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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刘汉东和朱小强聊起来:“兄弟,你做什么的?”
    “我刚毕业,还没找到工作。”朱小强道。
    “学什么专业的?”
    “国际贸易。”
    “听起来很厉害。”刘汉东瞥了一眼小帆,丫头敲打着键盘,打出来的都是英文。
    “瞎混,破大专出来的,找不着工作,东哥你是做什么的?”朱小强问道。
    “我没工作。”刘汉东道,想到自己身上一毛钱没有,晚饭还没着落,便道:“小强,借我点钱,回头还你。”
    朱小强面露难色,他穷学生一枚,家里也不富裕,身上就五百块钱,还另有重要用途,可是又不好意思拒绝,好在刘汉东察言观色,看他这副便秘一般的表情,也就不强求了。
    “算了,我出去看看,小帆你在这儿玩,你别乱跑。”刘汉东穿着背心就出了门,在铁渣街上转悠,想干点零活赚点钱吃饭。
    工作机会还是不少的,有招货车司机的,有招熟练技工的,但都不能立刻拿到钱,刘汉东转了几个小时毫无收获,悻悻回来了。
    朱小强坐在电脑前打dota,忙的不亦乐乎,小帆不在这儿,上顶楼一看,也没有人,回到二楼问朱小强,回答说跟邻居张大姐出去了。
    张大姐就是借衣服的那位热心人,她的摊子摆在铁渣街上,刘汉东走过去的时候,她们已经收摊了,小帆推着车子听张大姐说说笑笑,自己只抿着嘴笑,见了刘汉东便掏出一张五十元的钞票展示给他看。
    张大姐笑道:“别看你妹子不会说话,往那儿一站,我这生意蹭蹭的,一下午卖了五百多块钱,赶以前一星期的量了,这是大姐给她的工资,你当哥哥的可不能拿去吸烟喝酒,别跟俺家那口子一样,整天就知道喝酒赌钱。”
    刘汉东挠挠头,心说这哪跟哪啊,老子无辜中枪。
    小帆笑得很灿烂,眯起眼睛,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小牙齿。
    已经是傍晚时分,张大姐两口子带着孩子住在二楼,孩子上小学,她又做生意又做饭洗衣服,还要接孩子放学,根本忙不过来。
    出租屋不通煤气管道,做饭用的是电磁炉,小帆指着案板菜刀炒锅,表示自己可以帮着做饭,张大姐欣喜万分,给小丫头指明油盐酱醋的位置,匆匆接孩子去了。
    小帆厨艺很好,手脚麻利,做事井井有条,看切菜的动作就知道练过,煎炒烹炸样样精通,火候掌握得很好,炒出的青菜碧绿喷香,肉丝嫩滑可口,还拌了一碗黄瓜凉皮,放上蒜泥,淋了一些香油,等张大姐回来,一桌饭菜已经就绪。
    张大姐啧啧连声,她儿子把书包一放跑到饭桌前,拿起筷子就吃,还说妈妈你今天做的菜真好吃。
    “是你小帆姐姐做的。”张大姐乐呵呵道。
    小帆解下围裙,指指楼上表示要走,张大姐一把拉住她,按在饭桌前说:“一起吃。”想想又冲楼上喊道:“大东,下来吃饭。”
    刘汉东正在天台上给妈妈打电话,手机充好电开了机就接到一条信息,是妈妈用继父手机发来的,让他打电话回家。
    刘汉东的老家在江北市,他的亲生父亲八十年代死在云南前线,小的时候,每年妈妈都带刘汉东去麻栗坡烈士陵园祭扫,后来妈妈又找了一个男人,是个退伍军人,刘汉东不喜欢他,和继父基本不说话。
    妈妈在电话里说,有人打电话找你,儿子你惹什么祸了?
    刘汉东心里一紧,知道警察根据身份证号查到了自己老家,兴许这个手机号码也被监控了,他忙说我没事,妈你别担心我,就这样先挂了。
    挂断电话,抠下电池,又把sim卡取下,刘汉东才放心,这时听到下面有人喊自己,下去一看,碗筷已经摆好了,张大姐笑眯眯说:“这都是你妹妹做的菜哦,今天做的米饭有点多,大东你多吃点,喝啤酒么,大姐给你买去。”
    刘汉东忙说不用,谢谢大姐,端起碗来吃饭,疑惑地看了小帆一眼,这丫头不像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倒像是小保姆出身啊。
    吃完饭,小帆又抢着刷锅洗碗,此时朱小强也吃完泡面出来了,夕阳西下,铁渣街上的洗头房都亮起了霓虹灯,十元休闲,温州发廊的灯箱在夜色下闪烁,铁渣街进入了黑夜模式。
    晚上如何睡觉,这是一个大问题。
    第六章 老警出更
    不但睡觉成问题,洗澡也是一个难题,出租屋条件有限,没卫生间,更没有浴室,好在张大姐热心帮忙,烧了热水,借出自家的屋子给小帆洗澡,还特地把窗帘都拉上,生怕被人窥视。
    “这条街上坏人可多了,整天丢东西,还有偷看女人洗澡的流氓。”张大姐这样说。
    天黑了,住在铁渣街108号的租客们陆续回来,电灯一盏盏亮了起来,张大姐的丈夫开着一辆残疾人车最先回来,将车锁在门口电线杆上,一瘸一拐上了二楼,很快屋里就传出争吵声和砸东西的声音,瘸子怒气冲冲出来,开着残的扬长而去,张大姐坐在门口哭天抹地:“杀千刀的,就知道赌,家里有俩钱都让你糟蹋了,王志刚你咋不出门让车撞死的。”
    邻居们端着饭碗在阳台上看热闹,包租婆家的老公提着鸟笼子回来了,一身拷绸中式裤褂打扮,优哉游哉,站在院子里劝道:“张大姐你别说这话,真撞死了孩子就没爹了。”
    “给我死进屋来,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包租婆揪着老公的耳朵把他拖进去。
    包租婆家的女儿也回来了,吊带热裤,浓妆艳抹,把书包往家里一扔,说妈我出去玩了,头也不回地走了,包租婆大骂道:“死出去别回来,还像个学生样么。”
    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三楼两户人家吵了起来,天井中充斥着污言秽语,大家习以为常,权当听不见。
    202屋里,朱小强戴着耳机打dota,仿佛与世界隔绝。
    四楼,刘汉东把房间和床铺让给小帆住,自己在天台上打地铺,城市到处都在盖楼和修路,满天雾霾,看不见星星,刘汉东沉沉睡去。
    不知道过了几个小时,忽然一声尖叫划破夜空,沉寂的院子里纷纷亮起灯,只见包租婆的女儿从一楼房间里跑出来,身上裹了条浴巾,大声喊道:“抓流氓!有人偷看我洗澡!”
    一个健硕的男青年拎着铁棍从屋里出来,杀气腾腾的跑出去抓流氓,这人是包租婆的大儿子。
    恰好此时王志刚也开着残的回来了,径直上楼找张大姐要钱回去翻本,张大姐和他打了起来,刘汉东被吵醒,趴在阳台上看热闹,小帆走过来,轻轻摇一摇他的胳膊,眼神中有央求的意思。
    刘汉东二话不说,立刻下楼,正看到王志刚挥起拳头,他上前一把按住王志刚,拎着他的衣领子将其推在墙上,王志刚满嘴酒气地嚷道:“臭娘们,你行,找人打我,我报警!”
    张大姐也拿出了手机道:“报警就报警!”
    下面也乱成了一锅粥,偷看洗澡的流氓被抓到了,被男青年揍了个半死,包租婆拨通了110,喊警察来提人。
    202屋里,朱小强依然在电脑前目不转睛的奋战着,全然没发现自己的诺基亚5230已经不见了。
    ……
    花火派出所,值班室里,片警马国庆坐在办公桌前,万念俱灰,他手上有一张胃癌晚期诊断书,当了半辈子警察,没立过功,没受过处分,老好人一个,为啥老天爷这么不开眼。
    马国庆的老婆在公交公司当售票员,已经退休,唯一的女儿马凌也在公交系统当司机,自己一走,她们母女俩可怎么办啊。
    电话铃突然响起,110指挥中心调度花火派出所到铁渣街出警,有一起治安案件和一起家庭纠纷。
    虽然肩膀上扛着两杠两花,但马国庆没有行政职务,只是一线警员,他叹口气,将诊断书叠起来塞进警服口袋,带着两名协警,开着破旧的桑塔纳警车出去了,没有鸣警笛,闪着警灯一路来到铁渣街108号。
    作为片警,马国庆对铁渣街上的一草一木都熟悉无比,这条街上住了几千人,大多是外来务工人员,因为地处城乡结合部,情况非常复杂,是犯罪多发地区,卖淫嫖娼赌博吸毒打架案件层出不穷,派出所精力有限,根本管不过来,每回遇到打群架的,马国庆都会绕着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这一行干久了,见的事情多了,早年的一腔热血早就变得比三九天的淮江水还冷。
    今夜的案子不复杂,一个附近建筑工地上的农民工偷窥居民洗澡,马国庆很理解这些一年回不了几次家的民工,性压抑,性饥渴,又舍不得钱去洗头房,不免做出这种事情,嫌疑人已经被居民打得半死了,让协警铐起来拎到车里就是。
    还有一起家庭纠纷稍微复杂一点,张大姐拉着马警官的袖子哭诉说丈夫不但不管她们母子死活,还经常拿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钱赌博,就在街上的游戏机房里玩赌博机,让马警官赶紧把赌博机抄了。
    马国庆苦笑,赌博机是社会上的大哥们赚钱的玩意儿,背后还有人罩着,今天抄,明天就放回去,自己一个小小民警管什么用。
    他劝了张大姐几句,又批评教育了王志刚。
    王志刚借酒发疯,但见了警察就老实了,承认了错误保证不再赌博,这事儿也就解决了。
    马国庆照例询问包租婆,家里有没有住进新房客,包租婆说新租出去两间屋,二楼是附近的学生租的,四楼是兄妹俩。
    “马警官您放心,我可是咱街道的治安积极分子,什么样的坏人我一搭眼就能看出来,绝对没问题。”包租婆拍着胸脯保证道。
    “身份证登记了么?”马国庆问。
    “登记了,忘了扔哪儿去了,我这记性。”包租婆拍拍脑袋。
    “我上去看看。”马国庆打着水手电上了楼。
    202,朱小强摘下耳机,惶恐不安地看着上门的警察,自己电脑里上百g的东瀛欧美爱情动作片万一被查出,那可是劳教的大罪。
    警察查验了朱小强的身份证,没说什么,继续上楼。
    三楼住着在美容院工作的小丽和小红,今天很幸运,她们没带客人回来过夜,不然被警察查到不是劳教就是罚款。
    四楼是新来的租客,包租婆敲开门,站在屋里的只有穿着睡衣的小帆,她以手势告诉警察,自己没带身份证。
    马国庆皱起眉头,问和你同住的男的呢?其实他已经看到天台上的地铺,这男的肯定发现警察检查,躲出去了。
    这时,跟上来看热闹的张大姐说话了,喋喋不休说大东和小帆都是好人,热心又善良,丫头还帮自己做饭来着,马国庆暂时看不出什么端倪,也不愿意多事,正好对讲机里又在呼叫他去处理一起交通事故引发的治安纠纷,便嘱咐包租婆明天去派出所备案,就下楼去了。
    警车开走了,刘汉东依然没有出现。
    刘汉东去寻找目击证人了,第一站就是温泉路拓宽工地,渣土车都是夜间运送的,哪辆目睹自己车祸的渣土车牌照刘汉东牢记于心,很容易就找到了司机。
    一帮膀大腰圆面目粗野的渣土车司机正聚在一起抽烟吹牛,刘汉东走过去道明来意,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瞪着他说:“是我的车,咋了?”
    刘汉东说:“现在警察要找我麻烦,你得帮我证明吗,把你看见的告诉警察。”
    司机道:“没错,我是看见你车头前躺着一个人,头都让钢筋扎穿了,副驾上也倒了一个,可我凭啥帮你作证,我整天开车忙得要死,耽误我一小时,起码少收入上千块,你得给我误工费。”
    其他司机也跟着起哄,说最少给一千块误工费。
    刘汉东捏住了拳头。
    司机狡黠道:“不让你白给,我知道伤员送到哪去了。”
    刘汉东忙问哪里,司机摇头:“拿钱说话。”
    刘汉东说你等着,我会筹钱来的,转身离去。走远了才拿出诺基亚5230,调出录音功能,重听了刚才司机的一番话。
    这也是证据,刘汉东自言自语道。
    ……
    美国,田纳西州孟菲斯,卫理公会大学医院移植研究所,来自中国的癌症病人夏青石在这里进行肝移植手术,他住在icu病房,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女助理负责日常起居照顾,另有一个五人组成的团队负责后勤工作。
    孟菲斯警察局的一名警官来到医院,要求会见夏青石,女助理接待了他,以流利的英语进行交流,说夏先生目前的健康状况不适宜会客,我是他的高级助理安娜,有什么事情可以和我说。
    警官告诉安娜,他们接到一封来自中国的电子邮件,发信人自称夏青石的女儿,此刻面临绑架以及杀害的危险,委托他们通知其父。
    “你知道,这种离奇的事情不经常有,作为警察遇到越洋求助信,我还是头一次。”警官道。
    “谢谢,我会告知夏先生,并且做出相应处理。”安娜说道。
    “对不起,我必须亲自和夏先生说话,这是他女儿要求的。”警官依然坚持。
    “恐怕不行,夏先生刚刚进行完手术,还没有苏醒。”安娜一摊手。
    警官也只是例行公事而已,便不再坚持,道:“那就请你转达吧,我会再来的。”
    安娜送警察出门,转身回到病房,穿上无菌罩衣进到icu,夏青石的换肝手术非常成功,正躺在病床上休息,这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国男子,面庞消瘦无比,从面部线条依稀可以看出年轻时候是个美男子。
    “青石,你感觉怎么样?家里一切都好,不用挂念。”安娜说。
    夏青石虚弱地点点头。
    安娜从icu出来,拿起电话拨通了086开头的中国越洋长途,道:“我是安馨,立刻给我找近江最好的私家侦探,要那种当过刑警的。”
    第七章 刑警的觉醒
    天蒙蒙亮,马国庆的胃部巨疼,他坐在椅子上,用茶杯顶着胃部,冷汗直流,昨晚一夜没睡,从铁渣街出来又去处理了一件案子,宝马司机醉驾被扣还辱骂交警,猖狂到连老好人马国庆都看不下去,直接把人拷了,关进了拘留室。
    六点多的时候,所领导来了,将醉驾司机释放,理由是抓错人了,司机另有其人,而且已经投案自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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