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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
    林烟别开眼,冷冷地说:“宁先生,我觉得真没有必要。”
    “我觉得很有必要……”
    宁则远撇过头,淡淡地望着窗外。那双沉峻的眸子沉了沉,棱角分明的下颌慢慢绷起来。
    他今天挑了家幽静的餐馆。下车的时候,宁则远顺手将珍珠抱着,好像怕有的人溜了。林烟无奈叹气。
    包厢不大,林烟不自在极了,她真的没办法与宁则远单独相处,于是借口去洗手间。
    里面只剩宁则远和珍珠。有服务员过来上菜,珍珠冲她乐。服务员也笑,顺口夸道:“先生,你女儿真可爱,和你长得好像。”
    宁则远正要解释,忽然,一个极其疯狂的念头不可遏止的滋生出来。
    他静静看着身边柔柔软软的小丫头,那念头就像是疯长的草,在他心里发芽,蔓延,然后,将他吞没……
    ☆、第四二章
    幽静的餐厅里放着一首浅斟低唱的老歌,歌词写得很妙,“为何一转眼,时光飞逝如电,看不清的岁月,抹不去的从前……”
    那个疯狂的念头还在宁则远心中迅速滋生着,那就是他抹不去的从前啊!
    他对林烟做过什么,他心里再清楚不过……
    宁则远靠在椅背上,侧目沉静地望着身旁的珍珠,深邃的眼底起起伏伏层层叠叠,宛如黎明前的一张薄雾。
    眼前的小丫头瘦瘦小小,可齐耳的头发乌黑又软,这会儿软绵绵的搭下来,用小花卡子别在耳后,乖巧又可爱。
    宁则远不喜欢孩子,他甚至从未想过要孩子,可知道林烟有女儿的一瞬,他却嫉妒上了那个叫佟旭东的男人。如果,如果珍珠是他的,如果珍珠是他和林烟的女儿,那必然是上苍送给他最好的一个生日礼物!
    伸手揉了揉珍珠的小脑瓜,宁则远尽量平静地问:“珍珠,你几岁了?”
    珍珠正在聚精会神地玩面前的碟子,这会儿听到问话,她扬起脸来认真回答:“三岁。”
    珍珠是个标准的美人胚子,脸蛋粉嫩白皙,下巴尖尖的,鼻梁很高,嘴巴是樱桃小口,很衬的起好听的名字。宁则上回就仔细端详过,可今天再次凝视的时候,他心里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整个人好像踩在大团大团的云朵上,格外的软,也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
    那个念头是疯狂的,是骇人的,是惊悚的,可他心底真的——格外平静。
    三岁,珍珠三岁……宁则远又问:“珍珠,你什么时候生日?”
    男人清冽如风的声音里,蕴着一些不明不白的期许,大概是他自己都克制不住的期许。
    这个问题有点复杂,果然难倒珍珠了,宁则远不得不用英文再问一遍。小丫头皱着脸,乌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努力思考,最后却还是摇头。许是看见宁则远脸上的失落,珍珠将自己爱不释手的小碟子举到宁则远眼前,“happybirthday!”她甜甜地笑,奶音糯糯的,宛如世间最美的一颗珍珠。
    恍惚间,他又听到那句,则远,生日快乐……
    宁则远愣住。
    珍珠是会错了意,可这简单的两个单词,却化作世间最锐利的一把剑,直刺在他的心口。
    很疼,疼得要命!
    有个什么地方涨的满满的,还有什么地方很酸。
    他突然想再抱抱这个软软的小丫头,因为,她的身上说不定……流着他的血,是他的骨肉啊!
    那双暗沉如无边星辰大海的漂亮长眸变了几瞬,凄厉,绝望,最后是绝望之后的柔软。
    静静凝视着眼前的女孩,薄薄的唇抿着浅浅一笑,沉隽的眼底也蕴着一丝温暖的笑意。
    这个瞬间,林烟恰好推门而入。
    门外是骄阳,女人的身影纤瘦又柔弱,惹人怜爱。餐厅里那首老歌还在继续,“忘不了你的泪,忘不了你的好,忘不了醉人的缠绵,也忘不了你的誓言……”
    宁则远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像这四年她从未离开,林烟不过是出去一趟,现在又推门回来了……回到他的身边,还带着他的女儿。
    心尖轻颤,宁则远起身,绅士地替林烟拉开座椅,永远那么斯文有礼。
    林烟经过他身旁的时候,那阵风清洌甘爽,轻轻拂过他的心尖,柔柔软软,只怕今夜又会出现在他的梦里,折磨他。
    一霎那,那句“珍珠是不是我女儿”就要脱口而出了,他心里甚至突突跳得厉害,可宁则远忽的又不敢问了。
    万一……不是呢?
    他抿了抿唇,按下这种冲动,坐回林烟对面,恢复一脸淡容。
    宁则远准备了许多话。可林烟只是淡淡坐在那儿,疏离地对他微笑,他所有的准备好像都灰飞烟灭了,好像他做什么都没有用,只是徒劳挣扎。
    爱情里,最大的武器,大概就是漠视。
    宁则远垂下眼,薄薄的唇抿着自嘲似的笑了笑,像落寞的一弯月牙儿。
    这里的菜肴很精致,一席饭吃的极安静,只有珍珠时不时叽叽喳喳。发现珍珠很喜欢蓝莓果酱,宁则远便又要了一份,专门放在珍珠面前。林烟微微蹙眉,却还是客气地道谢。
    哪怕是最简单的“谢谢”两个字,也能让他紧绷的神经得到一丝舒缓。宁则远抿了口茶,顺着说:“应该的,珍珠她喜欢。”
    这句话珍珠听懂了,她抬头冲宁则远笑。
    珍珠笑起来,小脸挤成一团,让他心里也跟着一起柔软。顿了顿,宁则远终于问:“林烟,这些年你去哪儿了?”
    林烟说:“我先去了泰国,在那儿待了三年多,今年初去的新加坡。”
    像是官方回答,敷衍的要命,宁则远有些沮丧,却还是问:“你在泰国做什么?”他曾花了很大力气在泰国找过林烟,可是……无果。
    林烟浅浅一笑,最是疏离。她说:“蹲在地图都没标的一个岛上开酒馆,发呆。”
    她话里风轻云淡,却能够让他感受到迎面吹来的咸咸海风,“后来呢?为什么去新加坡?”
    “酒馆倒闭了,我和旭东去了新加坡。”
    林烟微笑,完美的无懈可击,宁则远再也问不出话来。
    他想知道的过往,他极力寻求的真相,在林烟口中就这么简单,寥寥几句,让他好挫败。
    握着冰凉的玻璃杯,修长白皙的手指微微有些发颤,他问完了,是不是该轮到她问了?故人重逢不都这样么?
    他该怎么回答呢,说自己四年里一直在找她,一直在等她,一直……在梦里见到她?
    可惜,直到午餐结束林烟都没有问,没有问他这几年好不好,没有问他这几年怎么样。
    她是真的不在乎他了……
    眸色彻底黯淡下去,最是孤苦。
    像是两国外交的无聊午餐终于结束,林烟松了口气,她抱着珍珠站起来,直视着那人,浅浅微笑:“宁先生,谢谢你今天的午餐。你跟我之间该说的都说了,也叙完旧。以前的事我不想再提,我现在过得很好,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们一家三口。如果你再来纠缠,或像今天这样,我会选择报警。”
    她那么赤.裸裸地挑明他心底的龌龊,这便是老死不相往来的意思。
    宁则远彻底怔住。
    他不明白为什么前一刻他们还能心平气和的吃饭,可放下筷子的一瞬,她就如此狠心决绝。
    后来他想通了,因为林烟对他的纠缠厌恶极了,索性应付完他,然后,再狠狠切断他的后路。
    林烟转身离开,连多余一眼都没有看他。
    她大概永远不知道,自己这句话将宁则远钉在那儿,在看不见的世界里血流成河,他的信念、支撑了他四年的信念在看不见的世界里崩塌了,灰飞烟灭。
    那首老歌还在耳畔吟唱,“就像一阵风,吹落恩恩和怨怨……”
    宁则远下午精神不济,却依旧很忙,忙到没有时间想其他的,才觉得好一点。到了晚饭的时候,秘书告诉他秦小姐在办公室外等——这两年秦嫣的态度渐渐明显,就连翁涵之对他俩似乎都松了一点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他终究没办法。
    经历过那段残破不堪的婚姻,他又回到了从前的样子,清心寡欲,甚至连再找个女人的想法都没有。宁则远一门心思想要找到林烟,他像是陷入一种奇怪的圈,但是现在找到她了,他却发现自己根本无能为力。
    因为,林烟将他摈弃在她的世界外,不容他靠近半步!
    宁则远从最底下的抽屉里抽出一个文件袋。最上面是他和林烟的离婚协议书,再底下是一张薄薄的纸,是他后来请人调查的林烟最后一段时间的动向。
    视线缓缓停在其中一行字上,“林小姐去医院,挂的是妇科,病因不明……”
    宁则远太阳穴突突地疼,他使劲压了压,他对林烟做过什么,他心里有数的。
    珍珠三岁了……
    想到乖巧的小女孩,宁则远的心居然有一丝狰狞的欣慰,如果这是真的,那他和林烟这辈子都会牵扯不清了,那该多好?
    得多卑微,才会如此?
    但,如果真是真的,那他这几年到底在做什么?林烟离开他的时候,究竟有多无助,有多痛苦?他没接到的那个电话,是不是要告诉他……她怀孕了?
    宁则远痛苦扶额,夕阳下,男人的身影无力又落寞。
    这一天他没有见秦嫣,在办公室忙到很晚,疲倦的要命才回老宅。
    管家照例在门口等他,宁则远滞了滞,递过去一个信函。
    “先生,这是?”管家很困惑。
    “拿去做个dna鉴定。”声音沉沉的,宁则远捻了捻眉心,不是很舒服。
    管家是宁家的老人了,他实在没听过这么……荒谬的事,旋即又恢复正常,“好的,先生。”
    厨房炉子上面炖了汤,传来诱人的香味,宁则远要上楼了,忽然停住步子,说:“宋妈,你帮我买一些小女孩喜欢的东西。”
    宋妈呆了一呆,回过神问:“几岁啊?”
    “三岁……”顿了顿,宁则远又交代了一句,“最好每件东西上都绣珍珠两个字。”
    宋妈神色复杂地和管家对视一眼,点头说好。这件事实在太惊悚,还是赶紧跟老夫人汇报。
    宁则远躺在大床上,辗转反侧,他睡不着,闭上眼就是那两个人。如果这是真的,那就是他走进林烟世界最好的理由了!如果这是真的……只要一想到这六个字,他就再也躺不住。宁则远深夜开车出去,马路很宽空荡无人,他的车速极快,心底的躁动无处发泄,只能通通淹没在引擎的咆哮中。
    暗沉的夜里,他心里涌着莫名的悸动,将车停在林烟家附近,他想上去找她!来来回回走了几趟,最好,也只是在便利店买了一包烟。
    他不抽烟,可似乎带个“烟”字都能让他平静一点。
    宁则远回了城东那一处公寓,他已经很久都不敢回来。
    客厅里月色清晰如昨,他没有开灯,只是安静地走进卧室。卧室的窗纱阖上,外面的华丽光影朦胧地进来,像是个幻觉。宁则远倒在床上,黑暗中,似乎有人搂着他,轻轻靠着他。他说:“阿烟,是你么?”
    没有人回答。
    他沉默地在床头柜里胡乱摸索,又吞了一颗药下去。
    呼吸渐渐平静,宁则远侧身打开台灯。橙暖的光从灯罩下缓缓倾泻下来,在墙上投出一只奇怪的鸟的造型。
    四年了,他终于又来到这里,鼓足了勇气。
    他重新闭上眼,似乎有歌声在缓缓流淌,“何不让这场梦没有醒来的时候,只有你和我,直到永远……”
    ☆、第四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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