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夜深风寒,酒馆里的客人们渐渐走光了,店内显得格外冷清。老桂命雇来的小伙计去关门打烊,他随后笑呵呵地坐到夏少校对面,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想跟夏少校喝上两杯。
"还为马脸汉子事烦心呢?"老桂见夏少校皱着眉头想事,便开口问道,"他一个人能掀起多大浪来!"
"还是小心点好,"夏少校提醒老桂,"咱们在明他在暗,不能不防他抽冷子下黑手。"
"谁知这王八蛋躲到哪里去了,怎么找啊!"
"他可能是去了太原,那里有麻老六的靠山。过两天我准备和虎子去趟太原,不除掉这个混蛋年也过不塌实。"
"太原城可是日本人的天下,我看你们还是别去了,万一出点什么事,让我这老头子如何能安心呀!"
"您老尽管放宽心,小鬼们还奈何不了我们,保准能毫发无损地回来。再说眼看就要过年了,正好顺便办点年货,给您老和敏买些礼物回来。"
"不用,家里什么都不缺,别再花冤枉钱了!"
"这是我做晚辈的一点心意,您老再客气就见外了。"
老桂含笑着点点头,端起酒杯和夏少校干了一个,然后语重心长地说:"敏是个苦命的孩子,娘死得早,又嫁了个不争气的丈夫,受了不少委屈。她能遇到你也算是有福气,不嫌弃她无法生儿育女。"
夏少校为老桂斟满酒,正色道:"能得到敏的爱是我的福分,我一定会想办法把她的病治好,到时您老就等着抱外孙吧!"
老桂异常开心地笑道:"那敢情好,早就盼着这一天呢!"
两人有说有笑地喝了近一个小时才散,老柜醉醺醺地回屋去睡了,夏少校却一个人伫立在院中吸烟静思。他当然也希望让敏怀孕生子,可自己能在这乱世中做个好父亲吗?如果有了家室之累,他还能毫无牵挂地去当"太行神枪"吗?还能……
他没有再想下去,因为敏不知何时已悄然来到他身后,那火热丰腴的身子紧贴上他的背脊,让绵绵爱意在寒风中传递。
何苦再自寻烦恼,最难消受美人恩啊!
中午,太原城金谷酒楼,二楼临窗的一张桌子上。
夏少校和虎子一副外地客商的打扮,叫了些酒菜看似悠闲自得地小酌,但两人的注意力却一直放在街对面的一家大烟馆上,任何进出烟馆的人员都别想逃过他们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根据干瘦汉子的交代,这间烟馆就是麻老六在太原的落脚点,马脸汉子很可能就躲藏在里面。
别看烟馆的门不大,可听干瘦汉子讲里面却是别有洞天,没人引领肯定会迷路,所以夏少校决定先找个合适的地点盯一盯再说,如果运气好就不用费劲去里面找人了。
像这样的大烟馆太原城里有几十家,不但备有上等的烟土供客人们享用,而且还提供洗浴、妓女、赌博等一条龙服务,是一座座真真正正的销金窟。
观察了近两个小时,仍没有发现一个像马脸汉子的人进出大烟馆,夏少校觉得这样坐等不是办法,打算去街上转转,而且此时二楼上只剩他们这一桌客人了,再赖着不走难免会让人起疑。他和虎子结账走出酒楼,沿街朝东走,边装做观赏街景边留意四周的过往的行人,看看有没有盯梢者,身处险地做事要格外小心。路过一个小烟摊,夏少校止步买了两包"大前门",然后和摊主随口聊了起来。
"敢问老哥,"夏少校打开一包大前门,抽出一支递给摊主,随后朝大烟馆的那边扬扬下巴,"那是做什么生意的,怎么老关着门呢?"
"做断子绝孙的生意,早晚会得报应的!"摊主见两人是外地来客,便狠啐了一口低声说,"那里是开大烟馆的,估计先生您不好这一口吧!"
"我就好这个。"夏少校晃晃手指间的烟卷儿。"那大烟可是祸国殃民的玩意,政府就不管一管吗?"
"管!"摊主冷笑道,"那是日本人让开的,谁敢管,不想活啦!"
"说得也是,这年头谁敢得罪日本人呢!"夏少校摇头叹气,然后又问,"我和一个朋友约好在金谷酒楼见面,可等了他老半天也不见人来,不知老哥是否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