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队长马上问:“《长生殿》手抄本是怎么回事?玉佛珠的价值昂贵吗?凶犯是故意密谋杀人,还是盗窃过程中害怕暴露身份,进而杀人灭口?这些,我们可要高度重视!”
蔺所长急忙回答:“啊哟,洪昇的手抄本那可是古文物哪!至少有250多年了。据说传代玉佛珠还是康熙年间,庵庙开光的时候,首位老尼师、老禅师传下来的,价值当然非凡了!”
接着,崔队长赶紧安排刑事警察去进行现场勘察。然后又对萧萱草问:“你不是说要反映情况吗?还有,自称是清心尼师儿子的陌生男子,你认识他吗?过去从来没听说的事,现在怎么突然从地下冒出个叫杜靓的儿子来?”
萧萱草既镇静又羞涩地说:“是的,确实是她儿子。他是‘钱塘师范学院’的毕业生,刚刚被分配到小学里当老师的。这事可以由小学邱校长证实,不信你们可以去问他。我与杜靓认识不到半个月,你们当然更不熟悉了。本来我们互不相识,半个月前我从杭州‘女子艺术学院’毕业返乡,在码头上遭到几个小流氓的挑衅和侮辱。在这危急时刻,突然旁边疾速走来一个男子,正气凛然挡在了几个流氓的面前。并且声如洪钟,怒声斥退小流氓。我深情地遥望着这个男人:纤瘦体形,中等身材,年龄二十有余;身穿一件浅灰色长衫,手里提着柳条箱和旧式雨伞;头上梳理着时兴分头,英俊白皙的脸庞紧绷着,鼻梁上架着旧式眼镜。凝滞的眼神中,似乎流露出隐藏在心底的一腔愁绪。我出于感激和敬慕之心,急忙上前去向这位青年男子鞠躬道谢。可惜他却站在栅栏边,用深邃目光向江面凝视着。后来只回应一句‘不客气’,却没回过头看我一眼。处于如此尴尬场面,虽然我觉得有点羞愧,但是心里还是觉得宽慰了许多。当时我想,这个男子为何这种装束打扮?难道他是个落难漂泊之人?为什么我受到欺辱时,他敢挺身而出,而接受致谢时却又如此冷漠无情呢?
客轮起航了,层层涟漪荡漾。突然,客轮的前甲板传来这位青年男子愁郁的竹笛声。曲韵动人,催人下泪。仿佛萧瑟秋风掠过西泠桥,吹得霜叶撒落满地。我聆听着竹笛声,心头不禁泛起怜悯之意:难道他心中有什么愁苦和难言苦衷?
一片激情促使我来到前甲板。只见远方渔火阑珊,阵阵江风迎面,使人乍感凉意。再把目光投向右边,果然看见那个青年男子收起竹笛,并含着伤感的泪花眺望着遥远的星空。顿时,我顾不上少女羞涩之心,轻轻走过去。再低声向他表示感谢,并且求问他的尊姓大名。他慌忙转过身擦拭着眼泪,苦笑着说‘我叫杜靓……你我志同道合,后会有期。暂且长话短说,对不起,再见!’说完,他急忙转身回舱内去了。当时我感觉,今天有杜靓凛然相助,那短促而又不平凡一幕,似乎初次激荡起我这少女芳心的涟漪;对他产生敬慕的浪花,也仿佛在促使我,急于一页一页地去翻动他隐藏在心中的谜底!
后来没料到,他也分配到长生小学当老师。我曾误认为他是对我有心,故意跟我来配对。可是哪知道,见面后他还是对我冷若冰霜,无情无谊。真是宁使有情千里近,无情对面是山河!后来经过谈心才知道,原来他是为寻找失踪20多年的生身母亲,才来到南浦镇当教师的。虽然关系融洽一些,但他还是遮遮掩掩,闭口不谈论男女情感。生怕引起别人的流言蜚语,心底似乎还有什么不便明言的秘密。
我曾经问他‘你始终回避谈论终身大事,到底为什么?假如不谈及花前月下,你能答应每天陪我出来聊聊天吗?’
他说‘不,我真诚地劝告你,请不要再对我寄予多情。假如真的坠入情网,到头来,我们终归是要挥泪分手的。你知道‘南浦’这两个字的意思吗?南朝江淹在他的《别赋》里写着‘送君南浦,伤如之何!’;白居易《南浦别》里写着‘南浦凄凄别,西风袅袅秋。一看肠一断,好去莫回头’。‘南浦’历来暗示亲人情人离别,我们今生不可能有情缘。所以说你我只能算是知心人了!’
虽然他孤僻内向,态度冷漠,可是我还是能体谅、理解他。主动带他去探访、辨认清心尼师。并且主动建议,积极支持,让我阿爸给清心尼师开了治疗眼睛的中药。同时也为了二姐的脑神经得到镇静,为她开了调理中药。
关于花砖的事,是这样的。前几天我阿爸过生日,我和大姐萧谖苗、姐夫顾阿六、外甥小豆豆,都在夜晚为他祝寿。不久杜靓也登门来表示祝贺。可是祸起萧墙,阿爸可能误认为我与杜靓相好,因此无端对家人大发怒火。甚至连外甥小豆豆也被他吓哭了,大姐生气回去了。等杜靓介绍了自己的身份情况,并且提到他父亲叫‘杜雷霆’后,阿爸便问人家有几个老婆和娘儿们。甚至骂人家姓名是‘土木结构’、‘天打五雷轰’‘天上下雨,地下淹没朝廷’。一气之下,杜靓拔腿离开了。为此我羞恼加气愤,便与阿爸争吵起来。接着,阿爸又在责怪女墙不吉利,没有保佑他生个儿子、让他断子绝孙,硬要姐夫当夜把女墙拆掉。事后又听说委托姐夫带了块花砖,丢到井里去捞井泉石做中药。后来二姐忘忧草偷偷回家来找刻字花砖,说是清心尼师需要用来证实身份和为儿子作见证。可惜,女墙已经拆除,再也没有找到那块刻字的花砖。由于今天清心尼师意外掉到井里,为了揭开秘密,所以我们才建议打捞那块刻字花砖。现在既然砖块上没有文字,那也只能算我们猜测有误,或是其他什么原因造成这种结果。总之,我知道的就是这些,请你们再向别人了解情况吧!”
蔺所长听了,马上悄悄地问:“那么,你二姐忘忧草,近来精神状态怎么样?会不会是受到什么意外刺激,使‘斫花癖’突然发作,才无意识地将清心尼师推到井里去的?”
萧萱草果断地回答:“不,绝不会!她没有看见什么人头上插戴黄花。何况夜间昏暗,她也看不清什么颜色!”
崔队长又问:“你阿爸为清心尼师和你二姐忘忧草开的药方呢?快拿出来给我们看看。”
萧萱草急忙在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条。只见上面写着药方:
<清心尼师药方>
空青(一分)井泉石(三钱)铜绿(两分)蛴螬(半钱)
明砂(两分)白豆蔻(五钱)衣鱼(三厘)珍珠(半钱)
土蚕(一钱)白丁香(三钱)木贼(两钱)水蛭(一钱)
<忘忧草药方>
犀角(一钱)推车客(三钱)铁浆(一钱)珍珠(一钱)
牛黄(一分)羚羊角(半钱)龙骨(三钱)秦皮(三钱)
崔队长反复看了,实在是看不懂。又把顾阿六叫来询问:“阿六,你也逃脱不了关系和责任,你也说说砖头的事吧,你岳父萧贵子是怎么叫你丢花砖的?要老老实实地交代!”
顾阿六胆小谨慎地说:“我们本是赶去为他祝寿的,可是老丈人无故乱发火、叫骂。我老婆萧谖苗抹着眼泪,急忙抱起儿子小豆豆愤然离去。老丈人生怕我也趁机溜走,连忙紧拽住我的胳膊,匆匆向‘女墙’后面走去。他严厉地说:‘阿六,我有两件事,一是这座女墙是当年你爷辈为我砌的。说是个‘挡女墙’,能保证我不会断子绝孙。事实怎样?呸,挡个屁!如今害得我一辈子连个儿子都得不到,纯粹是个破坏风水的丧门星,今夜你就要给我拆掉它!第二,我每年都卖给你做豆腐用的石膏。可是我再三交代你到尼姑庵那口古井里,帮我捞几块‘井泉石’当中药,怎么连这点小事都没办到?’
我非常害怕,缩着脖子说‘哟,这座墙既然是爷辈做孽,我现在就可以拆除它!至于捞什么‘井泉石’嘛,我真不知道是井底下哪种石头?何况那口百年古井又窄又深,黑黝黝见不着底。我真担心爬下去以后,再也上不来了……’
老丈人急忙拽住我的耳朵,一定要连夜把一块花砖丢进井里变井泉石。不久我只好默默忍着饥饿,轮起铁镐拆起墙来。很快,女墙变成了一堆废墟。祝寿的团圆饭没吃成,我走进屋洗手擦脸,然后又在院里偷偷地揣起一块花砖转身走了。现在因为这块破砖头,闹出人命来。哎哟,真是后怕!我担心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这真是木匠戴枷杠,自作自受呵!”
蔺所长和崔队长认为,这憨厚家伙说的差不多,有些道理。本来想马上找杜靓询问,但是又怕过早摊牌露底。因此决定先找邱校长了解杜靓的详细情况。邱校长笑着说:“是啊,杜靓是刚来报到的新老师,档案资料都齐全。杜老师是慈西杜桥镇人,年龄24岁,父辈开办漂洗印染作坊。他读书比较晚,20岁考进‘钱塘师范学院’文学系;文采四溢,成绩名列前茅,是一个难得的文科高才生。可惜,我们却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肯回家乡去。据说他心里还藏有什么‘满怀愁绪’?还躲躲闪闪不敢接近女性?为什么会这样,咱就不知道了。”
崔队长又问:“你们小学有几个老师?他们表现怎么样?”
邱校长说:“连我这‘半吊子’算上共10个老师,另5个是解放前旧私塾的书房先生。他们都是旧学府里的传统风格,充其量算个混饭吃的‘孩子王’。新老师有前年从上海来的男青年尤光。他西装革履,风流潇洒,瘦削身材;尖鼻梁、突眼眶,脸庞白里透黄;梳着时髦西洋分头,棕色卷发油光明亮。虽然风流潇洒,但是却喜欢讲究时髦,卖弄风骚。他祖父是个德国人,洋教名为尤金.罗尔曼,是西方著名传教士。他祖母是上海人,当过天主教修女。两人于清朝光绪年间在上海结婚,生有两儿一女。而且都被送到法国、比利时、奥地利等国留过学。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他祖父涉嫌间谍罪,被民国政府遣送回德国。他祖母、父亲、伯父和姑妈都被扣留在中国。他出生时,祖父特意用尤金和光绪皇帝第一个字相联,为他取名叫‘尤光’。他父亲在上海经商,伯父搞文物古董,姑妈原先在上海育婴堂任天主教牧师,现在慈善协会工作。由于家庭政治背景等原因,他才被指派到乡村里来当教师。他是个黄白人种繁衍的后裔,满口洋腔洋调。幸亏是隔代生育,不然还真变成黄头发、蓝眼珠的混血儿了。
另一个是萱草的堂姐萧新燕,外号‘小心眼’,刚24岁。她父亲原是学校的管帐,前年不幸病逝。后来经过她娘丁阿秋走后门说情,才让她进来顶缺。她杏核圆眼,刘海烫发,涂脂抹粉,爱好打扮。人是聪明活泼,但是胸怀狭窄,幼稚娇纵、泼辣乖张。是个争强好胜,得势不饶人的女孩。哎哟,现在这些年轻人不好管教!我是担心杜靓和萧萱草来了,他们会不会为男男女女的事,互相捕风捉影,争风吃醋,闹的不可开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