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相国府有麻烦了?姜如仙提前下场,夏皇提醒
长街之上依旧人流如织,人来人往,无比热闹。
而在云纹玉辇之前,却是一片安静,似乎谁都没有注意到这里突然如来的一幕。
不论是玲珑统领,还是胡衡,心神都满是颤栗和惊惧,似被一股磅礴而浩大的力量所压制住,浑身冰冷,根本不能动弹。
那神秘的白衣女子,只是随意地扫了他们一眼,便将目光收了回来。
但那神色却很是淡漠,仿佛他们在其眼中,就只是一只毫不起眼的蝼蚁虫子一样,随手就能捏死。
两人心头各种胆寒的情绪翻滚,喉咙一阵阵腥甜,在这气息的压迫下,浑身的骨头似乎都要断裂了,在那里发出咔嚓的震颤声。
柳氏此刻似也完全呆滞住了,眼睛瞪大,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白衣女子,同样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片刻之后,她感觉对方面容前的朦胧雾气,似乎消散清晰了不少,露出一张如仙般完美的容颜。
她这才反应过来,声音有些发颤地问道,“是……是如仙小姐吗?”
虽然这段时间脑海里涌现了不少记忆,都很是久远模糊,但其中最为熟悉的两张面孔,她又岂会不认识?
只是和记忆中那个噙着笑意,很是温柔的白衣女孩相比,眼前的白衣女子,给人一种高远淡漠、似置身于另一方世界的疏离感。
她仿佛并不是凡人,而是一尊如玉般清冷孤绝,屹立诸世之巅,俯瞰芸芸众生的谪仙。
“是我……”
“好久不见了,乳娘。”白衣女子便是姜如仙,闻言轻轻地点了点头。
柳氏怔怔地看着她那张面孔,似乎有些难以置信,阵阵记忆此刻又从脑海中浮现涌动而出,令她脸上显露出几分悲痛来。
“苍……苍天有眼啊……”
“如仙小姐,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她声音颤抖中带着悲痛,又夹杂着一些深深的悲愤、伤心。
姜如仙其实关于这位乳娘的记忆,也很模糊了,只是刚才在看到她的那一刹那,才开始涌动浮现,此刻听闻她那悲痛的声音,情绪还是不禁有些波澜起伏。
她微微一叹,而后平静道,“大难不死,反倒是因祸得福,乳娘不必太过于伤心……”
在相国府的那段时间,夫人李青姝经常忙于修行,一些时候照料姜澜的事情,便吩咐给了乳娘柳氏。
因此姜如仙对于这位乳娘,也算很是熟悉。
“大难不死……”
“当初我都差点以为如仙小姐你死掉了,夫人她真是……真是心狠啊……”
柳氏说话间,眼里浮现泪水,语气里还带着浓浓的悲愤,并夹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
姜如仙却是略微怔住,心头再度涌现怅然来。
上一世的时候,如果自己早一点离开无归岛,踏足中天州,早一点遇到乳娘,估计就能明白事情真相了。
可惜一切都太晚了,等她再度回到中天州以后,什么都迟了……
这位乳娘,估计也没有活到那个时候。
“乳娘,伱为何会得罪监天司的人?”
思绪回来,姜如仙扫了眼动弹不得的玲珑统领、胡衡两人,出声平静问道。
“他们……他们其实是来保护我,要把我带去帝都的……”
柳氏也看了眼两人,然后回答说道。
这两人的实力很强大,她面对两人,压根没有还手的余地。
但他们在姜如仙面前,却连动弹都不能动弹一下。
身为修行者的她,如今根本感受不到姜如仙的修为气息,如果是闭上眼睛,估计都不知道她就在自己的身前。
“保护你?”姜如仙困惑。
柳氏带着一些悲愤和无奈,回道,“昨天我和往常一样,去坊市里采买完刻录符篆的原材料,正准备返回住处,结果就遇到了一群人,他们用秘宝将我的易容术破除,然后就想要杀了我,我拼命地逃……”
“是这位监天司的女统领撞见,出手把我救了,然后据她的调查得知,那些想杀我的人,都来自于相国府。”
“都来自于相国府?”
姜如仙怔住片刻,然后便明白了,十多年前发生在相国府的那事,直到如今,估计还没有清理干净。
这位乳娘身为当时照顾姜澜膳食之人,又岂能逃脱?
柳氏神色满是凄迷道,“本以为当初夫人动了恻隐之心,让我安然离开相国府,我心怀惴惴,小心翼翼地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如履薄冰,就没有哪一天是安生的,可谁知到头来,还是难逃被清理解决的命运,与其这样的担惊受怕,我还不如当时就死了算了。”
姜如仙安慰道,“乳娘不必太过于忧虑,从今往后,我会保护你的安危,让你有安稳的日子。”
她能感受到柳氏情绪的担心、悲愤、恐惧、害怕……
面对相国府那种庞然大物,她能活下来那么多年,也只能说是运气好。
“相国府若要解决掉她,或许也不会挑选在这个时候,很可能是姜澜他近段时日的变化,引得了李青姝的忧虑,为了以防万一,永远地遮掩真相,才想起将柳氏给清理掉……”
姜如仙心里暗自思忖。
她能够断定,姜澜和她一样,自未来重生回到了现在。
但相国姜临天和相国夫人李青姝,就不一定知道这件事情了。
“如仙小姐,你这是打算前往帝都吗?”
柳氏经姜如仙这么一番安慰,情绪也渐渐稳定了不少,想起了她突然出现在广元城一事,这里距离帝都其实不算很远。
“是啊。”姜如仙点了点头,眸光深处却显露几分怅然。
柳氏小心翼翼地试探问道,“您是要去报仇吗?”
以姜如仙现在这么一身神鬼莫测的恐怖修为,或许真的能为当年之事讨个公道。
姜如仙闻言却是一怔。
报仇?
其实自未来重返过去,她已经没有了当初那么深的执念和仇恨,更何况上一世她就已经亲自手刃过仇敌,已经报过一次仇了。
这对她而言,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所以,她只是想了想,然后道,“我要去见一个人。”
“是……是去见姜澜少爷吗?”柳氏看向她,似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姜如仙很想点了点头,但心里的怅然和茫然却更深。
“我……现在还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
“但我想,先远远地看他一眼。”她摇了摇头,心里微不可查叹了口气,平静回道。
听到这话,柳氏用衣袖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痕,然后笑了起来道,“姜澜少爷如果知道如仙小姐你不仅活得好好的,还有了这么一身深不可测的修为,肯定会很高兴的……”
“他也一定很想再见到你。”
“是吗……”
姜如仙心里却泛起阵阵酸涩来,只是摇了摇头,并不多言解释。
提起此事,柳氏似也想到了许多过往和记忆,脸上浮现阵阵的遗憾和惋惜,道,“是啊,这还用想吗?姜澜少爷他肯定很想再见如仙小姐一面的,如果他知道你还活在世间的话,这些年也不会这样子了……”
“他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啊。”
“我虽然一直在广元城隐居,但那些传闻消息,我也经常能听到,姜澜少爷他真是可惜了……”
姜如仙知道她这话的意思,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目光里情绪剧烈波动起来,而后面容上再度有仙雾浮现,遮掩住了容颜。
“乳娘,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帝都吗?”她看向柳氏,打断了她依旧喋喋不休的感慨话语。
柳氏知道姜如仙这么说,应该是想保护自己的安全。
她犹豫了下,又看了眼动弹不得的玲珑统领、胡衡两人,点了点头,道,“如仙小姐既然要去帝都,那我便陪你去就是,我不会给你添些麻烦的。”
姜如仙道,“到了帝都之后,我想让乳娘你去投靠相国府,姜澜他知道你还活着的话,肯定会保护你安全的,不会让李青姝伤害你的。”
“那如仙小姐你呢?”柳氏对此虽然还是有些犹豫顾虑,但也没有考虑太多。
“你不用担心我,当今天下,没有人能伤得了我。”姜如仙平静道。
一旁一直动弹不得的玲珑统领和胡衡两人,听着这番话,心里却掀起滔天巨浪,久久难以平静。
这神秘女子语气平静至极,听起来没有任何波澜。
但那番话语,却充斥着一股睥睨天下、俯瞰众生的极度自信。
他们甚至压根就生不出质疑这话的心思和念头。
姜如仙这时似才有心思看向他们两人,原本她是打算,直接动手抹杀这两人的,但既然对方救了柳氏,那她便放过他们。
只是刚才她和柳氏的这番交谈话语,却不能让他们记住。
她衣袖一挥,一股莫名的气息便淹没向两人,霞雾涌向两人的眉心,顿时令他们眼前一黑,然后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同时脑海里的相应记忆,也被彻底抹去。
柳氏呆呆地看着这匪夷所思的手段,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和姜如仙已经消失在那座别院之外了。
“乳娘你可还有要收拾的东西?”姜如仙问道。
柳氏反应过来,摇头道,“没什么好收拾的了,我在这里隐居多年,也没留下什么……”
姜如仙点了点头,便带着柳氏,往城外走去。
她的脚步不快,行走间,遮拢至腿的裙摆下,似有迷蒙的仙雾弥漫而出,很快将两人给完全包裹,虚空阵阵扭曲模糊,转眼不见。
在姜如仙和柳氏彻底消失以后。
别院外昏迷在地的玲珑统领和胡衡两人,才相继苏醒过来。
“怎么了?”
两人眉头紧皱,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目光之中,看到了茫然和不解。
两人都对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一片茫然和困惑,脑子里完全就是一片空白,没有任何的记忆。
“我不是记得我在追查血仙教的一处老巢吗?”
玲珑统领看向不远处人流如织的大街,来往的人群都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
她眉头紧皱,努力回忆,结果脑子里一片空白,有种大白天见鬼般的惊悚感觉。
一旁的胡衡同样如此,茫然不解的目光中,还充斥着一丝丝的惊惧和骇然。
“我不是才要启程,自帝都赶来这里,将那人给带回去吗?”
“咦,那人是谁啊?”
“我怎么没有任何记忆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夏皇办事多年,胡衡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惊悚、匪夷所思的事情。
“我俩应该是遇到了某位高人,和其相关的记忆,被出手斩去了……”
“这手段简直可怕,不过竟然没有伤我两人的性命。”玲珑统领眉头紧皱,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开始认真分析,回忆前因后果,终于隐隐地捋出一条脉络来。
“这广元城有这么恐怖的存在吗?”胡衡依旧满脸的惊悚和难以置信。
玲珑统领心中沉重,随后目光一一扫过周围,尤其是别院的墙角、花坛,以及不远处的几处池塘,从高墙探出来的树枝上掠过。
她眼眸里有精芒闪烁,深吸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那位高人手段虽然可怕,但是却并不了解我,不知道我有和虫鱼鸟兽沟通交流的能力……”
“这倒是给我留了一条或许可行的线索。”
玲珑统领暗暗想着,她也不确定那位神秘高手对她和胡衡出手的时候,到底是以领域压制了他们,还是直接封锁了此地的空间,将这里的动静完全隔绝。
那位神秘高手估计也不会去在意,这片空间中的其余生命个体。
毕竟虫鱼鸟兽能有多大的智慧?那微弱的灵魂,根本就经受不住探查,会在瞬间就湮灭。
但她的天赋,却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发挥出来。
这也是她为何在如此年纪,就能稳坐监天司统领位置的最重要原因……
下一刻,玲珑统领心绪收敛,没有多少血色的嘴唇翕合,一连串细小微弱的声音响起,像是某种古怪的音节,晦涩难明,无比复杂深奥。
只有修为强大者,屏气凝神,将所有注意力汇聚到耳朵上,才有可能听清。
这声音窸窸窣窣,似嫩草破土,又绿枝抽芽,又似虫蚁嗫嗫啃噬,很是古怪。
一旁的胡衡见状,目光一凛,也将自己的呼吸声放缓下来,不敢打扰。
他知道这位师妹的特殊天赋,被誉为万兽门数千年难得一遇的天才。
随后,高墙之上的树枝上,有鸟儿飞了过来,在那里叽叽喳喳地叫着,墙角、花坛之中,也钻出了一些虫蚁出来,有壁虎、蜈蚣等等,发出一些很古怪的声音。
不远处的鱼塘里,一些鱼儿也自水面探出嘴巴来,不断地翕合。
胡衡每次见这副场面,都一阵啧啧称奇。
身为万兽门的弟子,他自然掌控得有御使万兽之法,但却没办法和这些虫蚁鸟兽沟通。
因为这些生命个体太过于弱小,根本无法承载天地灵气,更无法禁受神魂力量的冲刷,想要御使万兽,就必须和其沟通交流,并结下契约印记。
他们也不可能浪费时间精力来培养这些弱小的生命个体。
“都没有相关的画面记忆吗……”
玲珑统领眉头紧皱,脸蛋上隐隐浮现汗水,看起来有些苍白。
以她的天赋,自这些声音中去沟通选择有效的讯息,也不是简单的事情,很耗费脑力和精神。
而就在她想要放弃的时候,突然她脸上显露一抹震惊、难以置信之意。
“原来如此……”
她喃喃道,面上更是一片沉重之色,“相国府,估计要遇到大麻烦了。”
“师妹,到底怎么回事?”胡衡脸上尽是焦急询问之色。
“那位对我们出手的神秘高手,是位女子,其实力无比恐怖,绝对在八境以上……”
“此事,必须尽快传回帝都。”玲珑统领面容沉静,声音却有一丝颤抖道。
她其实也只是了解到了一些模糊的画面和声音,对于整件事情的脉络,并不能完整地梳理出来。
不过从中也的确是得到了一些有用的讯息。
听到这话,胡衡心中满是震动和不可思议,同时更多的还是惊骇。
八境以上?
这到底是何概念。
当今大夏明面的最强者,也不过是八境劫桥境啊。
他不敢有任何的犹豫,取出传讯玉符,开始禀报此事,同时玲珑统领也不敢耽搁,一位疑似八境以上的神秘存在,现身大夏境内,这个消息太过于震撼,足以令整个监天司都为之戒备警惕。
八境又被称作为劫桥境,此境共有九步,在古老时期修士一旦迈入此境,是需要经过天劫洗礼的。
每往前踏进一步,实力便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毫不客气的说,六境存在一人可毁灭一城,七境存在可横压一郡,那么八境存在,便能震慑一国。
……
帝都,京阳城。
承明殿内。
夏皇怀里抱着浑身似雪的白猫,批改着奏折,明黄色的龙袍穿在身上,头上的冠冕纹丝不动,垂落而下的五彩旒珠,会随着她的动作,而轻轻晃动。
“怎么了?”
“为何久久不言?”
她抬起了眸子,扫了眼面前的春兰一眼,见她拿着传讯玉符,却久久不开口说话。
“陛下,这是暗花阁那边传过来的消息,还是您亲自过目吧。”
春兰本想替夏皇传阅的,但看了眼其中的内容后,却被震住了,一时半会不知如何开口。
夏皇闻言,倒是有些诧异。
“莫非是那画像中的女子,出了问题?被人截胡走了?”她问道。
春兰苦笑,心想陛下还真是聪明,不过可远不止那么简单。
她上前数步,恭敬地将传讯玉符放下。
夏皇拿了起来,神识朝着其中一扫,当看清那些内容之中,面容上也不禁浮现一抹惊异和震动。
“疑似八境以上的神秘存在出手?”
她眉头一皱,身姿也坐正了起来,不似刚才那么随意。
春兰恭敬地站在一旁。
她在看到其中内容的时候,也不禁被吓得一跳。
“在如今这个节骨眼上,忽然冒出一位神秘的八境存在,还和相国府有很深的渊源关系……”
夏皇很是慎重认真地将玉符之中的内容都给看完。
大夏境内有着三位隐世剑仙,每一位都是八境修为的存在。
从明面上来看,这也是大夏足以震慑各方的底蕴所在。
但夏皇清楚,当今相国姜临天,多年前便疑似踏入了这个境界。
除此之外他的夫人李青姝,实力也很是深不可测,比起姜临天只能说只强不弱。
不过现在令她在乎的是传讯玉符中的消息。
那位疑似八境的神秘存在,可能是去找相国府报仇了?
夏皇白皙的指腹摩挲着玉符,陷入了思索,玉符中的消息并不完整,因为连暗花阁那边也没能调查清楚。
监天司的玲珑统领,也只是模糊地推断出一些有用的消息来。
其一,截胡救走那名柳氏的是位神秘女子,实力疑似在八境以上,会来帝都寻相国府报仇。
其二,那名柳氏是姜澜曾经的乳母,因为某些缘故,知晓了一些相国府的隐秘,多年之后因为这个缘故,才遭遇袭击谋杀。
其三,姜澜身上的确隐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而且他那位乳母,多次表示惋惜遗憾,认为他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便是和曾经十多年前相国府所发生的那件事情有关。
“十多年前相国府到底发生了什么?”
“结合之前所得到的消息,姜澜还有一个姐姐,莫非就是那位神秘女子?”
“也就是说,十多年前相国府所发生的那件隐秘,使得姜澜失去了修为,并沦为了大夏赫赫有名的纨绔二世祖,以此来遮掩那件事情?”
“这也是他后面重新踏上修行的原因所在?”
夏皇明显感觉到自己已经隐隐推敲出一些大致脉络和线索来。
如今所差的也只是具体细节。
她玉手轻轻敲着案牍,眉头却是越皱越紧,按理来讲,相国府遭遇这么一名强大的敌人,她理应高兴才对。
但眼下南狩演练在即,这件事情却令她高兴不起来。
若换做平时,她心情早就愉悦起来,可现在她心里却在担心会不会因此影响到大局。
连她也不得不承认,如今大夏局面能够稳定,并且震慑住各方仙门道统,相国府居功至伟。
如果没有相国府存在,她也无法在夹缝中蛰伏,枕戈饮胆,不断发育,更别提让那些藩王、郡王安分守己,不敢生出二心。
在她还没有彻底掌控大局,拥有震慑百国万宗的实力前,相国府就是大夏最为可怕的利刃爪牙。
“虽然很不甘心,但为了大局,我也只能再忍受了……”夏皇玉手攥紧,面沉如水。
当夜,戌时刚过,月上柳梢头。
夏皇便换了便装,易容打扮,不过只是带了春兰一人,同样让她侍卫打扮,往欲仙坊而去。
按照她对姜澜的了解,定然会在那里碰见他。
果不其然,等夏皇到了欲仙坊,让春兰去略一询问,便得知了姜澜所在何处。
在靠近江岸的一处幽静小屋,其中白雾缭绕,有歌女和舞女的身影,在其中影影绰绰地出现,伴着婉转如黄鹂般动听的歌喉。
金灯挂在房檐上,很是明亮,一面对着江岸,一面则是对着屋子花园中的池塘,晚来的时候,抬头可见月,低头也可见月,往外面看,更能看到月影在江面上闪烁,似一江起伏的碎银。
夏皇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不错的地方。
她背负着手,神色施施然地走了过去。
姜澜正靠着一张软塌上,眼眸微眯地听着曲,看起来很是悠闲。
在他的身边,还有个五官精致、青丝如黛、肌白如雪的少女,一身黑色束腰长裙,在给他揉着肩膀、捶着腿。
不时将几粒剥好的葡萄,塞到他的嘴里,如画般的眉眼上,便挂上满足开心的笑容,似对这番亲昵的举动,很是享受。
夏皇冷哼了一声,道,“姜公子,倒真是会享受。”
身为大夏之主,她都没有这般清闲舒服的时候,姜澜却每夜都这么享受,她为了相国府的事情,还亲自来找他一趟。
这让她心里越发的不爽。
本来就带着不满的情绪,就差没直接写在脸上了。
姜澜半眯着的眼睛,此时才睁了开来,似乎对夏皇会出现在这里,很是意外。
“浩鑫仁兄台,这才一日不见,便来找我,是所为何事?”他笑了笑道。
同时挥了挥手,屋内的一众歌女和舞女,便齐刷刷地躬身退下。
姜澜其实早就知道,夏皇会主动找他,毕竟她已经咬下了他抛下去的鱼饵。
至于什么时候找他,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但他倒是没想到,夏皇会那么快来找他……
事情比他所预想的还要顺利得多。
只是宋幼薇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想来她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被耽搁住了。
姜澜略微坐直了身子,示意夏皇落座。
屋内的陈设也简单,在他身前有一张宽大的竹席铺地,几张丝绸编织的坐垫,一张红豆木暗红漆的酒案,上面有着一些灵果以及酒水。
夏皇只是扫了一眼,并没有任何坐下的意思,只是面无表情道,“我来寻你,自然是有大事,姜公子莫非认为谁都和你一样有闲心?”
姜澜对于她这番暗讽,似不在意地笑了笑道,“确实,我的确是够悠闲的,毕竟每天也没什么事情,父母把我当废人一样养着,我也不需要操心什么。”
“只是这种日子不好吗?”
夏皇心里越发不爽,目光在姜澜身边的幽儿身上扫过。
她派人调查过姜澜,自然知道少女便是他当日在角斗场内救下的那名奴隶。
这么几日过去,简直如获新生一般。
尤其……她注意到幽儿身上的气息。
“我给你的皇极造化丹,你给她吞服下了?”夏皇的目光,明显更冷了几分。
皇极造化丹的气息,她自然能感受到,外界一颗难求、无比珍贵的丹药,连皇室弟子都无比珍稀。
他竟然如此暴殄天物,用在一名奴隶身上?
“你既然给我了,那我想给谁吞服,那不是我的事情吗?”
“怎么,这也要管?”姜澜神情依旧随意。
夏皇冷哼一声,并没有心思,和他斗嘴说这些。
她面无表情地伸手一划,清光一阵闪烁,一张卷起来的画像浮现,便直接扔在了姜澜的面前。
“这是何物?”姜澜似有些诧异。
“自己看。”夏皇淡淡道。
姜澜便将画像展开,目光只是一扫,脸上的随意神情便收敛了,而后不发一言地将画像给收了起来。
夏皇对于他这副神情,早就在预料之中。
“你是如何得到这张画像的?”姜澜问道。
夏皇想起了昨日他的那番回应,便淡淡道,“这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知道,相国府将遇到麻烦了。”
“麻烦?”
姜澜眉头略微一皱,他终于抬起目光,落在夏皇那张脸蛋上。
她虽然易容乔装打扮着在,但那双眼眸却很是明亮璀璨,也很深邃,透着股难言的威严气度,此刻无比平静地和他对视着。
夏皇这是在诈他的话吗?不然为何这么说?莫非她以为知道了那件隐秘,就可以借此威胁相国府吗?
他略微思忖着。
夏皇见姜澜这副神情,心里难得生出一股愉悦的情绪来,昨日在姜澜的面前,总有一股被他牵着鼻子走,被他所看透的感觉。
她淡淡道,“看来,姜公子你还并不知情。”
“我确实不知情,不过相国府遇到麻烦,有我父母去解决,我瞎操心什么?你告诉我这些,怕是找错人了。”姜澜笑了笑。
“你真不想知道,是什么麻烦?”
夏皇对于姜澜的这副反应,完全就在意料之中,没有语调变化的语气,多了一丝饶有兴致。
“不想。”姜澜确信她是想套自己的话。
既然柳氏已经被监天司的玲珑统领所救,那么这个时候,夏皇也必然从柳氏那边,得知了十多年前那相国府的那场隐秘。
她会这么来试探自己,无非就是想诈一诈自己,是否知道此事罢了。
“还真是油盐不进。不过,在这个时候,还装得如此从容镇定,倒不愧是你。”
“这画像中的人,你应该认得,她是你曾经的乳娘。”夏皇似呵呵地笑了一声。
姜澜看向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现在她被一个神秘而强大的白衣女子给带走了……”夏皇一直盯着姜澜的神情。
而在她说出这话的时候,她终于看到了姜澜脸上有了丝情绪的波澜变化。
“白衣女子?”
姜澜认真地看向她。
夏皇似嘲弄一笑,道,“看来你是绷不住了?”
姜澜心中诸多心绪翻滚而过,此刻的确是有些吃惊和震动了,夏皇应该不是在试探自己,而是事情真的如此。
毕竟,原剧情中姜如仙出世下场,还在后面,但在他给柳氏给灌输的记忆之中,她可并不知道姜如仙还活着。
夏皇就算要试探自己,也不可能如此愚蠢地用一个本该死去的人来试探自己。
也就是说,事情出现了他预料之外的变化了。
“你知道了些什么?”姜澜心绪很快恢复过来,平静问道。
姜如仙的提前下场,彻底将他所有的计划给扰乱了。
以他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对付姜如仙,在原剧情中她登场的时候,就已经是一种举世无敌的姿态了。
便是开挂的原主角林凡,遇到了她,也如老鼠见了猫一样,只能狼狈逃窜。
虽说两人之间的仇恨,是源自于母亲李青姝,想要化解误会,将事情彻底解释清楚就行。
但是……现在的姜澜,并非原来的姜澜。
他只是一个利己的真小人,一个既得利益者。
融合了原本的诸多记忆,以及知晓原剧情中原本的故事走向后,他对姜如仙其实并无半分感情。
原身和姜如仙的仇怨,早已在原身被她一剑刺穿心脏的那一刻,其实就已经了结了。
自己现在若说还欠她什么,那就是体内的那颗七窍玲珑仙心了……
原身的心早已死了,在他和原来的记忆融合后,原身更是不复存在了。
姜澜没资格替原身原谅姜如仙,他也没资格让姜如仙谅解父母。
眼下姜如仙要杀他,那么她在他眼中,就是一个有着庞大气运的敌人,一个可以算计利用的棋子。
仅此而已。
姜澜更不会因此产生什么愧疚的多余情绪。
“我只知道,那个神秘女子要报复相国府。”
“南狩演练在即,我不想出现什么意外。”夏皇淡淡回道。
她亲自找到姜澜,也只是想通过他来提醒相国府,以免那神秘女子,到时候破坏大局。
“多谢。”姜澜这两个字,倒也不是敷衍,如果没有夏皇的提醒,他还不知道姜如仙已经提前下场了。
“谢就免了。”
“我只是为了大局考虑。”夏皇依旧淡淡道。
姜澜也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是个好皇帝,可惜生不逢时,这皇位她靠自己的力量,是坐不稳的。
不过心里虽然有这般念头,但丝毫不影响姜澜继续薅夏皇气运的计划。
“作为答谢,今后你若是遇到麻烦,我会帮你一次。”姜澜道。
夏皇对此只是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身为相国府公子,他帮自己,那他的立场又是什么?
“那神秘女子,你应该认识?”夏皇问道。
“认识。”姜澜点了点头,并不隐瞒。
“我派人打探过你的消息,所以知道了一些隐秘……”夏皇眸子看向他,继续道。
“看到那张画像的时候,我就已经猜到了,你也不用解释,你打探与否,调查与否,我不感兴趣。”姜澜打断道。
夏皇对他这番态度,也似已经习以为常,并不动怒。
“我对十多年前,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倒有些兴趣。”她饶有兴致道。
姜澜随意问道,“你是女人么?好奇心这么重?”
“……”
夏皇的眸子眯了起来,身上有股危险的气息在弥漫。
姜澜神色从容,并无波澜变化。
“不愿说便算了,南狩演练在即,我倒是想看一看姜公子到时候的表现。”夏皇道。
“那怕是要让阁下失望了。”姜澜回道。
“呵呵……”
夏皇对此也只是发出一声不置可否的笑声,衣袖一挥,身影便消失在了小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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