最后是改邪(斜)归正,可谓一气呵成,泡沫不溢,却能斟满酒杯。
    我索性竹筒倒豆子,把有关东方晴的故事和近事一股脑儿全讲了出来,不知是我讲得精彩,还是K佬赏面子,他听得津津有味,中间没打一下岔。我讲完了,他才跟我碰杯,咕嘟咕嘟喝了个畅快。
    “果然不出我所料,东方晴是个不简单的女人,当初我可没看走眼。她爱你倒是没假,但麻烦一大堆,靠,哥们儿,你可消受不了。亚马逊河流域的土著猛人吃的蚺蛇肉,外人可下不了嘴,是不是?一个道理。费浪,你的本质毕竟是书生,书生从来就斗不过流氓,几千年来都是如此,靠,现在也无法翻盘。他说你动了他的奶酪,这倒是扯淡,他有老婆,又去找情人,这份奶酪要说也是他该得的份额之外的。他妈的,这家伙不仅霸道,还很嚣张!眼下,尽管你们掌握了一些证据,但这些文字的东西都是死的,不到鱼死网破的时候,千万别把它抛出来。你想想,在锦绣城,他当了多年的常务副市长,肯定有靠山,有护官符,有盘根错节的势力,你们别想轻而易举地扳倒他。既然东方晴说她有办法一劳永逸,你就拿出点耐心来,静观其变,坐享其成,别去冒险,别去硬扛。”K佬劝我稍安勿躁。
    我真就听从了K佬的建议,下面的日子,我捺着性子没去主动联系东方晴,她也没给我打电话和发邮件。一晃好多天,深爱的情侣天各一方,竟然毫无闻问,这太莫名其妙了。有时,我特别想弄明白,我是真爱东方晴?还是中了邪,着了魔?为何要自讨苦吃,受这份罪?问题明摆着,却没那么容易整出个答案来。
    冬麦给我的信息依然充满阳光,这个夏天,她发了一大堆照片给我,有她和同学去虎峪游玩时拍摄的,有她练健美操时拍摄的,当然也有她的艺术照,她所说的写真集还没有拍摄。离奥运会开幕只有五十天了,她几头要忙,但她忙得兴兴头头,忙得充充实实,我很羡慕她的这种状态。她在短信中说,她非常想念我们在咖啡巴畅聊的那些日子,那是她生命中感到最快乐的时刻。对我的困境,她一点都不清楚,我不可能主动告诉她。冬麦在成长,成长过程中的某些烦恼是可以渐渐淡忘的,我希望她能找到真正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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