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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梦(上)
    沈安从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
    手机里的群聊记录刷的空前的快,几个像素尚可的视频几乎每一帧都被截了出来。
    他艰难的打字,每句话都在极力撇清关系,统一的靶子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符。
    不是他的错。
    学校悄然掀起一场“狂欢”,人们乐见的,高岭之花陨落风尘,做尽耸人听闻的丑事的新闻在学生之间不胫而走。
    江窈一无所知的去了学校。
    教室里闹哄哄的声音更大了,毫不掩饰的目光带着讥诮和鄙夷,男生们频繁的经过江窈身边的走道,总是不经意的碰撞她的肩膀。
    沈安连一个眼神都不愿给她,一下课就和其他男生一道在走廊,背靠着围栏不知在说什么,只有几个男生目光一直落在江窈身上。
    她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笔,转头看向季远野空荡荡的位置,却对上了蒋婷的视线。
    蒋婷轻蔑的笑了笑,用下巴指了指外边,示意江窈跟她出去。
    两人一路没有说话,江窈畏缩地跟在蒋婷身后,走廊上人靠着墙不知在说什么,只隐约听见有人说。
    “是她吧?”
    是什么呢?江窈心里隐约是明白的,又是不明白的。
    楼道口人少了些,蒋婷终于停了下来,转身看向她。
    “季远野跟你玩过了?”
    江窈只觉得眼前黑暗,太阳穴突突的发疼,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她几乎要晕过去,勉强靠着墙闭着眼不说话。
    蒋婷沉默了很久,当她是默认了。
    沉重的呼吸声带着抽动,似乎在隐忍什么,伸出手力道不小地拍了拍江窈的脸。
    “沈安说你是不要钱的鸡,谁都能玩,我一开始还不信。”
    冰冷的手捏着脸,指甲陷进了肉里,却远不及心里的痛楚。
    江窈眼睛发热,艰难地睁开眼,声音颤抖,“你骗我。”
    蒋婷嗤地笑了一声,眼里却蓄满了狠戾和怨恨,手上的力道也大了几分。
    “悦家么,一晚上也就三百多,比你贵呢。”
    蒋婷猝然放手,江窈无力的倚着墙滑坐在地上,双手抱着头哭了出来。
    “他不会的……他不会的……”
    蒋婷低头俯视着她,忽然觉得好笑。
    上课铃响起,围观的几个学生回了教室,蒋婷转身欲走,临了想起什么,抬脚踢了踢江窈的手臂,居高临下的说道。
    “季远野你也别想太多,我们本来也是一毕业就出国的。”
    “你这样的……”,蒋婷顿了顿,笑容里多了几分快意。
    听沈安说过江窈被父亲家暴,一回家就战战兢兢的,躲到外边打工很晚都不回去,每天就睡几个小时,根本没时间学习。
    拼了命勉强挤进年级前三百,已经是极限了。这样下去好点的学校基本别想,家里肯定也不愿意在她身上浪费钱。
    “祝你上个好大学。”
    江窈一节课没去教室,蜷缩在一楼楼梯口底下的角落里。
    四周回荡着各种各样的声音,老师从扩音器里传出的句子,隔壁语文课学生们在大声跟读,远处操场的篮球一下一下的砸在地上,隐隐约约的哨声……
    江窈却只觉得这些声音很远很远,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等她回去时,终于看清了那些目光。
    那些窃窃私语又如蝗虫一般包裹她的身体,啃食着身上每一寸血肉。
    下午放学时有人从身后喊了江窈的名字,一个男生跑了过来,猛地拉住她的手臂。
    江窈被这力道拽的险些摔倒,吃痛的看着那个不太熟的男生。
    “你东西掉了。”
    男生往她手里塞了张卡片,江窈疑惑地低头去看手上的东西,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男生跟身后一群人一起哄笑起来。
    路过的学生停下脚步看着他们。江窈像是被烫着一样,甩手把卡片仍在地上,低着头跑出了校门。
    那天在宾馆门口的地上,她就见过很多张这样的卡片。
    *
    清水街的小饭馆成了她唯一能喘息的地方。
    天气一如既往的阴沉,今天客人不多,江窈觉得恍惚,倒也没犯什么错。
    后厨地板湿滑,江窈不小心摔了一跤,锅盆掉在地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从骨头里发出的疼痛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老板娘见东西没摔坏,也没责备她,只是远远地叹了口气。
    下班时江窈被她叫住,语气里有些长辈的疼惜。
    “窈窈啊,要高三了吧。”
    江窈有些木木的点头,陌生的关心让她一时难以接受,却又极度渴望这一丝温暖。
    老板娘见她这幅模样,拉过她的手捂在掌心里轻轻拍了两下。
    “我之前跟小江打麻将,觉得你们现在过的也挺好……这几天我跟她说说,下个月就别来了吧。”
    江窈觉得喉咙突然卡着块石头,睁大眼睛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许久,才点头挤出一声,“好。”
    身边的一切都静的可怕,夜里的风从未像今夜这样冷,江窈麻木地承受着刺骨的寒意,只觉得依稀有水滴落在脸上,冰冰凉凉地渗到了心里。
    雨越下越大,车流在朦胧的雨幕中变得模糊起来,她衣服湿透,慌乱的想跑回家,却像是被人拽着脚,双腿失了力气,怎么也跑不起来。
    等她终于回到家,整个人犹如失了魂,拖着双腿径直去了浴室,穿着衣服蹲在地上,等着花洒里的水由冰冷逐渐温热。
    她感受着皮肤解冻的刺痛,咬着手臂无声的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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