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柳家少***表姐?”林沐风微微一笑,“也好,阿风,你也早该自主制一制瓷了,所谓实践出真知哦。不过,半夜三更的,先歇着吧,明天再弄,这个东西急也急不来。”
张风点点头,老老实实地睡觉去了。林沐风替他吹熄了蜡烛,轻轻从张风的卧室出来。此时此刻,他一点睡意都无了。仰首看了看漫天明亮的星斗,又环顾自家这清雅洁净的院落,心头渐渐一阵敞亮。穿越了,从工艺文明的现代社会穿越到几百年前的大明王权社会,仿佛如同梦境一般,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自己已经深深地融入了这里的一切。
假如,假如此时可以穿越回现代,他会如何选择?望了望烛火摇曳的卧房,眼前浮起柳若梅那温柔似水的笑颜,他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容——走不了了,这里有他深深眷恋的一切。
披着棉袍,他居然在院中静静地站立了一个多时辰,心中一片淡然。现代社会的种种,渐渐已化为遥远的过去,过去的就永远过去了,珍惜现在的幸福比什么都重要。
东方露出了鱼肚白,新的一天又开始了。府外又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以及杂乱的说话声,他知道,那是城中的小商小贩们又在开始忙碌一天的生计了。
穿好衣袍,他轻轻地推门而去,信步而行。在这座城里生活也有一段时日了,但他还真没仔细逛过。走到距离柳林瓷行数百米的街口,他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万昊。那个在贼乱中跟他站在一起“拆房子”地青年挑夫。
加快脚步走了过去。笑问道,“万昊,一大早徘徊在这里何为?”
万昊惊讶地回头一看是林沐风,便恭敬地施礼道,“是林少爷。小的在这里等候商行开门,看看有什么活计需要小的来做。”
林沐风是不知道,这些挑夫活计们一年到头都是如此的。每日早早的起身,赶在城中店铺开门之前等候着,看看店东们有没有什么零活或者杂活需要干,赚几文钱混饭吃而已。这是大明社会中最底层、最廉价地劳动力。类似于现代社会城市里一大早起来抢活的农民工。
“哦。是这样啊,一天下来能赚多少银子?”林沐风停下脚步,随意问道。
“呵呵,林少爷,也就是买几个馒头煎饼的钱充饥罢了。”万昊恭声道。
“呵呵,你忙。”林沐风点了点头,刚向前走了几步,突然心中一动,此人忠厚实诚又极有正义感。何不弄到自己地窑上去?想到这里,他慢慢转过身来,笑道,“万昊,你可愿意到柳林瓷窑上去干活?如果愿意的话。就到窑上去找老孟。也省的你整日里零零散散的……”
柳林瓷窑地工钱待遇很高,在益都一带无人无知无人不晓。林雷一个工匠一月地工钱。是一个商铺活计的3倍还要多,而且,林家少爷宽厚仁义在这益都商界也是出了名的。能到柳林瓷窑去干活,那当然是万昊做梦也想不到的。他喜出望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多谢林少爷!多谢林少爷!”
“起来吧。去吧,你现在就去找老孟,说是我说的,从今天开始,你就是窑上的伙计了。此外,当日随你一起拆墙堵城门的那几个兄弟如果没有活计干,也可以一起到窑上去,我会跟老孟说的。”林沐风摆了摆手,笑着离去。
身后,万豪感激涕零地连连叩首,呼道,“少爷,俺替其他几个兄弟们拜谢你了,俺们日后一定会加倍干活来报答少爷!”
林沐风也不是慈善家,他开的瓷窑和瓷行也不是福利院。但他知道,瓷窑地生意越来越大,需要的人手也越来越多,像万昊这种忠诚不二的人,吸纳一个是一个,算是未雨绸缪为以后储备人手吧。
在街上吃了个煎饼果子,就是那种煎饼里卷着油条抹着甜面酱的小吃。又喝了碗“酸糊涂”(一种从宋流传至今的稀饭类早点),到窑上转了一圈,跟老孟说了说万豪地事情,便神清气爽地回到了家。刚进门,林虎就迎了上来,小声道,“少爷,这一大早地你跑哪里去了,柳家老夫人来了,一来就找你呢。”
“岳母大人?”林沐风觉得很稀罕,丈母娘一大早跑自己女婿家里干啥?急急走到内院,进了卧室的小客厅,柳若梅正陪着丈母娘王氏说着什么。
“小婿见过岳母大人,岳母大人早安!”林沐风上前施礼。
“贤婿免礼。沐风哇,为娘一早来,有个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王氏脸上闪过一丝焦灼。
“岳母大人有话请讲。”
“沐风,你小姨母连夜派人来报信说,玉霜这丫头回青州府没两天就闹着要来找你,你小姨母就训了她几句。没成想,这小丫头性子实在是……她,她居然绝食了,2天不吃不喝,不言不语……你小姨母心里着急,就想来问问你,看看你能不能抽空去趟青州府,劝劝这个小丫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小丫头愣是跟你接眼,你说话她想必是听地。”王氏微微有些尴尬。她也认为,玉霜有些不成体统,自家妹子过于娇生惯养了。但妹夫早亡,妹妹孤苦一人守着这一个女儿过日子也不容易,这可是她一辈子的依靠,万一有什么差池,可让妹子怎么活下去?本来,这点事情,派个人来跟林沐风讲也就是了,但王氏总放不下心,生怕女婿会拒绝,就打着探望女儿的旗号,“卖”一下丈母娘的脸面。
林沐风沉吟不语。在他看来,这小丫头纯属娇惯成性。胡闹而已,不能给她惯这些毛病。但丈母娘亲自来了说这事,自己要是拒绝,怕若梅脸上不好看。去走一趟?青州府他倒是早就想去转一转了,也顺便看看柳林瓷行在青州地分行。可如今要赶着跟老不死李焕文一起进京朝拜洪武皇帝,时间上似乎也来不及。
似是知道林沐风的难处,王氏笑道。“沐风,为娘请你岳父去跟李大人通融去了,去一趟青州府,来回不到三天。也耽误不了你进京。”
林沐风暗暗一叹。既然丈母娘都说到、做到这份上了,自己还能说什么?左右是一些小事,为了这种小事伤和气,实在是不值得。笑了笑,他道,“也罢,岳母大人,沐风就去青州府看看玉霜表妹。”
王氏欣慰地一笑,又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贤婿,如此就辛苦你了——我就代你小姨母多谢你了。”
林木风苦笑着,看见柳若梅紧盯着他,便赶紧躬身施礼,“岳母大人这是说得哪里话来。我们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小婿理当遵从岳母大人之命!”
王氏急匆匆地回家去安排车辆去了。柳若梅走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道,“夫君。我这表妹实在是顽劣不堪,令人哭笑不得。对了,夫君,我总觉得这小丫头有些不对劲,但具体不对劲在何处妾身却也说不上来。”
林沐风心里一个激灵。心道,难怪人家说女人是一种非常敏感的动物,她们心细如发,“第六感”极强,尤其是对于那种对自己家庭幸福构成威胁的“红颜祸水”之类。但他又能如何?他能跟自己媳妇说,你表妹喜欢上我了,你表妹说要嫁给我——如果他要真拿一个小丫头的话当真,这本身就是一件令女人起疑心地事情。犹豫了好几次,想要把那天小丫头说的“怪话”讲给柳若梅听,但又怕弄出事端来,一直开不了口。
王氏命柳家的下人套了一辆马车,载着林沐风和一些礼物向青州飞驰而去。本来柳若梅也要跟去,但林沐风担心车马劳顿会影响“胎气”,就没同意。林虎也想跟上,按理也该带个下人,但林沐风想了想觉得还是自己单身一人来去方便,就独自上路了。
不到两个时辰地时间,在接近正午时分,就赶到了青州府城。青州府城可不比益都,那是这方圆数百里之内的一座大城,不仅因为是府城,还因为是齐王就藩之地。交通枢纽,商业繁荣。望着高大的城门,林沐风不禁暗暗点头,好一座大城池!
王蔷的夫家姓宋,本来也是这青州府地大富商。后来,她丈夫死后,家道就开始慢慢败落。不过,即便是如此,宋家目前也是城中数得上地大户殷实人家。在宋家门口,林沐风就让柳家的车夫先去柳林瓷行的分行去等候,自己提着几包礼物就敲起了门。
宋家在一座巷子里的尽头,府邸规模也不小,比起柳府来差也差不了多少。只不过,可能是没有男主人的缘故,府门紧闭着。敲了半天,才有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谁呀!”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张老迈的脸伸了出来,看了看林沐风,奇道,“这位公子,你找谁?”
“老人家,麻烦你通禀一声,在下益都林沐风,来此拜见姨母大人!”林沐风微微一笑。
“哦,公子等着,老汉这就去禀报我家夫人。”老汉把头缩了回去,临了还没忘再次把门关死。
在府外等了片刻,老苍头兴冲冲地开门而出,冲着林沐风大礼拜去,“原来是林家姑爷,我家夫人让老奴请少爷进去说话!”
跟着老苍头刚刚走进外院,一个衣着华丽的中年男子昂首挺胸地走过来,凌厉的眼神落在老苍头身上,老苍头赶紧弓腰施礼,“老奴见过大管家!”
这便是宋府地大管家宋祖德,原来是宋府的一个家丁。王蔷丈夫去世后,此人巧言令色讨得了王蔷的信任,逐渐就“主政”宋家的一切事物,无论是家里的大小事务,还是外边地商业买卖,都由他来打理。在这宋家,也属于王蔷一人之下地“人物”。他鼻孔里哼了一声,扫了林沐风一眼,“你是何人?进宋府所为何来?”
林沐风嘴角一晒,也没理宋祖德,径自向里行去。左右不过是一个高级家奴而已,管家就不是奴才了?一个家奴牛逼个什么劲儿,他向来看不起这种人,一看宋祖德这幅德性,他就心里有气。
宋祖德怒斥一声,“我的话你没听见吗?”
林沐风淡淡一笑,“你家夫人请我进去,你区区一个管家难道还要阻拦于我吗?”
“在这宋家,我说了就算。即便是夫人请你,我拦也便拦了,咋滴?”宋祖德脸上闪过一丝阴狠,还有一丝妒忌。心里直觉感到很不舒服,最近他这种不舒服感越来越重了,自打王蔷从益都过年回来后,他就感觉到,王蔷似乎有些要“摆脱”他地意思。
看样子是此人在宋家嚣张跋扈惯了,这老苍头畏惧地缩在一旁,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即便是院中另外几个忙碌的家人,看见宋祖德发飙,也赶紧地避在了一旁,生怕会“惹祸上身”。
林沐风摇了摇头,也没生气,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因为,他看见王蔷已经从走过来站在了内院的拱门处。宋家的主人来了,这恶狗一般的奴才,还是交给主人去管教的,毕竟自己是外人,也是客人,不好在人家府里过于失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