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的禁足期过去,沈清漪可以出门了。
但头一天,她依旧守在芙蓉阁,想着裴昭是否会主动来找她。
可惜沈清漪等得一天一夜,裴昭始终没有来。
翌日睡醒之后,想着裴昭没有出现,她一面想按捺情绪再看看一面又着急。
最后是没有能按捺住,想着无论如何要见到裴昭,是以亲自下厨去做了些点心,捎上这些天,自己抄写好的佛经,在夕阳西下时带上大宫女怜春往养心殿去了。
沈清漪到得养心殿外时,她站在阶下,抬头看一看近在眼前的巍峨宫殿,不觉露出个笑脸。
毕竟,往前每一次来这个地方,她都是半夜偷偷的来。
那时没有觉得如何,虽只能偷偷见面,但心甘情愿,也不感到酸楚。
想起来,仍是一份不一样的回忆。
可比较起来,谁能不喜欢像这样光明正大的出现在这个地方呢?她还是喜欢现在这个样子,没有那种小心翼翼,不必在宋棠突然出现的时候,被强行塞到床底下去……脑海中浮现那时的屈辱记忆,沈清漪当下又甩开念头,免得心中不快。事事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她无须急在一时。
在阶下站得半晌,沈清漪深呼一口气,提裙拾级而上。
在魏峰进去殿内通禀过后,她提着食盒进去,行至殿中与裴昭行礼请安。
坐在龙案后的裴昭已停下手中的事。
殿内本也没有留宫人,当魏峰也退到外面,便剩下了他们二人。
沈清漪提着食盒走上前去,将食盒搁在龙案一角,自顾自打开:“昭哥哥,我今天下厨,做了些几样点心,你尝一尝好不好?”说话之间,一碟如意卷、一碟千层糕、一碗杏仁豆腐已经摆上龙案。
她首先把那碗杏仁豆腐摆到裴昭面前,继而递去一柄瓷勺。
几息时间,裴昭接过瓷勺,沈清漪不由微笑,索性在裴昭旁边跪坐下来。
沈清漪的手艺向来都不错。
纵然无法和御厨比,但若要和宋棠比一比,那可谓是天差地别。
这会儿品尝着沈清漪做的美食,裴昭想起的却是宋棠唯一一次下厨带给他的阴影。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前,他心里还在想着,幸好宋棠只下过那一次厨。然而觉察到自己这般想法后,裴昭动作微滞,几不可见皱了一下眉。
沈清漪只注意到裴昭嘴边有浅浅的笑意。
她自然理解为,对她做的这些吃食,裴昭是很满意、很喜欢的。
“昭哥哥,再尝一尝这个如意卷。”
沈清漪用筷子夹上了一块,送到裴昭的嘴边,眼里满是期盼望向他。
许是之前那些想法让他不怎么舒服,此时再去看沈清漪,裴昭格外配合她的行为,咬下一口清凉爽口的如意糕,细细品尝,点点头:“清漪的厨艺又长进了。”
起初因裴昭没有去芙蓉阁看她的那点儿顾虑烟消云散。
沈清漪笑容灿烂,越是高高兴兴伺候着裴昭。
后来,他们两个人一起将这些点心分食。
感觉到裴昭已然消气,沈清漪少了几分顾虑,才把自己抄写的佛经拿出来。
“昭哥哥,这些天,我都待在芙蓉阁好好抄佛经的。”她咬一咬唇,状似小心翼翼把那摞抄写好的经文往裴昭面前塞过去,一双眼睛却不看裴昭,而是四下乱看,“佛祖在上,见我诚心,都会原谅我犯下的错误,昭哥哥定也会原谅的,是不是?”
沈清漪卖乖的样子让本就不计较那日事情的裴昭更没脾气。
他伸手把人带入怀中,叫沈清漪坐在他大腿上,轻唔一声,调笑问:“若朕偏不原谅呢?”
沈清漪顺势脑袋靠在裴昭肩膀上,笑道:“那我继续抄佛经。”
“一直抄一直抄,抄到昭哥哥原谅我为止。”
裴昭垂眼,视线恰巧落在沈清漪的手上,发现她白嫩的手指长了一层茧子,又去看一眼面前的那摞经文。最上面的那一页,字迹端正齐整,显见是下了功夫,这是真的平心静气在芙蓉阁抄佛经才能是这样的效果,心若浮躁,这字迹便不会是这般。
到底是个实心眼的小娘子。
和徐悦然比起来,没有那么多心思,很容易被设计闹出那种荒唐事。
所以,当初他才不是那么赞同她的提议。
不过前些时候看得见她心情比以前好了不少,而事已至此,只能是这样了。
“好,那你抄着。”
裴昭笑着说,“今儿晚上,我睡觉,你便在养心殿抄写佛经。”
沈清漪闻言一愣,反应过来,瞬间喜上眉梢。
这分明是要留她在养心殿的意思。
“那可不成。”
沈清漪搂住裴昭的脖颈,在他脸上亲一亲,“非得要昭哥哥陪我不可。”
两个笑着闹作一团,很是快活。
魏峰守在殿外,听见殿内隐隐约约传来的动静,无声笑着摇一摇头。
·
沈清漪在养心殿过的夜。
待她翌日清早从养心殿回到芙蓉阁,一道旨意随之而来。
裴昭的旨意下来,同在毓秀宫的宋棠很快知晓了。
一场禁足过后,沈清漪在养心殿留宿一夜,之后从婕妤晋升为嫔,封号婉。
婉,顺也,美也,有温柔美好之寓意,是一个极好的封号,足见重视。
沈清漪从此也不再是沈婕妤,而是婉嫔。
这样的一道旨意更意味着之前的那件事没有影响到沈清漪什么。
皇帝陛下宠她爱她,比往日更胜。
宋棠听罢竹溪说的这个消息,悠悠道:“我和婉嫔的生辰,都在这个月。”
竹溪没听明白,只是点一点头说:“娘娘记得不错,且婉嫔的生辰要早上娘娘几天时间。”
“嗯。”
宋棠笑一笑,“我这儿暂时无事,你去准备给婉嫔的贺礼罢。”
“是。”
竹溪茫然退下,对于宋棠的话,想不明白,索性不想。
徐悦然和沈清漪之间,裴昭表现得宠爱沈清漪。那么,她和沈清漪之间呢?若裴昭准备让后宫妃嫔认为她的宠爱在沈清漪之上,他打算怎么做?她难得好奇了。
……
沈清漪晋封为婉嫔的消息传来时,孟绮文正在窦兰月的蓬莱殿喝茶。
两个人听罢小宫人的话,当即对视一眼。
赏赐过小宫人、让他退下后,孟绮文搁下茶盏一笑道:“这后宫当真是藏龙卧虎,往日那般不起眼的人,如今可谓扶摇直上。论起来,陛下尚且是头一回赐后宫妃嫔封号呢,这‘婉’字也极好。”
窦兰月心里不是滋味,但她不信孟绮文和她有什么不同。
左右孟绮文今日到蓬莱殿来也是为着沈清漪。
“可不是?”
窦兰月面上一样端着笑,“既陛下喜欢,我们也当顺着陛下的心意来。”
“正是如此。”孟绮文和窦兰月一唱一和道,“是以,臣妾想着,婉嫔的生辰纵是办得热闹些,陛下也只会觉得高兴。淑妃娘娘和婉嫔向来关系不错,定然一样会为婉嫔高兴。今日臣妾前来和贤妃娘娘商量,也恰是这个想法。”
孟绮文话说得含蓄,窦兰月心里有类似想法自听得明白。
往日她们没有少被宋棠膈应,这一次,该换宋棠被她们膈应膈应了。
“那就这么办吧。”
窦兰月说,“有几日功夫是尽够了,我待会儿便吩咐下去,提前准备着。”
孟绮文起身冲窦兰月行了个礼:“有劳贤妃娘娘了。”
她抬头又与面前的窦兰月对视过一眼,一时间两个人皆笑起来。
第37章 旨意  她现在的心情就是三个字:爽、极……
沈清漪得封婉嫔, 任谁都晓得她正得宠。
那么,在贤妃的眼里,为沈清漪操办生辰宴自然称得上投裴昭所好。
自先前和裴昭闹得不愉快起, 窦兰月和裴昭的关系始终未曾和缓,这般状况已有一段时间,窦兰月心里也不是半分都不着急,无非晓得着急无用。那时从裴昭言语间知悉是自己惦记孩子的心思被觉察,她亦识相不敢再拿这件事做文章, 只是做足安分守己模样。
到得如今, 窦兰月心觉当时的那件事差不多该过去了。
否则, 难道皇帝陛下要一直冷落她不成?
窦兰月既有同裴昭缓和关系的心思,沈清漪的生辰宴无非小心翼翼的试探。
裴昭若愿意顺势待她态度好一些, 她便可以安心。
因是这般,和孟绮文稍加商讨过后,窦兰月趁着午后前去求见裴昭。
小憩刚醒的裴昭, 正倚靠在软塌上闭目养神。听见窦兰月的请安声, 开口语气淡淡免了她的礼。不紧不慢睁开眼, 裴昭略坐起身, 问:“贤妃有何要事?”
窦兰月恭谨垂首道:“陛下, 臣妾今日与孟昭仪聊起来,记起婉嫔生辰便要到了。这生辰向来是个吉祥日子,故而臣妾想着为婉嫔操办一番。只想着许陛下有所吩咐, 是以不敢擅专,前来请旨。”
裴昭面上瞧不出什么特别情绪。
他略略颔首:“你能有这番心意很好, 这件事便交由你做主。”
“但也无须太过铺张。”
“你自个要记得拿捏好分寸,别是闹出笑话来。”
裴昭这些话让窦兰月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乍听之下,是不让沈清漪太逾矩, 实则处处提醒她要小心做事,只差一句,若沈清漪的生辰宴有什么问题,唯她是问。
却好歹是将这事交给她来办了。
这也是出于信任,想到这个,窦兰月又稍微好受了些。
“臣妾领命。”窦兰月福身行了个礼,本以为裴昭会提起一样生辰将近的宋棠,可他这会儿没有说别的,瞧不出有那层意思,反而让窦兰月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