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大伟到白云大药房来了。
醉醺醺的,摇摇晃晃,带着他那影子似的黄美娟,进了药房。
吴媛说过不让他插手药房的,想必,不仅对河马有交待,也会委婉地告诉他。
他来干什么?
河马还是很客气地招呼他和黄美娟到办公室坐。
温柔正在和温情对帐,见到郝大伟他们进来,也连忙打招呼,请他们在沙发上坐下来。
简单的办公室,他们自然是没有什么秘书专门沏茶倒水,温情就赶紧张罗,用一次性纸杯到饮水机沏了茶水,放到他们面前的茶几上。
郝大伟点头谢了,吩咐黄美娟:“把门关上。”
黄美娟赶紧又站起来,过去把虚掩着的门关上。
河马很惊讶,干什么这么郑重其事的?
郝大伟打量着温情说:“这位小姐是店员?”
温柔赶紧说:“郝总,您不认识她?这是我姐姐呀,原来在酒楼收银台的。”
郝大伟哦了一声,说:“有点眼熟,你们以前没有介绍过呀。”
他清了下嗓子,说道:“那么,没有外人了,丁丙诺啡做得挺火啊,赚不少钱吧?”
河马一听,大惊,赶紧说:“郝总,您酒又喝高了。有什么话,咱们吴姐那里谈。”
温情已经投来疑惑的目光。
郝大伟不管这些,仍然自顾自地说:“甭提吴媛,我知道她不让我插手。河马,你们做得挺火,这个我知道,但是量还是小,小家子气,我有更大的货源,不如跟我干怎么样?”
河马气得要命,但是也不好得罪他,只能冷冷地说:“药房是吴媛的,我不过跑腿管事而已,这些事情,我觉得您应该跟吴媛商量,您知道,我做不了主的。”
温柔赶紧说:“对对,不如咱们现在一起去吴姐家,大家好好商量一下。”
郝大伟不耐烦地摆手,说:“甭提她,我说过了,甭提她,她的货折了两次,全都与我无干,劲儿劲的,好像全都怪我。我……不跟她合作,喝喝酒,扯扯淡,酒肉朋友而已,大家有个面子,不撕破脸就是了。我只和你河马、温柔说话,给个痛快话。”
温柔笑道:“瞧您说的,郝总,您一个上亿资产的大公司老板,我们一个刚开业的小药房,谈什么合作,有话您就吩咐就是了,跟我们小孩儿还这么客气,再吓着谁。”
郝大伟哈哈笑了,说:“温柔,你真会说话。你不知道,我们公司一直亏损,红楼梦里的王西凤讲话,架子未倒,内囊尽上来。我也快交班了,打算做做药品。你们呢,别为难,愿意跟我干,这是个机会,不愿意,怕得罪吴媛,就当我没说。”
河马忍不住打断他,说:“郝总,您还是酒醒了咱们再议吧,您跟吴媛的关系,这么干不大合适吧。”
郝大伟看了河马一眼,说:“河马,你们跟吴媛几年了?那么卖命,她除了帮助你们垫付了点医药费,你们都落了什么?我不一样,咱们是真正的合作,我负责上家,货比你们进得一定便宜,你们负责下家分销,咱们可以谈分成。干这个买卖,哪里有拿工资的,拿工资玩儿命,晕了吧?”
越说越不象话了。
河马赶紧朝温柔摆手,说:“你们先出去,我跟郝总好好盘盘道儿,今天是喝高了。”
温柔就赶紧拉着她姐姐往外走。
河马过去关上门。
黄美娟倒不晕,赶紧问河马:“河马,是不是温柔的姐姐不知道这些事情?”
河马摊手,说:“郝总,您就不能喝酒,喝点酒不管不顾。”
郝大伟瞪眼眼,说:“她知道又怎么样,不是温柔亲姐姐吗?”
河马无可奈何地说:“她有病,肾都是换的,哪里能让她搀和这些事情。算了,没法跟您说。一句话,所有的事情,只能和吴媛商量,我和温柔是拿钥匙的丫环,当家做不了主的,您还不明白这个。”
郝大伟吐着酒气,说:“好,河马,丑话说在前边,我也准备做药了,你们不跟我合作,那日后咱们两家有个冲撞,你就得多担待些了。”
河马忍不住气道:“您别借着点酒劲在这里叫板,我河马是吓大的。
郝大伟眼睛瞪得更大了,指着河马说:“河马,你小子敢这么跟我说话,翅膀长硬了。”
河马冷冷地看着他。
黄美娟赶紧圆场,说:“你看你们,本来是大家谈合伙赚钱,怎么说着说着急了,买卖不成人情在,何必乌鸡眼似的。”
郝大伟摸起他那个永远不离手的黑皮公文包,往胳肢窝一夹,气呼呼地说:“走。”
河马冷冷地应了一声:“不送。”
两个狗男女走了以后,河马出来到药房前厅找温柔,有个售货员说:“她们两姐妹回家了。”
河马知道坏了,这下子麻烦大了。
郝大伟这张臭嘴,给他们惹了大麻烦了。
河马想了一下,是先去找吴媛,还是先回家,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先回家为好。
一进家门,就看到姐妹俩都在哭。
河马在椅子上坐下来,先不说话,看温柔怎么说。
温情先发难了,逼问河马:“河马,你说老实话,你们是不是倒卖毒品?”
温柔赶紧说:“我都说了一百遍了,丁丙诺啡不是毒品,不信你可以查,你又不是不认字。”
温情说:“不是这么回事。要是合法的买卖,为什么你们这样神神秘秘的。”
河马无可奈何地解释,说:“要说起来,确实不完全合法,主要是剂量上。你也知道,现在得了癌症的患者,开出十支杜冷丁,只给自己留下六只止痛,那四支都得卖了,才能赚到医药费治病。买的人,不一定是止痛,很可能是药品依赖。你说这种买卖合法吗?他不合法。但是,不属于犯罪对吧?丁丙诺啡是国家标准镇定药,不是毒品,也不是非法药品,国家只是控制流向到需要病人,防止依赖性成瘾。他们做这个,当然是为了赚钱,即便查出,也不是犯罪,最多罚款而已。你到底怕什么呀?”
温情说:“我管账,从来就没有这种药品的进货和出货单子,你和温柔两个搞小账本,不是违法,瞒我干什么?”
河马说:“你那都是明帐,工商、税务、药检随时要查的,怎么能够在你那里入账,明摆着等人家来罚款嘛。好多种药都不入账的,你也知道。现在药房赚钱,有十家算十家,都卖电视广告上的药品,上哪里赚钱?还不都是玩猫儿腻,私下进药,逮住了算倒霉,接受罚款;逮不住就算赚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温情擤鼻涕,说:“不许干了,咱们不干这行。违法的事情不能做。我是姐姐,你们必须听我的。”
河马哭笑不得,说:“我的姐姐……算了,跟你说不清楚……”
温柔咬着嘴唇,在旁边狠瞪温情。
“对了,吴姐垫付医药费是怎么回事,不是我们治病的钱是企业赞助吗?”
河马说:“企业赞助人家也不能放张支票由医院随便填吧?限额支票五万元,事前讲好了赞助额,人家厂长献爱心,就是赞助五万元,得了先进就不管了。实际上花多少?欠了吴媛几万元借款,都要从咱们的工资里扣除。也别说了,还得差不多了,干到年底,咱们结清了走人。”
温情就看温柔。
温柔摊手说:“本来就是这么回事,我跟你说你不信。”
又说:“咱们治病花了钱,原本还不起的,一是吴姐帮忙,二是河马搭在里边帮咱们还债,你还气鼓鼓的,干什么呢这是。”
温情又哭了,说:“我知道是我拖累了你们,但是就算我不治玻豪了,也不愿意看见你们犯罪坐牢。”
温柔也哭了。
河马……傻子似的不知道安慰谁好,也不知道说什么。
弄得他也快哭了。
半天,河马才说出一句话来:“咬紧牙关,到年底走人,最迟在春节以前。”
连哄带骗,总算把温情搞定了,河马就急匆匆走出家门,一边打电话联系吴媛。
她在家,大致说了一下情况,她说:“你在楼下等着别动,我派车去接你。”
河马说:“不用了,我走过去二十分钟,还派什么车呀。”
到了她家,进门前先跟满哥打了个招呼,满哥说:“吴媛大概要做郝大伟,你别添油加醋,要拦着她,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你们都别意气用事。”
河马不在意地说:“郝大伟自己露了底,他快被市政府从集团老总的位置上拿下来了,混到这个份上,谁还罩着他?也不能出人命,但是,至少要让他像蚌壳一样消失就是。”
满哥说:“蚌壳一个小混混,拿什么跟郝大伟比?郝大伟在南滨的根基很硬,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
河马压了压火,说:“可能你说得对,看吴媛怎么说吧。”
河马就进去了。
吴媛在沙发上看电视,见河马进来,照例是说:“自己倒酒,喜欢喝什么随意。”
河马从冰箱里拿了一听啤酒,打开喝着,也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下来。
吴媛道:“说说,怎么回事。”
河马就把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吴媛说:“这个郝大伟真是疯了,上次让他逃了,这回,我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河马说:“如果他也做药,可能下家的渠道会和咱们发生撞车,不过,按目前来说,货品不是饱和,而是货源不足,就算大家都走那几家渠道,也不会形成竞争,也许,可以各做各的。”
吴媛说:“你知道什么,他从吉林弄药,量很大的,而且一旦他掌握了这些渠道,价格就会不稳,危险性大多了。南滨的药量只有咱们做,不很起眼的,要是郝大伟加大十倍地做,这地方很快就出名了,警方必然加大调查力度,咱们不吃挂落才怪。做这么大,钱跑到他那里,咱们除了加大风险,其他什么也没有,怎么能坐视不管?”
河马又开始出汗。
吴媛吩咐:“这回我亲自出马,一定要弄出他屎来。那个宝福窝囊废一个,没用的,你和老满跟我去。”
河马搓着啤酒罐说:“当然。不过,不能出人命,吓唬吓唬他就行了。”
吴媛不耐烦地说:“你别婆婆妈妈的了,到时候听我吩咐就行了。”
都够难伺候的。