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点蜡烛幽巷泄天机字号12号14号16号字色：作者：山头委鬼发表时间：2008-09-2805:04:15IP地址：<上一页回书目下一页>左右键(←→)可上下翻页鼠标双击滚屏秦旭再三考虑后，还是觉得暂时不该把小妙常带回家。因为时机不成熟，何况还没有试探父母的口气。如果直接带回家去怎么遮掩或解释？万一小妙常当场露馅，被看出破绽怎么办？因此秦旭提出建议，把公寓房门的钥匙交给小妙常。让她自己先回公寓楼去，在房间里耐心等待他。但是秦旭也有个要求，因为外边人员情况很复杂，绝对不准她随便出门逛街，更不许跟陌生人说话。
    小妙常没有表示反对，爽快地答应了。并且认真整理西装和礼帽，精神抖擞地迈开四方步要回去。可是刚走出几步，她又胆怯地回头问：“我可以独自回去，但是我不敢开电灯。万一电灯突然熄灭，又听见‘鬼魂’的哀鸣怎么办？房间里昏暗，我又不敢走出门。如果你通宵不回来，我不是被活活吓死了？实在不得已，我是不是可以点蜡烛照亮？”
    秦旭马上告诫说：“嘘——小点声，千万不要在外边乱说‘点蜡烛’。旧上海把‘点蜡烛’‘卖咸肉’，都当作烟花巷妓女卖淫。你这样随口说，还不被嫖客们半路上拖走了？以后千万要小心。一旦电灯突然熄灭，你尽管用烛光照亮吧！”
    小妙常自信地回公寓楼去了，秦旭也跟鲁管家急忙回家去。说起秦旭的身世和家庭情况，确实有些流言蜚语和珍奇传闻。父母辈身世或经历而且具有神秘感。详细情况说不准，在此需要简单介绍一番。秦旭的父亲名字叫“秦春风”，他的母亲名叫“杨柳凤”。由于夫妻共同开办唱片公司，因此把公司叫作“春风杨柳唱片公司”。秦旭有一个哥哥，名字叫秦晓，比他大三岁，在一家歌剧团里当演员。秦春风54岁，风流气派，仪表堂堂。在旧上海是个“腰缠十万贯”富翁，在“十里洋场”也算是春风得意的扬名人物。杨柳凤46岁，虽然说已是个徐娘半老，但是依然才华出众，妖艳多姿，丰腴不减当年。当年也有一副好嗓门，琴棋书画和吹拉弹唱都具有绝佳技艺。特别是在旧上海因为《江南春风杨柳》一曲唱响，灌唱片后走红，流行江南。从此力压群芳，一举成名。至于她的神秘身世和风流传闻，却不得而知。那么，谁知道底细呢？
    秦旭回到家后，胆怯地观看父母的脸色。而秦春风立刻大笑着说：“哈哈，好小子，不简单！你从哪里找来个小白脸先生，模仿女声唱《夜莺之歌》灌制唱片？我刚听过样板录音，唱的太好了！歌声腔调好象是三十年代的风格韵味，情调和歌喉超过当年明星。听了简直勾引心灵魂魄，使我重忆故地往事，不禁怀旧伤感落泪。刚才已经有江南十多家唱片销售公司，打电话来急着商量订货了。哈哈，大喜事！一曲《夜莺》值千金，春风得意上九天！怎么样？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春风杨柳公司’总算是扬眉吐气，从此有出头之日了！快把他叫来给我看看吧？如果才貌双全，聪明伶俐，我能看中，干脆放在我身边当个贴身随从或小秘书吧！”
    秦旭马上惊慌起来，并且尴尬地托词说：“哎呀，他……他是个男的，您要他干什么？按理说，找秘书应该是……漂亮女子。”
    秦春风立刻板起面孔问：“怎么了，你忽然跟小白脸先生混在一起干什么？是不是搞同性恋？如果是专门唱京剧旦角的小男人，我是绝对不要，也不许你跟他来往！其他的么……我都可以考虑。假如真是搞同性恋，就必须把你们隔离开来，归我所有！”
    这时候，他母亲杨柳凤马上插嘴说：“不许你跟小戏子勾搭，你爹要找秘书也只能找男人！如果你敢把俊美的女子介绍给你爹，让你爹见色迷了心窍。我立刻就撕烂小贱货的嘴，割断她的喉咙！如果真是个女子么……我看倒该放在我身边，整天伺候我……”
    秦旭震惊地说：“啊呀，不行，他是个唱京剧旦角的小男人，根本不适合伺候父母二老呀！我跟他住在一起，却没有搞同性恋。难道好好把他收养起来，专门让他为咱们唱歌灌唱片还不行？如果他不男不女怎么办？父母亲留在身边，是不是也算同性恋？”
    这时候，鲁管家心慌意乱，匆忙插嘴说：“啊呀，天大笑话！什么同性恋，扯到哪儿去了？其实她是小尼姑……”
    秦旭立刻打断他的话，并且瞪起眼睛骂道：“闭嘴，快滚开！你懂什么？前面的话……怎么都忘了？他是小尼姑的哥哥呀！”
    “啊！什么，小尼姑的哥哥来上海唱歌？长相和模样不错吧？不管怎么说，还是叫这小男人来给我看看吧！”杨柳凤兴奋地说。
    秦春风却醉翁之意不在酒，隐晦地说：“物以稀为贵，情以偷为妙。戏剧里女人很多，却难比小尼姑回头一笑更有魅力！”
    杨柳凤马上激怒地问：“怎么，你是不是想找死？为什么忽然提起小尼姑了？是不是说到戏剧里的女人，又死灰复燃起淫心了？我可告诉你，不要忘记以往的教训！我说的到做的到，决不留情！不管是小尼姑和她哥哥，你都捞不着沾边，都要归我管！”
    秦旭真是拿不定主意，也不敢过多解释。正巧他哥哥秦晓忽然从楼上走下来，爽朗地笑着说：“哈哈，小白脸先生没地方安排？他天生有好嗓门，干脆给我带到剧团吧！近来我们正准备排练恐怖歌剧《夜半歌声》，让他扮演女主角李晓霞，不是更完美的安排？剧中由我来扮演被毁容的宋丹萍，并且要亲手杀死情敌汤俊。复仇后我再跳江自杀，剧终由李晓霞在江边上流泪悲哀歌唱！”
    啊，秦旭傻眼了！自己找来一个小尼姑，怎么全家人都来抢？就因为她化装男子唱了《夜莺之歌》，怎么忽然惹来这么多麻烦？自己心爱的小情人，怎么舍得送给别人？送给父亲和哥哥都不行，那样等于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送给母亲也不行啊，女人的眼睛更明亮、更尖利。把小妙常留在母亲身边，还不很快被她看出破绽了？再说，以后怎么寻欢作乐？秦旭提心吊胆，犹豫起来。
    回头再说小妙常独自回到公寓楼，摸着黑走进房间。她不敢再开电灯，只好悄悄趴在窗口向外看。哎呀，里弄幽巷里飘来一缕缕花儿芳香味，并且传来阵阵卖花女“呀来香，栀子货”（上海话：夜来香，栀子花）叫卖声。再看着窗外闪烁的彩色霓虹灯，到处都被映照的光彩夺目，斑驳灿烂。黄浦江上船舶穿梭来往，如同乡下夜间流萤来回奔波。外滩和对面陆家嘴两岸夜色朦胧，灯火阑珊。啊，上海滩，大都市！真可谓华夏大地一颗“东方明珠”，不愧为东海之滨“不夜城”！小妙常沉浸在幸福之中，忘记害怕了！
    突然，“嗡嗡——”一阵长声鸣响传来。由于万吨巨轮发出的汽笛声震动窗户，玻璃都跟着“嗡嗡”响起来。接着小轮船发出“呜呜——”尖利刺耳的汽笛声，使小妙常猛然间听了毛骨悚然，心惊胆战。再回头看看房间古希腊普罗米修斯雕像和雅典娜雕塑，眼前的阴影霎时产生一种恐惧感。仔细看看它们逼真的面孔，都被闪烁的霓虹灯照耀得活灵活现。啊呀，好可怕！快点蜡烛吧！
    小妙常刚点上小蜡烛，忽然自鸣钟又响起古罗马教堂式钟声。哎哟，自然觉得房间里阴森恐怖，不敢在房间里等待了。还是点上小蜡烛，到楼下弄堂幽巷口等待吧！因此，小妙常手托着小蜡烛，战战兢兢走下楼梯，悄悄地坐在台阶上观望起来。
    阴风冷飕飕穿过昏暗弄堂，幽巷口忽闪着小蜡烛亮光。哎呀，小妙常自己不觉得害怕了。但是忽明忽暗的烛光和她孤单的身影，反倒让过路人觉得惊疑恐惧起来。当小妙常眯起眼睛准备打盹时，突然眼前停下一辆黄包车。哦，车内是谁？是不是秦旭回来了？
    小妙常马上擦拭眼睛一看，啊！不是秦旭，而是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子！这……怎么回事？该不该理他？千万别跟陌生人说话！
    正当小妙常要转过头去时，眼前这个尖嘴猴腮男子突然悄悄问：“小尼姑，怎么不认识我了？别害怕，我是另一个‘秦旭’家的赖管家呀！怎么在楼下点蜡烛？秦旭还没回来吗？啊，太好了！我正要找你说说他的家世呢！来吧，我悄悄告诉你一些秘密！”
    小妙常一看是赖管家，自然放下心来。但是她还是担忧地问：“你要说什么秘密？不会是说谎话，故意来骗我吧？”
    赖管家神秘地低声说：“我自管说自己的，信不信都由你了。我在旧上海闯荡四十多年，过去发生过的事还不清楚？你知道秦旭家的秘密吗？你不担心将来遭到祸害？咳，该从哪里说起呢？”赖管家思考片刻，悄悄说起来。小妙常似信非信，只好听下去。
    民国二十三年（1934年）冬天，四马路有个“风月坊”。里面的妓女都很美丽，尤其16岁的“小月亮”最漂亮。她刚进妓院，还没有破身“点蜡烛”（指妓女还是处女，没有接过嫖客卖淫）。这天夜晚，突然有位风流潇洒的先生走进了“风月坊”。你知道他是谁吗？他就是秦旭的父亲“秦春风”！他想来干什么？目的是想跟老鸨开个煞根价钱，一次性付20万大洋，将“小月亮”赎身。想买回去“金屋藏娇”，当作偷养的小妾。可惜，赎身虽然实现，但是秦春风家已经有正妻杨柳凤了，她能轻易放过“小月亮”？
    杨柳凤是个笑面母老虎，毒辣的心肠不差于《红楼梦》里的“王熙凤”。结果没多久，“小月亮”被秦春风玩腻了，让她受到冷落。这时候杨柳凤发现后，登场实施表演了。她利用软硬兼施手段诱惑威胁，用两面三刀方法凌辱折磨。最后，“小月亮”实在是经受不起欺凌恐吓，只好连夜含冤跳黄浦江自杀了。
    民国二十八年（1939年）春天，苏州阊门外万年桥边。有一个私生女流浪街头，后来走进尼姑庵当了小尼姑。不久她却突然夜间私奔，来到秦淮河畔当了画舫歌妓。由于她天生好嗓门，唱起歌来格外美妙动听。所以说客人都喜欢她，当时都称她为“小香妃”。之后她又去了苏州杭州，青楼歌声传遍江南。由于歌声流传吴越，所以又被人们叫做“青楼天涯歌女”。有一天，秦春风意外遇见了这位“天涯歌女”。相处一段时间后，秦春风又花费重金将她赎身带回了上海。“天涯歌女”到了上海后怎么样？秦春风将她私养在闵行和青浦一带的楼房里，夜晚偷偷跑去幽会见面。她的歌声依然美妙，声誉仍然很高。可惜，乐极生悲，大限已到，灾难临头了！杨柳凤得知丈夫秦春风偷偷养了一个小歌妓，因此怀恨在心，图谋策划报复。某天深夜，杨柳凤用硫酸残忍泼在“天涯歌女”脸上。使这位小尼姑出身的“天涯歌女”，遭到惨无人性的毁容……
    说到这里，赖管家叹息说：“唉！人的命运就是这样安排的，怎不让人心痛可怜？红颜薄命，良女苦命；残酷毁容，终身痛苦。苍天真不开眼！现在说起这些悲惨往事来，我是想警告你：你也是个小尼姑，千万小心！不要轻信别人的花言巧语，防止上当受骗！你为什么不想想，嫁给秦旭后他母亲杨柳凤能饶过你？他父亲又是个老色鬼，见了漂亮小女子就眼红。当年他就玩弄过小尼姑，如今怎么会放过你？我担心他也会对你……咳，多嘴，不说了！”
    小妙常难以置信，疑惑地问：“你说的都是真话？秦旭的父母真有那么坏？不，我倒怕你存心诽谤，故意来挑拨！你说的那个被毁容的‘天涯歌女’如今在哪里？她是不是还活在世上？多年来，会不会有复仇的念头？她当初有没有私生女？”
    赖管家无奈地说：“你根本不相信我，还要我怎么说？我说的是不是假话，由你自己去检验了。至于那个‘天涯歌女’的下落，有没有死去，我还真说不出来。如果她能活着，我看她总有一天会来复仇的！怎么，你为什么问私生女，难道你是她的女儿？”
    小妙常又忧虑地说：“不，我担心自己母亲也有这样的下场。那么再请问，街头上有个疯癫丑陋老太婆是什么人？她脸部是不是也被人毁容过？她怎么总是叫嚷着要复仇呢？还有，评书场里有个弹唱的神秘女子，样子好可怕，她为什么用红盖头蒙住脸？”
    赖管家马上回答说：“哦，你是说那个‘庐山遮雾’女士啊？算了，别说了！她这个人行动可诡秘了，从来没有个固定的居所。养了几个无名女人，经常定居在小船上，常年流浪漂泊于黄浦江、吴淞江或苏州河上。她神出鬼没，好象黑道上的人，到哪里去找她？她那张脸谁都说不出是什么模样。如果你真相信我，我倒可以当你‘包打听’，帮你调查了解情况。怎么样？我尽量打听，还要把街头疯癫丑陋老太婆情况了解一下。我还有许多话要说，你知道杨柳凤的身世吗？你知道哪个‘秦旭’是你的心上人？你那个秦旭是谁生的？由于今天夜深太晚了，不能多说。我也该回去了，以后有机会再说吧！如果你愿意听，可以到我住的老地点来找我。不过要记住：千万别进门！在门外对暗号，就叫我‘阿赖’吧！”
    赖管家趁黑从幽巷里走了，弄堂里吹来的阴风冷飕飕。黄浦江烟雾朦朦，外滩公园灯光闪闪。小妙常坐在台阶上浑身颤颤，面对残弱烛光心儿战战。孤独冷落，顾影自怜。人生自古伤离别，秦旭怎么还不回来？怕只怕，夜长梦多，风云突变？
    有《望江南》词曰：别后不知君远近，触目凄凉多少闷？情深情多情无绪，夜色朦胧何处寻？钟楼敲响寒声碎，千鼓万点皆为恨！欲借烛光梦里寻，梦却不成烛泪尽！
    江雾渐渐弥漫，小妙常心头渺茫。人生之路，为何坎坷崎岖？夜半唱上自己的《夜莺之歌》，呼唤真正的心上人吧！
    夜深人静时，被夜莺唤醒。月色如银光，清歌出山林。啊，我爱你，可爱的小夜莺！夜莺在歌唱，歌声是为卿。
    日间思念你，夜间梦见卿。梦醒人不见，泪珠迷眼睛。啊，我爱你，心中的小夜莺！夜莺夜半歌，耳听脆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