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把那怪物给带回去?!”白秀麒的声音顿时高了八度:“疯了你?!”
“有什么关系嘛。”江成路却蛮不在乎:“刚好和咱们公寓地下室里的那两个凑在一起啊。对了,这是我在船上发现的东西……”
说着,他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块铁牌,放在白秀麒的手上。
“认识票?”
这不是白秀麒第一次看到类似的东西,不久之前那个差一点大闹玄井公寓的日本僵尸身上,就携带有同样的认识票。
他愣了一愣,翻出自己手机里的照片。为了找人辨识认识票上的铭文,他曾经进行过翻拍并且挂在网络上。
“荣一六四四 春木敬男”
白秀麒念出了这片新认识票上的文字。“原来的那块铁牌上面也有一个荣字番号,看起来他们果然是一起的。”
“荣一六四四吗?也许应该把这个信息告诉给陶川他们。”
江成路重新将铁牌揣进怀里,又伸出手来捏了捏白秀麒的下巴。
“不过从现在开始起的几天,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享受一下真正的度假生活。白天在海滩上晒晒太阳,晚上在海里游个小泳……你懂的。什么都不用穿的那种。”
“……”
白秀麒因为他*裸的暗示而嗤笑了一声,却并没有表示拒绝。
“是啊,不过我想先洗一个澡。这么多天没洗澡,我都快忘了怎么搓自己的背了。”
“没关系,还有我可以帮你。”
江成路的手转移到了他的肩膀上,温柔地抚摸着:“我们有很多、很多的时间,一点一点地擦掉你身上陈旧的痕迹。然后重新染上一些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东西……”
剩下来的那些话,全都被吞进了彼此交融的嘴唇中。就像在交换着无需出口的誓言。
一吻终毕,白秀麒附在江成路的耳边,轻声低语道:“那你的后背,就交给我好了。”
「第四卷·紫衣的少年」
☆、第一百六六 紫衣少年
夜是绛红色的,好像涂上了一层凤仙花汁。天空里没有星星和月亮,只有巨大的符咒正在发出金光。
夜色下的荒原上,红发鬼差左手摇着铜铃,右手举着白幡,身后跟着一串衣衫褴褛的鬼魂。
铜铃叮铛、镣铐作响,是这条长路上万年不变的风景。
快要到醧忘台了,台上有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间房,每间的作用都一样——你在里头喝下孟婆汤,就再也记不起阳世里的人和事了。
过了醧忘台就是波涛滚滚的奈河,河上只有一座小桥。
桥那头,就是来生。
鬼魂们摇摇晃晃地站到了醧忘台上。领头的鬼差用纸幡指着东方:“最后再看一眼,然后就都忘了吧。”
鬼魂们慢慢地抬起头。
荒原上竟然出现了一大片盛开的桔梗花。五出的花瓣如同星子,蜿蜒出银河的轨迹。花朵摇曳,带动星河流转;聚散之间,“星河”中又倒映出一些幻象。
那是山川河流,城镇与街巷,庭院和楼阁……
鬼魂们全都怔住了。
就在这寂静之中,又有笛声从花海传来,时而悠扬时而低沉。
鬼魂们听得如痴如醉,眼中甚至有泪落下。而那些泪珠从脸颊下滑落之后,竟又聚成一片小雨,向着花田的方向飞去了。
鬼差站在后头旁观,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这才又摇晃起了铜铃。
“该上路了罢。”
铃舌摇动,响彻天地。于是鬼魂们一个接着一个转头,消失在醧忘台漆黑的宫殿深处。
这时候笛声也停歇了,换做一串轻快的脚步声来到了鬼差身旁。
那是一个紫衣青年,十六七岁年纪,眼角眉梢带着灵动的笑意,手中擎着一支笛子,仔细看竟然是由白骨制成的。
鬼差见了他也不奇怪,反倒叹了一口气:“我还是弄不清楚它们为什么要为了你的笛声而流泪。”
紫衣青年道:“那是因为你已经不记得当初活着的感觉。可他们死得迟,那些他们珍视的人和事,如今都要忘了,他们舍不得。”
“那你还记得么?你珍视的人和事。”鬼差将纸幡和铜铃放下,“毕竟你已经死了六十年了,有些活着的人,六十年,哼,也早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紫衣青年笑了起来。
“我当然记得啊。毕竟,比起人间六十年的丰富生活,在河边吹六十年的笛子、种六十年的花,需要记住的东西没有那么多。”
类似的对话显然不是头一回进行。以往,鬼差总会回报以一声冷笑,可是这一次他反而沉默了。
“你有话要说。”紫衣青年眯起眼睛:“是我想听的那种吗?”
“早些时辰,从阳间跑差的那边传来消息,你心心念念的那个章王驾崩了。章国上下缟素,非常壮观。”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他可真是长寿。”阴风吹拂着紫衣青年的衣袂,“所以我会看见一个老头,白发苍苍,五缕长须?”
“恐怕看不见了。生死簿上并没有他的名字。”
紫衣青年终于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