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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
    “真的很热情。”夷安笑了笑,知道七皇子该是喜欢这样的亲近的,脸上就露出了笑容。
    “你啊。”大太太点了点夷安的头,这才说道,“阿婉病了,衍哥儿与柔姐儿都去探望,你要不要去瞧瞧?”
    罗婉不过几日,竟病了?
    夷安想到在山东的情谊,微微皱眉,低声道,“七……舅舅处,母亲照顾着,我去见了阿婉就回来。”
    大太太看着这面不改色管豁牙崽儿叫舅舅的闺女,心里又自豪又担忧。
    能这样毫无芥蒂,可见脸皮很厚很会拍马。可是这样儿的姑娘,是不是不大容易嫁出去呢?
    夷安自然不知道母亲在愁自己的婚事,只叫府里备了马车就往新城郡主的府中去了。
    到了新城郡主府,听说郡主不在,夷安便由着府中的丫头引着自己往罗婉的房中去,一进屋,就见罗婉脸色发白地歪在床上,气色很差,不由上前问道,“这是怎么了?”
    “薛氏无礼,竟折辱咱们阿婉!”一旁的夷柔见妹妹回来,就仿佛有了主心骨儿,见罗婉抿嘴不言,起身就与妹妹说道,“就是那个薛珠儿!”见夷安眼角冰冷,她飞快地说道,“前头二公主在府中设宴,阿婉是县君自然在列,正说笑,这什么薛珠儿就闯进来,二公主竟不敢呵斥,由着她在阿婉面前跋扈!”
    薛珠儿本是听说薛皇后赐了一个县君的爵位与罗婉,心中嫉妒,只觉得这丫头何德何能与自己同品。待见到真人,见罗婉虽不是风华绝代,然而端庄温柔,另有一种春风化雨的美貌,不由嫉妒起来,口中就很给人难堪。
    “她也不过是县君罢了,这般无礼,就该给她几个耳光,叫她知道厉害!”夷安听到薛珠儿竟指罗婉“送上门都不要”之言,心知这是因同安王府世子妃不肯叫儿子与罗婉定亲的缘故,便冷声道。
    “连二公主都不敢呵斥她,谁又能说什么呢?”夷柔叹气,见罗婉面上平静,只与妹妹顿足道,“我听说你也在东宫折辱过她?也算是与阿婉出气了。”
    “这算什么出气!”夷安冷笑了一声,慢慢地说道,“下一次,阿婉再听到她说这句,你只问她,这么多年不能入东宫,不知是谁的过错!”
    太子不愿意如今揭开与薛珠儿之情,这其中的纠结,又管她屁事!
    她巴不得太子的名声臭大街!
    “这……”罗婉见夷安为自己恼怒,不由心中欢喜,况满京中不知多少的女孩儿都忍过薛珠儿的气,此时只迟疑地笑了笑,“原是我病了,不过是躲着她也就是了,薛家……”
    她有些不安地看着夷安,这才说道,“她们那一房还有两个昭仪,听说还有子弟往关外去了?只怕回来就要再升。繁花似锦的,京中谁敢说一个字呢?叫陛下知道,只怕又是一场风波。”她掩住了心中的恼怒,低声道,“得志便猖狂!且看下场就是。”
    三个女孩儿都深以为然,彼此笑起来,将薛珠儿抛在了脑后。
    另有远远的金陵之地,妍丽纤弱的青年手中提着一柄黑色的战刀,立在虎踞关的城门上,阳光之下,他沉默地看着手中的一张书信。
    “三皇子……与长安县主……”清冽冰冷声音之后,护卫在这青年身旁的几名武将,就见战刀呼啸一声,眼前一道光芒乍现,刀锋之下,半片墙头竟被切豆腐一样轻松劈下!
    众人噤若寒蝉之中,这青年一手握碎了这张书信,一双清媚的眼,投入了虎踞关外的广阔的天野。
    “竟伤及她的清誉,”萧翎知道,那样骄傲的少女如何会与三皇子亲近,然而想到三皇子可以散播这样的流言于京中,眼角便弥漫起冰冷的血色,“真的,很该死!”
    ☆、第63章
    薛皇后本就是在捧杀这几个,如今树个靶子在前头,等以后众怒难消,再拉出来宰掉就是。
    夷安自然是不好说这话的,只与罗婉安慰道,“且看日后?如今不是吃了委屈?薛家两个昭仪又如何?皇后还在宫中立着呢!日后再看见她,你只往她的脸上招呼!难道谁还能为了这么个东西,打杀一个县君么?!”
    见罗婉含笑点头,柔顺地应了,她继续说道,“况,也不必大动干戈,只说是闺中女孩儿之间的吵架拌嘴,莫非如此,还能牵连旁人不成?”
    “只母亲,悔之前误我,因此我如今不安了。”罗婉叹了一声,与夷安夷柔坐在自己的床边,脸上露出苦笑,看着一侧桌上的花瓶喃喃地说道,“母亲之前,也都是为我好。只是从舅母不愿意……”她含糊了一声,这才说道,“母亲就为了我从王府搬出来,如今又听到这样的话,竟偷偷地哭了几场。”
    新城郡主最要强,宁折不弯的,如今也是受不住了,罗婉想到母亲的辛苦,不知是不是因病话多了些,闭目哽咽地说道,“父亲……又是那样的人,从来不能给母亲依靠。”
    伤了母亲的心的父亲,虽子不言父过,然而叫罗婉想着,却有一种深深的怨恨。
    为什么,这样伤害自己的母亲呢?
    掩住了心事,罗婉强笑道,“是我拖累了母亲。”
    “这是郡主的慈母心,哪里是拖累呢?”夷柔自夷安入宫,就寂寞起来。京中虽也交下几家小姐,然却还是与罗婉走动得更亲近些,心里有些心疼,便劝道,“日后,你寻一个极好的夫君,叫郡主欢喜了,也就是了。”
    “说这话,也是咱们能说的?你真是疯了!”罗婉红了脸,唾了一口。
    “县主与姑娘常来与咱们姑娘说说话儿吧。”一侧罗婉的贴身丫头捧了上好的碧螺春来,这才笑道,“只这时候,咱们姑娘才欢喜。”
    “真的是为了咱们姐妹?”夷安见这丫头退出去,这才笑嘻嘻地贴在罗婉的耳边问道。
    “你的话,我不明白。”罗婉嗔了夷安一眼,然而迟疑了一会儿,却还是微微地点了头,目光潋滟地偏过头去。
    她既然喜欢宋衍,自然是没有什么不敢认的。
    私心里,虽然舅母拒了她与表哥的婚事,多少叫人没脸,然而罗婉心里却并不失落,反而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夷柔眼中露出了一丝欢喜,到底恐罗婉脸上过不去,掩住了,与她说了些家常,见罗婉有些疲惫,这才扶了她躺下休息,自己与夷安一同出了屋子。
    屋子外头开阔的庭院里头,早春的花树下,两个少年正对坐说话,一个秀美温柔,一个清隽端肃,正是罗瑾与宋衍。
    此时见两个女孩儿出来,这两个少年就起身走来,罗瑾红着脸看了夷安一眼,便急忙问道,“阿婉可好些?”
    “已睡下了。”说到妹妹的时候,罗瑾竟不再有什么磕绊,夷安嘴角生出淡淡的笑意,见罗瑾也是脸上有些疲惫苍白,眼下挂着黑眼圈,便温声道,“你也不必担心她。”
    这有些温柔的话,实在叫罗瑾受宠若惊,点了点头,这少年只觉得心上人在自己面前,连空气都变得清香起来,此时便轻声道,“多谢你专程与她开解。”
    “不过是个小人,何必在意。”夷安顿了顿,继续说道,“你秋日里还要下场,这样费心易伤神伤身。”
    见罗瑾抬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她心里有些不自在,不知是心中对这少年的愧疚还是如何,竟心软了一瞬,继续说道,“就算读书,也不必那样糟蹋身子骨儿,比起前程,想必郡主还是更在乎你的身子。”说完了这个,见这少年已经磕磕巴巴地保证不会叫人担心,夷安心中就生出惘然之色。
    若是她上辈子,遇上的是这样真挚的少年,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就算依旧是病死在床榻上,却也不会如如今这样,再也寻不回闺中的女孩儿那样真诚的心意了。
    “你在宫中,也要当心些。”罗瑾见夷安有些冷淡下来的模样,却只当看不见,担忧地看了她一眼,这才小声儿说道,“前头里,我听说三皇子与你有意呢。”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神色十分平静,竟没有半分的激动。
    “三皇子……”夷安目中一冷,冷笑道,“难道将这些传遍京中,就能如何了么?!”
    “你不会真对三皇子有意吧?”夷柔听说过三皇子对夷安有意的传闻,还听说三皇子的母亲管妃在宫中对夷安十分照顾,便有些担忧地问道。
    “不会!”夷安并且张口,对面的罗瑾却突然说道。
    “你怎么知道?”夷柔见罗瑾斩钉截铁的,不由好奇地问道。
    “三皇子的心思不纯,夷安知道。”罗瑾秀美的脸在日光之下有些透明,此时对着两个立在面前的女孩儿笑了笑,这才低声说道,“不是全心的真情,夷安是不会稀罕的。”
    他说这样的话,耳根子都红了,仿佛是能够感觉到夷安看着自己的目光,他飞快地笑了笑,继续说道,“全心的真情,连身体都不背叛,这样的人,才值得夷安托付。”身边许多的女子,真的是幸福么?
    罗瑾觉得不是。
    只要有个人,值得他用心对待,整颗心里都是她,这才是幸福。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夷柔看着眼前露出了羞涩笑容的少年,动了动嘴角,竟说不出话来,反手握住了妹妹的手,见她看过来,低声道,“这话,说的对极了,对不对?”
    罗家兄妹,真是叫夷柔都舍不得叫别人捡了便宜。
    “彼此心意相通,才是圆满。”夷安淡淡地说道,“一心的付出,并不公平。”她忍住不去看抬头看自己的罗瑾,只与若有所思的宋衍笑道,“见过了阿婉,咱们回家去吧。”
    宋衍微微点头,避过了罗瑾可怜的眼神,带着两个妹妹上了车,听着这两个女孩儿已经再说罗婉的身子,便命人家去,默默地听着,眼前生出罗婉的苍白的脸来。
    温柔可爱,然而他却只当做好友的妹妹,这时时避开,也是想叫她淡去对自己的心意了。
    心中叹息一声,宋衍听着妹妹们说笑,看不出旁的来了。
    他自幼苦读,身边的丫头都不曾叫他有什么非分之想,罗婉算得上是第一个与他亲近的别家女孩儿,因罗瑾,因夷安夷柔,自然是不同的,只是这不同,却叫他有些为难。
    罗婉的心意他明白,可是若没有说出口,他如何先开口拒绝呢?从前他仿佛不经意与好友说起,自己更喜爱刚强的女子,然而那女孩儿什么都明白,却仿佛还是放不下。
    他又何德何能呢?如今看着风光,不过是仗着平阳侯府。可是他却一直都牢记,这份风光,是伯父与堂兄用命拼杀换来,他怎能心安理得地享受这样的安逸?
    “你这次回来,是皇后放人了么?”夷柔却在一旁与夷安问道。
    “七皇子叫我带回家了,姑祖母允了我三日在家。”见夷柔十分好奇七皇子,夷安嘴角挑了挑,这才反问道,“岳西伯家的亲事,如何了?”
    “不过就是那样儿。”夷柔敛目,揉着衣角叹气道,“大伯娘正在京中悄悄打探呢,只是我想着,齐大非偶,伯爵府邸,我……”
    “三姐姐也不是平民家的丫头!”夷安打断了她的话,见夷柔明丽娇艳的脸上露出了迷茫,不由低声道,“三姐姐想的太多了,若岳西伯只看重了门第,京中多少勋贵,谁家没有一两个女孩儿呢?就算是相看,若是相不中,后头的话也未必会提,该是满意了三姐姐,这才这样愿意的。”
    见夷柔迟疑地点头,她就笑道,“伯爵府邸又如何?你出身侯府,你妹妹可是县主呢,分出谁来,都能给你撑腰!”
    “这话我记得了,日后,只寻你就是。”夷柔有些不安的心落了地,此时便笑道,“不知怎么了,竟是生出了许多的忧虑,仿佛都不是我了。”她眼角落在兄长的身上一瞬,这才俯身在夷安的耳边低声说道,“山东七妹妹有信儿与我,说起老太太……”见夷安的脸上生出了阴厉,她急忙说道,“不知为何,总说是见着鬼了,日日惊惧,竟不能安睡,白日里也神神叨叨,总说有鬼索命。”
    “鬼?”
    “说是从前三婶儿的鬼魂。”夷柔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道,“老太太竟吓成这样儿,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只是我想着,当年三婶儿亡故,这其中……”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上门。若是老太太清白,为何会这样害怕呢?
    只怕当初三太太虞氏的死因是有老太太插手的。
    想到这个,夷柔心里就发凉,竟生出惊恐来。
    一桩桩一件件,前有故去的三太太,后又有夷安处处被人坑害,若都是老太太所为,那么若不是老太太病了,有一天她宋夷柔挡了老太太的路,是不是也要被一脚踢开?
    夷安心中多少知道这该是大太太的手笔。老太太害过她,大太太能饶了她才有鬼,只是掩住了,见夷柔真心恐惧,便安慰道,“山东有二婶儿在,不必担心。”
    这话题叫人心里不大喜欢,夷柔也点了点头应了,歪在夷安的身边不说话。
    夷安正与姐姐依偎在一起想自己的心事,却只觉得马车猛地一顿,两个女孩儿几乎要跌出去,正惊异中,却听见外头有女子的娇笑,夷安心中一动,只将夷柔搡在里头不许出来,掀了帘子往外看去,却见大街之上竟有一队的甲士,身披盔甲,手中带着刀剑围住了自己的马车,众人中央,竟是一个极为美貌妩媚的少女娇笑而立,看到夷安后,一双妩媚的眼睛里透出了怨毒之色。
    “原来是你。”见宋衍与夷柔竟跟在自己身后出来,夷安微微皱眉,抬眼看去却充满了讥诮,冷笑道,“薛珠儿,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薛珠儿柔声笑道,“宋夷安,长安县主!你好大的本事,连太子都敢高声呵斥!”见夷安脸色冰冷,这柔媚的少女脸上就生出嫉妒之色。
    今日太子气急败坏地冲到了她的家中,好生愤怒,叫她不知说了多少的好话儿一问才知道,原来竟是有人胆大包天,仗着有皇后撑腰,竟还敢与太子高声!
    想到那时宋夷安必然威风凛凛,薛珠儿心中就忍不住怨恨。
    仗着薛皇后,这丫头在后宫诸妃巴结,如今连太子都不放在眼里,随意呵斥,这样的风光怎么她就没有?为了笼络太子,她装温柔装善解人意,连身子都赔上,不过是能在女眷之中张狂些,哪里有宋夷安的风光呢?
    “太子,与你哭诉了?”夷安挑眉,见四周净街,整条街真是除了甲士再无旁人,不由含笑问道。
    一个“哭诉”二字,充满了鄙夷,叫薛珠儿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
    “看起来,我是猜中了。”夷安顿了顿,指着面前虎视眈眈,手中执着兵器的甲士,继续问道,“这是东宫禁卫?”
    见薛珠儿因能号令东宫禁卫正在得意,她猛地脸色沉了下来,呵斥道,“你们好大的胆子!陛下与皇后娘娘信重你们,将太子的安危托付!如今你们竟听从旁人!来日若是太子如何,你们担当的起么?!”她厉声道,“仗着什么,你们胆敢阻拦县主的车架?!张狂跋扈,太子的脸都叫你们丢尽了!”
    这话说的叫人心生畏惧,对面的甲士竟不敢上前,向着后方退去。
    “既然宿卫东宫,你们就与太子气运相连!”夷安沉声道,“平日里,好好儿给太子长长脸吧!”说到最后,她的眼睛就往气得浑身乱抖的薛珠儿看去,曼声道,“就算是听从,太子妃才是你们正经的主子,如今竟听从旁人,莫非太子……”
    “你闭嘴!”如今的太子还不敢叫人知道自己与薛珠儿的首尾,因此虽勋贵大多知道这二人之事,却从不光明正大地说出来,薛珠儿自然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叫破日后被太子埋怨,此时急了,见甲士后退,不由厉声道,“给我拿下这个胆大妄为的丫头!”
    她的目光,看向夷安的时候,就生出了毒辣来。
    只要宋夷安今日被她拿下,她就把她光到大牢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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